沒錯,弗朗西斯科·桑切斯確實是這么認為的,憑著差不多三萬大軍,怎么著也能解決掉那些個明國蠻子了。
畢竟當初傳教士馬丁·德·拉達在給墨西哥總督的信中已經提出了征服明國的計劃。
“中國人根本就不喜歡戰爭。他們完全依靠人數優勢和城墻設防。如果有任何堡壘被占據,他們就將屈服。因此,我相信(在上帝的幫助下),他們可以被制服,他們幾乎沒有力量。”
而自己的前任,總督弗朗西斯科·德·喪更是向腓力二世提交了一份完整的計劃。
弗朗西斯科·喪其認為只需要四千士兵可以攻下大明,并以福建省為突破口,攻下后其中三千人占領整個省,而后在東南亞和日本招募流民五千人,以補充后續兵力。
這個計劃在腓力二世的支持下得到了完善——預計派出一萬兩千名士兵,并在印度招募五百士兵,在日本招募五千士兵。
征服明朝以后的行動,首先是建立西班牙學校,灌輸西班牙文化,從根本上抹除大明。
然后在各地建立教堂,改變大明宗教信仰,實行宗教統治,讓中國變成一個天主教國家。
最后,善良地對待他們,向他們展示武力以及宗教,都會使他們堅定地堅持我們。
連如何在中國掠奪相應的財富等等計劃都已經規劃完全了。
只是上帝太過于偏愛這個野蠻人的國度,后來的荷蘭人獨立和英國佬開戰等等事情一拖再拖,讓這個偉大的計劃最終被擱置。
但是弗朗西斯科·桑切斯最終還是說服了腓力四世和國內那些反對重啟這一計劃的反對派——大量的銀子正在流向明國,尤其是日本閉關鎖國之后,更是只保留下了與明國的貿易。
在有了大量的日本白銀支撐后,這個野蠻的國度正在一步步的變成《馬可波羅游記》里面所形容的遍地黃金的國度。
腓力四世和西班牙當局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而最終同意了弗朗西斯科·桑切斯的請求。
西班牙現在亟需從大明得到大量的黃金白銀,以挽救江河日下的局面,再拖下去,海上霸主的位置便要些野蠻的英國佬坐穩了。
而前邊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優秀戰績也證明了明國海軍不堪一擊的事實,讓因為國內局勢越發不穩而頭疼的腓力四世看到了希望。
早在天啟二年年四月,荷蘭東印度公司一聲令下,十二艘精良戰艦呼嘯殺出,目標直指大明王朝,連當時正抱荷蘭粗腿的英國佬也跟著湊熱鬧,派了兩艘戰船來助戰。
兩國如此組團打劫,湊出了一個擁有大小戰艦十五艘和一千多精銳士兵的強大陣容。
而此時曾經吊打倭寇、西班牙的大明水師艦隊,因為缺錢維護,經過了多番裁撤,東南各省水師里的主力戰艦被裁得不剩幾艘。
待到努爾哈赤在遼東建立后金,北方打得昏天黑地,全國的兵馬錢糧都砸到了遼東前線,東南沿海便只剩了點零碎兵馬,平時抓海盜都力不從心。這時正是明朝水師最孱弱的時候。
以歐洲頭號海洋強國的實力,挑戰海戰實力孱弱階段的大明朝,果然一切順利:荷蘭人于這年七月殺到澎湖,把聞訊趕來的明軍打得落花流水。
此后,荷蘭侵略者駐扎下來,不停襲擊周圍的沿海村莊,不但大肆搶掠錢財,還大肆擄掠人口,碉堡也火速修了起來,艦隊增加到十八艘。
整個明朝東南沿海陷入一片混亂,可是因為東北開片,朝堂之上扯皮不斷正事兒不干,沒錢且裝備落后的明軍卻只能苦苦死守。
嘗到甜頭的荷蘭人在第二年六月向明朝獅子大開口:不但要霸占澎湖,還要明朝給他們獨家貿易權,沒有荷蘭人同意,明朝不許同其他任何國家貿易。
此時的明朝水師只有可憐的中小型戰船。荷蘭戰艦的實力,以明朝前線軍將的話說:“前后左右具裝巨炮,當之無不立碎!”這簡直是難以抗衡的海上猛獸!
但是大明朝的奇葩皇帝不少,玩猛獸修仙嗑藥玩女人當木匠的都有,但是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頭鐵。
福建巡撫周祚搞不定紅毛夷人是不是?換!
換上來的是狠茬子南居益——天天發動攻擊,打不過也不強攻,能相持就修碉堡相持,甚至封鎖海路,斷絕荷蘭人外援,出動火船對荷蘭艦隊發起自殺攻擊。
荷蘭人最終沒能懟過南居益這個狠人,在明軍的監督下,荷蘭人拆除了堡壘,帶著幾百殘兵灰溜溜揚帆而去。歷時兩年的澎湖大戰終于以大明的慘勝而告終。
但是這支灰溜溜離開的荷蘭殘兵并沒有回到巴達維亞,而是調轉船頭,在當時大明疏于防范的臺灣島登陸,并一度扎下了根,然后不斷的試探著重新拿下澎湖。
直到崇禎皇帝登基之后收編了鄭芝龍的海盜隊伍,又改編為南海水師才算是徹底消停——荷蘭人再牛逼也沒牛逼過背靠大明的鄭芝龍。
但是荷蘭人拿下臺灣的戰績,再加上之前已經準備好攻打明國的作戰計劃給了桑切斯勇氣。
所以這份計劃重啟了,執行人就是弗朗西斯科·桑切斯——憑借著三萬大軍,拿下明國東南沿海的城市和土地,成為西班牙帝國新的殖民地。
再次翻看了一下計劃書,桑切斯喊道:“阿庫尼亞?”
阿庫尼亞推門進來后,先是敬了個軍禮,然后問道:“是的,總督閣下,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桑切斯道:“通知海軍那伙人,讓他們在海上發現了明國人之后一概殺死,要不然的話他們不會到呂宋來。”
“如您所愿,總督先生。”
聽到阿庫尼亞的回答,桑切斯這才放心了一些。
上一次呂宋的屠殺,并沒有招來明國軍隊,這也正好符合了時任特使奎瓦所得出的“中國軍隊不會為中國人報仇”結論。
萬一這次的結果跟上次一樣呢?如果明軍還是不來呂宋怎么辦?難道要直接攻打福建?
那邊可還有著該死的荷蘭人,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遠在大明的崇禎皇帝并沒有在南京城里面浪多長時間,因為在崇禎皇帝到達南直隸之前,五軍都督府調兵的將令已經傳遍了軍中,該集結的軍隊早就開始集結了。
當最后一支隊伍集結到一起之后,集結在南京城外的明軍將士已經達到了十五萬之眾。
這一次出征,崇禎皇帝沒玩什么閱兵儀式,更沒有跑到軍中去講話什么的,而是任憑南京禮部折騰著祭天,告太廟之后,就帶著大軍開拔了。
沒錯,當初在五軍都督府時還跟朱純臣說的是到南直隸等著將士們的捷報,可是崇禎皇帝在連續看了幾次大軍穿城而過的儀式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干脆自己親領大軍往松江府而去。
但是到了松江以后,崇禎皇帝就沒能再任性起來——鄭芝龍也好,還是剩下的各路兵馬的扛把子也好,加上隨行過來的官位,再算上王承恩等一個個的組團跪求崇禎皇帝放棄御駕親征的念頭,終于讓崇禎皇帝老老實實的留了下來。
崇禎皇帝在試探性的表達了自己想要御駕親征的念頭之后,鄭芝龍和隨行的一眾官員們就嚇尿了,更別說王承恩和許顯純這些人了。
海上征戰與陸地征戰不同,跑到呂宋去跟在大明本土更是不同。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皇帝陛下受了點兒傷,救治不及時,那天可就要塌下來了。
而操蛋的是崇禎皇帝雖然有兒子,可是年紀最大的皇長子才幾歲,母親還是錫伯部的,嫡長子干脆還沒完全斷奶,到時候怎么辦?
所以崇禎皇帝也沒有再任性下去——隨行御史們都打算死諫了,崇禎皇帝還能怎么樣兒?
難道真打死幾個?
若是這些個家伙在別的事兒上,尤其是崇禎皇帝整治貪官污吏這些事兒上死諫,崇禎皇帝一點兒都不介意把這些家伙給打死幾個。
但是現在是為了保證皇帝的人身安全,不讓皇帝胡來,這要是把人給打死了,樂子就大了——被打死的清名永存,崇禎皇帝的名聲可就臭到家了。
雖然崇禎皇帝在官員們之間的名聲本來就已經夠臭的。
出海之后,鄭芝龍抹了一把頭上的冷笑道:“不行,得早點兒把那些個佛朗機蠻子給弄死,拖的時間長了,只怕陛下那邊會再生事端。”
監軍太監趙慶同樣心有余悸,點頭道:“不錯,就怕陛下再鬧著御駕親征。
這海上風急浪高,咱家可是好久才適應過來,也不知道陛下暈船不暈船?”
搖了搖頭,趙慶又道:“總之速戰速決吧。”
鄭芝龍道:“速戰速決是對的,可是也不能小瞧了那些佛朗機蠻子們。
之前鄭某在海上為盜之時,曾與這些蠻子交過手,難纏的很。”
想起之前當海盜時縱橫海上的風光與面對佛朗機人堅船利炮的無奈,鄭芝龍又嘿了一聲,撫摸著身前一樽銅炮的炮身,冷笑道:“這回輪到那些個佛朗機蠻子嘗嘗老子的厲害了!”
趙慶卻有些哭笑不得:“我說鄭提督,你這到底是要高看那些個蠻子一眼,還是小瞧那些蠻子?”
鄭芝龍嘿嘿笑道:“既不小瞧,也不高看!你應該看過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提供的情報,那佛朗機其實不是一個國家,原本盤踞在大琉球的那些紅毛夷人便是被佛朗機統治著的,如今才獨立不久。
也就是說,此次攻打大琉球的紅毛夷人還有呂宋的佛朗機蠻子,等于是以我大明一國之力,單挑兩個海上強國。
小瞧了他們是不行的,但是要說就此認慫,卻是想也別想。”
趙慶道:“其實咱家倒是覺得,這事兒怎么算都是咱大明吃虧了,那些個蠻子們始終是更占便宜一些。”
鄭芝龍好奇的問道:“為何?”
趙慶答道:“大琉球,原本就是我大明之地,呂宋亦是如此。
就算是將這兩處的蠻子都給屠光又能如何?這兩個蠻子國家距我大明萬里之遙,卻是怎么能殺到他們的國土上去?”
鄭芝龍嗯了一聲,卻是沉寂了半晌之后才開口道:“要不然怎么辦?陛下的旨意是殺光這些蠻子,難道咱們還能留下幾艘船讓他們回去?”
“沒錯啊,留下一兩艘讓他們跑,等到了彼國國門之外再盡數殺了,豈不更好?陛下的旨意是屠光這些蠻子,卻沒有明旨要求咱們一定要在呂宋屠光不是?
至于回到大明之后,咱們便說窮搜萬里也完成了陛下的旨意,非旦無過,反而有功,如何?”
鄭芝龍滿臉黑線的望著監軍太監趙慶,問道:“倘若無功有過呢?”
趙慶卻嘿嘿笑道:“咱家陪著你便是了,你怕個什么勁?咱家的干爹是曹化淳曹公公,到時候托曹公公去求情,了不起也就是發配到鳳陽守陵,當不得大事兒。”
鄭芝龍咬牙道:“干了!”
趙慶的干爹是曹化淳,自己的兒子還跟在崇禎皇帝身邊呢。
再者說了,自己這一次只是追擊殘留的作孽,只要不直接進攻佛朗機,就不能算是違背陛下的旨意,更不是像上次滅了滿者伯夷一樣屬于擅開邊釁,應該不會怎么樣兒。
至于說再跟上次一樣挨些板子,那也無所謂,先把這些蠻子的老巢位置給弄清楚,下次再忽悠陛下遠征佛朗機也就是了。
這次先讓這些蠻子們多活幾天!
一直跟在鄭芝龍身后的鄭芝鳳臉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自己這個大哥,一激動起來就有些無法無天的意思,現在偏偏還有個監軍太監跟著一起瘋。
不過,真要是摸清楚了這些蠻子們在海上的航路,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想了想,鄭芝鳳干脆開口道:“大哥,那些個蠻子的船上可能會有海圖,到時候注意一下,這些東西有大用。”
鄭芝龍嘿嘿笑道:“放心,這些蠻子的海圖都是咱們的!”
幾人正說笑間,桅桿上的瞭望手卻揮動旗幟,示意遠處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