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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學生等,有冤要伸

  安南一夜變天,而且變得很徹底。

  鄭梉死了,阮潢也死了,就連安南的國主黎維祺也被弄死了。

  國主被弄死這事兒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兒,早在兩百多年以前,胡氏就曾經弄死過陳氏國主,胡氏又被大明弄死,之后才輪到黎氏坐了這安南國主之位。

  然而現在的黎氏,也早就不是當初的黎氏了,如今的黎氏早早的就被架空成了傀儡,廢立都由鄭氏一言而決之。

  現在被人弄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鄭主和阮主都在一天之間被人弄死,這可就是真的天崩地裂了。

  鄭氏占據了北方,阮氏占據了南方,南北分立的兩大巨頭,居然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人頭就已經掛在了竹桿上。

  可是,就算是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似乎,整個安南也沒有什么不同?

  官員依舊還是那些人,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來,其實也有。

  首先就是各地的軍營被明軍給接管了,接管的速度很快不服從安排的那些人,死的也很快。

  其次就是官府開始不斷的張貼告示,不光是永不加賦,連稅都減了很多。

  如果真是這樣兒,那就意味著所有人的生活質量都將提升一個檔次賦不加,稅少了,落在口袋里的銅板或者銀子也就多了,生活質量自然也就更好了。

  眾多的百姓們很滿意。

  管他誰是皇帝呢,姓黎的跟姓朱的來當這個皇帝,區別很大嗎?大家伙兒的好處不受到影響就好了,日子該怎么過的還是怎么過,誰關心皇帝姓什么?

  不滿意的還是那一部分少數人。

  正如崇禎皇帝和來宗道等人計議的那樣兒,平定安南根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肯定會有很多利益受到了損害的那些人跳出來表示不滿。

  就跟大明一樣,利益受到損害最嚴重的就是那些讀書人,還有那些黎朝原本的官員勛貴和商人們。

  原因很簡單,哪怕是崇禎皇帝把國子監監生的名額擴大到一百人也是一個鳥樣安南的讀書人又不是只有一百個!

  這五十個進了國子監就學的人可以說是穩了,回來之后就是包分配,從走升職撈銀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可是其他人呢?其他的讀書人怎么辦?十年寒窗下來倒不如去大明國子監浪上一波來得更穩,那讀書的意義何在?

  反正換成誰來負責留學生這件事情,估計都會優先照顧自己人吧?難道還能做到百分百的公平公正?

  這五十個進入國子監的名額,普通讀書人根本就沒撈到!哪怕是一個名額都沒有!

  換言之,官員勛貴們把最肥美可口的肉和骨頭給吃了,連一點兒的湯和渣滓都沒有給這些普通的讀書人留下。

  原本大家的機會是差不多的,反正再怎么樣,也是在安南這個小坑里面折騰,如今卻是有了大明國子監的摻合,那五十個進入國子監的讀書人,從此以后就跟大家不再是一路人。

  他們的道路更寬廣,甚至于有機會留在大明。

  而與讀書人不同的是,原本的官員勛貴們和商人們,則是更為單純商稅,官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搞下來,自己的利益肯定是要受損的,到時候上哪里找補回來?

  總之,不管是讀書人,還是那些黎朝官員勛貴和商人們,利益都受到了損失。

  只是兩者所痛恨的目標卻不一樣。

  官員勛貴和商人們痛恨的是大明,而那些普通的讀書人,卻將恨意轉向了這些黎朝原本的官員勛跺和豪商們。

  說白了,眼紅而已大家都在爛泥塘里混的時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一旦有人能有個跳出生天的機會,那還能像以前一樣愉快的玩耍嗎?

  就跟后世的網文圈了一樣,大家一起撲街沒什么,一旦某個人的成績起來了,各種各樣的噴子也就出來了。

  娛樂圈還有插刀教呢再說了,讀書人插刀子的事兒,能叫做插刀嗎?

  尤其是,原本五十個名額,以后可能會更多,也就意味著大家都有跳出去的機會,可是現在這些人卻靠著歪門邪道的手段,先飛出去了……

  阮興文臉色陰沉,環視了周圍的眾多書生之后才冷哼道:“我想,諸位也都收到消息了吧?”

  陳繼平的臉色同樣不怎么好看,頗為郁悶的道:“想不到那胡子文他們幾個竟是如此卑鄙無恥之徒!”

  阮興文道:“我早就跟你說過,與他們相交,不可全拋一片心,你何曾放在心上了?

  國子監的五十個生員名額,天下人誰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可是他們幾個,呵呵!”

  胡成玉黑著臉道:“現在卻也不是說他們幾個如何的時候,眼下的問題是,這五十個名額已經被他們全都拿走了,我等該當如何是好?”

  阮興文環視了周圍的眾人一眼后,冷笑道:“那就得看你們是怎么想的了。

  第一個辦法其實沒什么好說的,以后該讀書的還是照樣讀書,該參加科舉的還是照樣參加科舉,然后進入官場,從小吏做起,繼續留在安南。

  若是不打算忍下這口惡氣,卻也不是一點兒的辦法都沒有。”

  陳繼平郁悶的道:“說的倒是容易。如今那些人依舊大權在握,甚至于那胡子文的父親還能有機會面見大明皇帝,你我又如何能出得了這口惡氣?你當我等是生在大明,事有不平還能找錦衣衛?”

  阮興文冷笑道:“他們有面見皇帝的機會又怎么樣,我等便一定見不到皇帝了么?”

  胡成玉聞言,頓時眼前一亮,笑道:“哭廟!只要事情鬧的大了,我等便有機會得見大明天子陳情!”

  陳繼平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你瘋了!當今天子殺性極重,大明國子監哭宮的事情,難道你沒有聽說過?”

  阮興文道:“當然聽說過。大明崇禎元年的時候,大明國子監眾監生哭宮,觸怒了當今天子,以致于被殺者無數。”

  冷笑一聲后,阮興文又接著道:“可是那又能怎么樣?我等哭宮,與大明的諸位同學可是一樣?

  他們名為哭宮,實則為逼宮,意圖以大勢逼迫天子屈服,該殺!

  我等哭宮,則是求一個面圣的機會,哀告不平事,天子即便是不為我等做主,我等也會平安無事。”

  胡成玉道:“不然。天子必然會替我等做主。”

  見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胡成玉面帶興奮之色:“如今安南剛剛并入大明,天子正是要豎立形象的好時機,又怎么可能不會我等做主?

  須知,自古便是馬上打天下,而治天下,卻還是要依靠我輩讀書人代天子牧民!”

  阮興文撫掌笑道:“不錯!正是如此。

  只要我等前去哭宮,把聲勢鬧大一些,天子必然要嚴懲那些貪腐之輩!”

  安南跟大明不一樣,哪怕錦衣衛在安南的勢力說不上小,兩者也是大有不同的。

  最起碼,崇禎皇帝就不敢在安南這塊地方隨便去浪,畢竟這里要殺的人還沒有殺,該抓的人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去抓,自己隨便出去浪,誰知道會遇到什么樣兒的危險。

  難道每次出門都帶著一大批的錦衣衛和衛所士卒隨行保護?那樣兒的微服私訪,除了建奴奴酋們在裝逼的時候玩一玩,剩下的好像沒有誰了吧?

  老劉家的那些貨出宮都是化名某某君家的公子,老朱家的也基本上是化身公子哥,自己也是一樣,帶著方正化和王承恩,再加上錦衣衛暗中保護就行了,帶著大軍還私訪個屁!

  所以,崇禎皇帝根本就沒有在安南微服私訪的打算,因為怕死。

  但是當聽到許顯純來匯報打探到的消息時,崇禎皇帝還是感興趣了起來:“也就是說,那些讀書人們聚集在一起,討論什么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只是知道他們在大量的串聯?”

  許顯純躬身道:“是。因為臣手下的人不敢靠的太近驚擾了他們,故而還不清楚他們在串聯些什么事情,只不過,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事情?”

  崇禎皇帝端著茶盞笑瞇瞇的道:“如今安南的南北兩地都已經盡入我大明手中,其他地方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更何況,他們現在已經失去了最好的發難機會,就算是讓他們串聯起來又能如何?難道有人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如果是剛剛殺掉黎維祺的第二天,這些讀書人就和原本的官員豪商們聯合起來造反,倒是當真能給崇禎皇帝帶來一些麻煩。

  因為沒有了黎維祺和阮潢、鄭梉,這些剩下來的官員豪商和讀書人,在安南普通百姓的心里就有著比較高的地位了,這些人登高一呼,很容易有人響應。

  而崇禎皇帝卻是玩了一出斬首戰術,直接清楚了黎維祺和鄭、阮三人,直接登陸的大軍并不算太多。

  如果這些人當場就造反,崇禎皇帝雖然會因此而在了更好的借口,可是手忙腳亂一番想必也是少不了的。

  然而這些人卻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就算是現在這些人串聯到一起造反,大明的軍隊已經跟上來了,還不是分分鐘就給鎮壓下去。

  而且他們造反在先的話,崇禎皇帝把抓人做勞工,這心里也更舒坦一些不是?

  只是,任憑崇禎皇帝想破了腦袋都沒有想到,這些人不是來造反的,反而是來賣隊友的在這些人聚集到安南王宮挺遠距離的時候,崇禎皇帝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動向。

  這些人姿態做的很足,離著王宮遠遠的就跪下了,然后膝行著往宮門處而去。

  阮興文忍不住心中暗罵。

  雙膝膝行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僅僅這百步不到的距離,自己就感覺這雙腿不是自己的了。

  一陣風襲來,阮興文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倒不是冷的,而是不遠處就是活剮了黎維祺的刑場。

  尤其是這一陣風刮過來,哪怕是大白天的,阮興文也總感覺有些陰風陣陣的感覺。

  到了宮門前不遠處,阮興文便停了下來,只是高呼一聲:“求圣天子為我等做主!”

  跟在阮興文之后的眾多書生也一齊拜道:“求圣天子為我等做主!”

  喊完之后,眾多書生便齊齊的拜倒,以頭杵地,再無其他的聲音。

  阮興文在來之前就已經跟這些書生先行約定好了,只高呼這一聲,如果宮里過上一個時辰后還沒有反應,就再喊一次,但是萬萬不能多喊,以免惹了崇禎皇帝反感,再把事情給搞砸了。

  等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許多書生跪在地上的身子都有些發抖了,宮門才吱呀呀的打開了。

  王承恩面無表情的走到了為首的阮興文等人身前,冷冰冰的道:“何事在宮外喧嘩?若是驚擾了圣駕,爾等該當何罪?”

  阮興文頭了不抬,只是恭恭敬敬的道:“回公公的話,學生等人實在是迫于無奈,有許多苦處想要陳說,這才來此求見陛下,死罪,死罪!”

  王承恩哼了一聲道:“既有冤情,便該當去找爾等提學求告,再一級級的呈上來,或者有了冤屈,也該當去敲鳴冤鼓才是。

  若是人人都學爾等前來哭宮,這天下還不得大亂?爾等欲置陛下于何地?”

  阮興文道:“啟稟公公,非是我等亂來,而是我等要告的,便是那些官員老爺還有提學等人,正是他們胡作非為,曲解陛下旨意,以至于安南人心思動,暗流四起,望公公明察。”

  王承恩的臉色也正了正,嗯了一聲道:“既如此,爾等可有陳情書奏上?若是有,咱家可代爾等將陳情書呈于天子。若是沒有,也休要怪咱家趕人!”

  阮興文這才直起了身子,從懷中摸出了一本小冊子,雙手舉過頭頂,低著頭道:“這便是學生等人的陳情表,上面有河內兩千三百七十七位同窗的手印,可證明學生所言非虛!”

  王承恩接過來后,臉色才好轉了一些:“爾等先起來吧,咱家這便將陳情表呈于天子,替爾等說明情況。”

  等到阮興文等人起來之后,王承恩又扭頭吩咐道:“帶他們尋個蔭涼一些的地方,不要熱壞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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