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樺吃鳳梨罐頭吃傷了胃，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拍了。
于是，王佳衛只好先拍別人的戲。
“藍小姐，你來擦鏡子吧。”他向藍潔媖道。
藍潔媖聽了他的吩咐，也是有些懵懂，不明白為何要自己擦鏡子。
不過既然導演吩咐了，她就拿起抹布，拿起噴壺，開始擦起鏡子來。
上上下下擦拭了一遍，將鏡子擦得非常干凈，一點灰塵都沒有。
藍潔媖滿意的點了點頭，“導演，你看這樣行么？”
“再擦一遍吧。”王佳衛又道。
藍潔媖一愣，不知道自己擦得有什么不對，竟然還不能令他滿意。
“導演，是我哪里做得不對么？”她疑惑的問道。
“你再擦一遍吧。”王佳衛依舊簡單的吩咐道，多余的話一個字都沒說。
藍潔媖無奈，只好又擦了一遍。
簡短解說，藍潔媖在王佳衛的監督之下，光擦鏡子就擦了三十三次，直到手都累得抬不起來了，方才罷休。
“他這到底是要我演什么啊？”藍潔媖揉著胳膊，疑惑的問夏天道，“他這真的不是胡來么？”
“不是胡來，相信導演吧。”夏天擺擺手道，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王佳衛到底想要怎么樣。這是一個習慣不按套路出牌的導演，你永遠都不曉得他腦子在想什么。
盡管前世很多影迷都很喜歡王佳衛的電影，對他的每一句臺詞，每一個畫面都細心的解構，鉆研程度之深不亞于“紅學”。
但即便是真愛粉，也不敢肯定自己所想的，就一定是王佳衛的本意。因為這個人實在太神秘了，就像他戴得那副墨鏡一樣，沒人能看到他的眼睛，也沒人能看破他的心靈。
藍潔媖見夏天這么說，也只好點了點頭。
她不信王佳衛，她信夏天。
藍潔媖之后，就拍林清霞的戲。
王佳衛讓她什么都不做，只是走路。
林清霞聽他的話，于是就開始走路。
從小步走到大步走，從小跑著走到倒退著走……連著變換了幾十種步法，走了足足兩個小時。
因為她穿得是高跟鞋，走了那么長時間的路，腳都磨破了。
沒辦法，只好暫停。
“被他這么拍，搞得我都不會走路了。”林清霞皺著眉頭向夏天道。
因為王佳衛對她的每一種步法都不做評價，只是讓她走來走去，害得林清霞以為自己走路的方式不對，越走越沒底氣，越走越不知道該怎么走了。
就像成語故事“邯鄲學步”一樣，別人走路的方式沒學會，連自己的走路方式也忘了。
“沒事，等收工回家，我幫你好好捏捏。”夏天向她悄聲說道。
林清霞臉一紅，笑著點了點頭。
林清霞之后，再拍張國容的戲。
王佳衛讓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對著魚缸里的魚說話，什么話都可以說。
張國容聽完一陣無語，但還是遵照他的吩咐做了。
于是就看到一個人對著魚缸里的魚說話，好像個神經病一樣。
張國容開始還有話說，自言自語了兩個小時之后，就開始詞窮了。于是剩下的時間就是胡言亂語，越發像個瘋子了。
“阿天，王導這么拍戲真的可以么？”林清霞見狀，實在不解的問道。
她合作過那么多導演，感覺王佳衛是其中最奇怪的一個，前所未見。
“可以的。”夏天點了點頭道。
王佳衛是法國知名新郎潮導演讓·呂克·戈達爾的忠實門徒，風格跟他非常相近。兩人都喜歡非線性敘事，都沒有固定的劇本，都喜歡用旁白，都倚重剪輯來更新劇情。尤為重要的一點是，兩人都喜歡帶墨鏡。
夏天猜測，王佳衛讓演員不斷地去重復做一件事，又讓他們不斷地去修正、去改變，目的是恰恰是為了讓他們忘記怎么去做這件事。
如此一來，當他們再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會用最原生態的辦法來做，而不會再有一絲表演的痕跡。這就有點像《倚天屠龍記》中，張三豐教張無忌練太極劍一樣。忘得越多，反而效果越好。
當然，他這也是一種猜測。王佳衛到底是不是這么想的，他也沒有十全的把握。
事實上，也可能是王佳衛覺得明星們太耀眼，擔心自己導演的位子受威脅，所以就先出出難題，磨礪磨礪他們的性子，這也是有可能的。
像他在拍《墮落天使》的時候，有一幕是需要李嘉昕自蔚的。
而李嘉昕是港姐冠軍，大美人，女神中的女神，讓她在鏡頭前表演自蔚，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可王佳衛偏偏就做到了，靠得就是這水磨的功夫，真是不服不行。
《重慶森林》第一天開機。
從晚上七點鐘開始拍攝，一直到凌晨七點收工。
十二個小時，什么都沒拍。
演員們卻是都累得不行，而且怨聲載道，感覺王佳衛真的不會拍戲。
不過夏天知道他拍戲都是這么墨跡的，所以倒是不太意外。
前世時候，他拍《阿飛正傳》，也是如此。
劉佳玲擦地板擦了二十七次；張雪友一個抬頭的鏡頭，拍了六十五次；張國容玩牙簽，玩了十四次。
《阿飛正傳》第一天開拍，拍了一晚上，也只拍了一個海報而已。
不過《阿飛正傳》拍了近一年時間，所有耽誤一晚也沒什么。
可《重慶森林》只有兩個月的時間，拍完之后還要趕后期制作，時間非常急。
夏天擔心他再這么墨跡的話，那就參加不了戛納影展了。
不過他又擔心自己催促之下，影響王佳衛的創作。
催不是，不催也不是。
“哎呀，這真是左右為難。”夏天郁悶道。
正在他糾結著要不要找王佳衛談談時，王佳衛卻主動送上門來。
“夏先生，您覺得我昨天晚上拍得如何？”他問道。
“呃……”夏天猶豫了一下，微微一笑道，“王導，你的執導風格挺獨特的，我還真不好評價。
不過我相信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導演，我也相信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你盡管去拍吧，我全力支持你。”
“嗯，謝謝夏先生的支持。”聽他這么說，王佳衛有些感動道。
他的這種拍攝方法，的確是前所未有。如果換做其他老板，見他如此耽誤時間，怕是早就炒他魷魚了。可是夏天卻還說要支持他，讓他真的感覺非常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