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測？驚奇……延續？”于易峰急速思考了起來，產生關于這幾個關鍵詞的大量猜想。
光憑這么幾句話，他就產生了一種……對方正在游戲整個宇宙的感覺。
是的，游戲整個宇宙！
“難道對方實在太強大了，太無敵了，所以在漫長的時間中，播種一些小概率事件，尋找一點難以預測的樂子？”
這個想法一出，他感覺有點兒荒謬。
“但好像又是真實的……對方是全知全能的嗎？就算只是接近全能，漫漫長路，總得有一些出乎預料的事情，才會有一點樂趣吧……”
這樣的猜測，讓他難以描述心中的感受，不禁有些惶惶然。因為他想到了人類曾經經歷的一系列事件……
他在想，既然宇宙中，真的有這樣偉岸的存在……難道從一開始諾亞號的出現，到后邊的一系列故事，都是某個強大文明的“游戲”不成？
是某一種“背后操縱”么？
這樣的想法，并不是沒有討論過，因為人們遇到的奇遇，實在是有些多了。
人們的好運，似乎也有些多了。
“一個憑借種種好運成長起來的文明……如果沒有足夠的運氣，唉，我們早就已經死在了月球……”
宇宙這么大，總體來說還是相當空曠、平靜的，然而人們經歷的一切，看上去就像傳奇故事一樣，不禁讓人暗暗感到有些懷疑。
是的，只要是聰明人，都會有所疑惑，就算銀河中生命普遍，智慧普遍，也不可能每顆恒星，都會誕生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然后恰好被人類遇到……
為何人類總是能遇到這樣那樣的好運？
“……就連發現這個探測器，也是一種冥冥中的好運吧。它這么小，一下子就會錯過，只要深空號的曲率航行多，那么一秒鐘，絕對發現不了它……”
可是……
雖然人們很疑惑，但所有的所有，以人類目前的角度，看上去都是偶然現象，是許多巧合拼湊而成的。
“如果一個異常強大的存在，隱藏在暗中后操控，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它能收獲到什么嗎？”
單單為了樂趣？還是為了其他更多的東西……
譬如說，某個哲學目標？
它所要涉及的東西，也太廣泛了吧。
廣泛到，以人類的智力難以想象……
從地球爆炸開始，到月球，到后邊的火星飛碟，這一系列事件牽扯到幾百萬年前的太陽系戰場，難道“它”在幾百萬年前的星際戰爭中，就開始操縱、計算？
綠光人跑到太陽系，總不可能是暗地里的操縱吧……是它們自己選擇的。
尼克斯文明，是千萬年前，自己作死滅絕的。應該，不是操縱。
還有迪格114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絕對是人類自己的選擇。
而且后邊的那個毀滅者文明，可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將人類文明滅殺掉……費盡心思逃跑，都是靠人類自己的努力。
所以，從這些隨時都會變化的事情上講，有什么“背后操縱主謀”的概率，是極低極低的……大概率是人們自己臆測出來的。
當然了，極低，不代表著沒有可能……
如果，真的有難以想象的偉大存在……玩弄螞蟻一樣的人類，有什么意義嗎？
“人類，只不過是茫茫銀河中一個普通文明，沒有任何特別的啊。”
于易峰深深嘆了一口氣。
人類的確沒什么特別的，本身就不是什么偉大的物種，被自己的各種操控著。而人的腦袋也不怎么靈光，總是會出差錯。而且，人性本就懦弱，喜歡將難以預測的東西，歸結為命運……
“各種命運的言論，或許只是因為科學技術不夠罷了……拉普拉斯妖是否存在，誰也不知道……”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種種陰謀論的時候，得先應付眼前這個光球。
眾人討論了一陣子，小心地回答道：“我們的確不需要這樣的智慧傳承。可您的意思……如何讓‘驚奇’延續下去？”
一切都是從塔克文明的探測器開始，所以整個話題，還是再次回到探測器吧……
聽到這個問題后，這個聲音又從人們腦海中響起：“你可以尋找一個合適的星球，隨意一丟；也可以將整個探測器胡亂發射出去，讓它自行尋找，希望它能夠遇到冥冥中真正的主人……選擇權在你們自己的手中。”
聽到這句話后，人們再次討論了一小會。一位科學家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們認為，第一種方法似乎更加合理。可當初，您為何選擇了第二種？為何不給這個智慧的傳承、文明的墓碑尋找最終的歸宿呢？”
他繼續說道：“……尚沒有發展出自然科技的低級文明，應該有很多吧，在附近的幾百光年內肯定能夠找到。為什么要隨意發射呢？它可能會墜毀在沒有生命的星球，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這個存在笑著回答道：“年輕真好啊……永遠有這么多的驚奇與未知。對于這個問題，我只能簡單地回答，具體的真相還要你們自行發掘，只有如此才能有更多的樂趣。”
“因為我們不知道，這一份知識的傳承，是否會對低級文明造成不良影響。”
“或許，他們原本的潛力，本來能突破第一次篩選，成為星際文明。但得到這一份外星知識傳承后，雖然能快速地向前邁幾步，最終卻提前止步于某一個階段，永遠登不上星空的舞臺。”
“這一份傳承，對文明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是好是壞，我們并不清楚……”
“當初的我們，可不想好心干壞事啊。”
聽到這個原因，于易峰頓時吃了一驚。
對于它的語句，如果人類還在低級文明的層次，或許完全不能理解。但到了現在，經歷了這么多以后，人們已經能夠模糊地理解了，只是理解地并不深刻。
一個文明在自然發展的過程中，如果出現強大的外力干涉，對今后發展的好壞，是難以捉摸的。
譬如說，尼克斯星的土著蜥蜴文明，曾經被人類硬生生拔苗助長，結果產生了大量神靈崇拜心理，究竟最后會怎么演變，人們并不知道。
人們只是隱隱覺得，它們突破星際文明的概率，不大了。
但如果沒有光球的提醒，人類完全就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久久的沉默中，許多科學家正在努力地思考著。
以人類前一刻的目光看，這樣的知識傳承，被一個更加低級的文明得到，肯定是一件大好事，能夠大幅推進科學技術的發展。
結果，這個光團竟然認為不一定是好事，不想去這樣做……
光從這一點，兩個文明巨大的智力鴻溝，已經體現出來了。
站的高度不同，看待的問題也就不同。或許在播種者文明眼中，這份知識傳承，就如同“地心說”“天圓地方”之類的荒謬言論，使得它不愿意將部分錯誤的東西帶給其他文明，哪怕是低級文明。
難道，亞特蘭文明，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于易峰感受到了，這兩個文明，對整個世界的一種“博愛”。
或許這種博愛，已經超出了普通星際文明的思維準則，是一種哲學尺度上的升華。
他想了想，試探地寫出自己的答案：“您的意思是，因為時光長流中巨大的蝴蝶效應，當前看到的最優解，只不過是局部的，很可能在未來，帶來更大的不良影響。”
“……這份知識的傳承，或許能推動一時的科學發展，但也有可能在未來，造成巨大的思維定式，對科技發展造成障礙。甚至，它會被低級文明奉為科學經典，將錯誤的東西當成真理……”
“這樣一來，它們的科學能夠發展一時，但是從今往后，就很難進步了。”
“是的，道理已經比較接近了，但還不是全部……”
這個存在滿是贊賞地說道：“看來，你們的宇宙社會學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的高度。縮短一個文明的發展時光，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如果它們本身就能探索出這些東西。時光在宇宙中，可是最不值錢的啊……”
于易峰再次問道：“可是，如果這個探測器掉到了沒有生命的星球，或者掉進恒星，豈不是斷了智慧的傳承？”
“是啊，當初的我們也非常可惜，所以我們再次發射了探測器。它在我們可計算的尺度內，不會墜入任何星球……如果真的毀于恒星，也是它最終的歸宿吧，宇宙中沒有什么是永恒的。”
“至于后面的事情……不是遇上了你們嗎？”
這個光球略帶笑意地說道，“選擇權已經在你們的手上。”
于易峰想了想，又和眾人討論了一陣，還是決定效仿著，將這個探測器重新發射，將它最終的歸宿，交付給無窮的“未知”，或許冥冥中，會傳遞給第四個文明呢？
緊接著，蘭波博士站起來問道：“按照您認為的，當前的最優，并不是全局最優，但如何尋找文明的全局最優解呢？這似乎是非常困難的問題啊。”
“我們通常采取的策略，都只是貪心算法，我們并沒有辦法預知到未來，尋找到一個時間段的局部最優，已經很不錯了。”
“你的問題很好，可我們也不知道真正意義的最優解。我們的智慧依舊有限，洞徹到的未來，也不可能是無窮的，只是尋找到的相對正確一些。”
這個存在沉默了一下，以一種超然的口氣道：“一個文明的發展問題，復雜度實在太高，想要在每個抉擇中選出全局最優，實在太難太難了……每一個選擇，都需要涉及到成千上萬年之后的演變。”
“對于這個問題，我們也在尋求最終的答案。或許能夠找到，或許找得到，或許，我們本身也只是尋找的一部分內容……”
說到這里，光球的語氣變得滄桑起來：“深空下的奧秘，太多太多，我們的智慧總歸是有限的，我們從迷茫中一路走來，將太多未知轉變為已知，但這種未知，卻從未減少過，反而越來越多……而文明的推演，幾乎是最難的一件事了。”
“如果你們走到足夠的高度，或許會認識到這一點……曾經的對與錯，在當時，是很難梳理清楚的，只有后來才會清楚。”
會議室中的人群，出乎意料的沉靜下來。
這樣的偉大存在，依舊認為，自己是謙卑的、渺小的，僅僅通過了第一次篩選的人類，有什么資格去狂妄自大呢？
在短短這段相處的過程中，有一位敏感的科學家發現，這個光球的體積，似乎縮小了3.2！
“也就是說，它與我們對話的時間，很可能是有限的！”
于易峰心中一動，當它能源耗盡，說不定雙方就不能通話了，那可要抓緊時間了！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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