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可讓我好找!”
關五娘雙手一拍,小跑著到了跟前,說道:“你說你連個名姓也沒留下,我今兒要不是上街,怕是還遇不著你!快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她說著就拉起徐夫人的手,快步往街頭去。
何忠倏地拔刀搶在她前面:“你干什么!”
關五娘嚇得臉色一白,扭頭看過來。
徐夫人跟他們使了個眼色:“無妨,我去去就來。”
何忠跟了兩步,到底是停下來,目送她去了。
徐夫人跟著關五娘走到街邊一株碩大棗樹下才停下來,帶著疑色望著她道:“五娘不是說讓我別去找你了嗎?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你當然是有消息要告訴你!”關五娘拍著大腿,“前陣子烏剌大敗,好多人自烏剌那邊折返,有韃靼人也有中原人,關外這一線也轟動了,好些前往北真行商的中原商人也都回了來。
“他們在鎮子上待著的時候,就有人提到些當年忠勇王和鎮北王打北真的事情,我想你也許用得著,一直盼著你來,哪知道盼了你幾個月,你還真就不露面了!”
徐夫人立時動容:“什么消息?”
見關五娘面露遲疑,她隨即又自荷包里取出幾顆碎銀來!
關五娘接了銀子,這才說道:“你說的那小娘子失蹤的時候是二十一年前的六月。
“那年六月,殷軍打敗北真,本該是舉國歡慶的時候,偏偏忠勇王在那個時候殉國,而烏剌人也曾趁勢派人在關外搔擾,這段時間也就是差不多你說的那小娘子走失前后。”
徐夫人原本閃著希翼的雙眼,在聽完之后黯淡下來:“你要告訴我的,就只有這些?”
關五娘道:“不止!那段騷亂過后,清水營曾經關閉過一段時日,有人說那段時間有宮里的人在營中出沒,似有什么貴人到來,還有人在四處打聽忠勇王的家人……你怎么了?哎,你沒事吧?!”
說到末尾她忍不住攙扶了徐夫人一把。
“我沒事,你說。”徐夫人閉了閉眼,手扶著樹干站直。但即便如此,她臉色看起來還是太蒼白了。“后來呢?他的家人找到了嗎?”
“后來就沒有消息了,誰也沒有見過他的家人出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有人傳說忠勇王落葬之后不久,墓門又重新開啟過,另葬了人進去。
“哎,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因為當年那場騷亂里沒有別的人參與,所以我覺得,如果你要找的人不是被烏剌人捉走了,那么就一定是被殷軍的人帶走了。
“不然憑五娘我在方圓百里的名望,不可能在這彈丸之地打聽不到半點下落。”
關五娘說著,又放緩語氣,對著失魂落魄呆望著前方的她說道:“你也跟我打聽過這么多年了,又說她容貌極之出眾,比你也只大出八九歲,那我猜想,這個人不是你姐姐就是你姨母什么的吧?
“這軍中的男人你也知道,漂亮又無依的小娘子流落在外,若是落在他們手上”
“你剛才說,忠勇王落葬之后墓中又葬了人進去,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徐夫人打斷她,直直投過來的目光讓人心驚。
“……約摸是當年冬月。反正據說沒過幾個月。”
關五娘說完,又拍了下巴掌:“這朝中王爵的事情你就別問那么多了,事情也不知道真假。
“五娘在關外呆了大半輩子,忠勇王落葬的時候也曾經跟著鄉民去送過行的,但是也從來沒聽說過后來再葬人進去的事情,你聽聽也就算了。
“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么多,估摸著人是不在了,現在烏剌也滅了,也沒法兒打聽了。
“但是瞧著你牽掛了這么多年,五娘也不想讓你巴巴地白等下去……”
后來她還說了些什么,徐夫人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八月里太陽底下的風像刀子,一下下地抽刮著皮膚,使她的臉色從原來的白,一寸寸地變成了灰白。
何忠遠遠地瞧見關五娘離去,她還呆呆站在那里,不由得走上來:“夫人您沒事吧?”
她長久地呆立著,最后滾落一串淚珠,和著唇角溢出的苦笑一齊跌落在風里。
燕棠出院門來的時候,剛好也遇見徐坤拿著馬鞭出來。
他隨口問了幾句巡察的事,然后道:“看到楚王了嗎?”
徐坤回想了下,指著西邊:“先前瞧著駕馬往西山方向去了,怕是去了遛馬。”
燕棠點點頭,讓他先忙,自己負手踱了幾步,就搭在木欄上看起正摔跤消遣的幾個士兵來。
士兵們遠遠地沖他打招呼,遠處白云悠悠,馬兒小跑著甩尾,舉目一派悠然。
他忽然直了身,走到馬欄下,順手牽出來一匹馬,也駕著往西山去了。
蕭珩坐在半山腰上,遠遠地見著有人駕著馬自營防里馳來,他瞇眼別開目光,折了根草尖銜在嘴里,看向了另一邊。
燕棠到了跟前,下馬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關你屁事!”蕭珩后腦勺對著他。
燕棠盯著他看了會兒,凝眉道:“誣蔑我是來路不明的私生子,這是你親口說的?”
蕭珩頓了一下,扭頭撐膝站了起來:“張嘴就說我是誣蔑,你是有多害怕這件事情是真的?”
燕棠忽一拳捅在他臉上,將他摁倒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瞪圓的雙眼以及扭 曲的五官處處寫滿了他的憤怒:“你給我聽著!我父親是燕奕寧,我母親是葉家的二姑太太葉氏!
“他們是賜我血肉身軀的雙親,燕是我的親弟弟,誰也不能否認!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所謂的什么生身父母!
“不管他是位居至尊的君王還是輾轉兩國的什么姬妾!
“你想跟我爭繚繚你直管光明正大地放馬過來,少在背后玩這些見不得人的花樣!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燕棠這輩子就跟你奉陪到底!”
他的手在顫抖,但是掐住他脖子的力道一點也沒有放松,在人前裝得有多平靜,此刻他的心情就有多翻騰!
蕭珩被他掐得臉色發紅,兩手緊箍在他手腕上,睥睨著居高凌下的他,緩慢地擠出聲音來:“你這么害怕,不過是因為你也相信了我說的是真的。
“如果我爹不是你爹,他憑什么不準你娶她?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總有一天他會把真相擺在你面前,讓你無地自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