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說好的羅伊娜·拉文克勞是個不茍言笑充滿智慧的偉大女巫呢,現在看來簡直是個出爾反爾愛捉弄人的女騙子。
諾林抱著懷中的無名之書,一臉呆滯,腦中翻來覆去涌現的都是這個念頭。
這本書簡直跟住他身上一樣,拿都拿不掉,任憑他絞盡腦汁,也只換來拉文克勞帶著若有若無揶揄笑意的臉。
拉文克勞緩緩收斂了笑容,說道:
“如果剛剛你沒有掙脫出它的精神干擾,我不會將它給你;如果剛剛你選擇了接受,我也不會將它給你。”
諾林心想奇了怪了又不是我哭著喊著求你給我的,大不了你收回去啊!
“你有掌握它的初步資格,又懂得明哲保身,不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這很好。”拉文克勞目光望向窗外,悵然嘆道,“更何況,我也沒有更多時間等待了。”
諾林還在試圖摳下無名之書的手一滯,而后漸漸收回了力氣。
“我已經存在了千年,等來的人,只有三個,你就是第三個。”
拉文克勞接著說道,“前兩個人,即使是我都不得不承認,他們都是才華橫溢天賦出眾的巫師。然而一個性情激進,另一個更無法抵抗無名之書的精神干擾,我才等到了現在。”
諾林揮了揮魔杖,施了道飛來咒,打算弄張椅子過來,坐下認真聽。但是尷尬的事情出現了,不遠處的椅子紋絲不動,仿佛諾林從來沒有施過魔法。
拉文克勞有些好笑地說:“這片空間被加固過,你還是先別用魔法了。”
這話聽得諾林一陣臉紅。他訕訕笑著,走過去坐下,擺出一幅認真聽講的模樣。
“如你所說,我的這道魂體已經存在了上千年,消散的魔力不足以讓我再支撐下去。”拉文克勞微笑著說道,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淡淡的感傷與釋懷。
室內的物件都散發出柔和的熒光,將她的臉映得有些夢幻。
諾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這位傳奇女巫,或者說他不知道她需不需要安慰。
“希望你能真正掌握無名之書,到那時,你將會得知一個更大的秘密。”
拉文克勞看了眼諾林懷中的六芒星古書,輕聲說道。
“也不必為我感懷,太陽終會下山,不是嗎?”拉文克勞雙眸微抬,臉上流露出一絲期待,“現在,跟我說說學校的情況吧。”
這所學校拉文克勞他們四個凝聚了許多心血,有這樣的要求諾林并不奇怪。諾林沉吟了一下,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她。
比如霍格沃茨是最聞名的魔法學院、四大學院仍沿襲他們的招生準則、霍格沃茨幾十年來出了一個大魔頭等等。
拉文克勞聽得不時頷首,有時輕哼一聲,但沒有打斷諾林的敘述。
“……大概就是這些了。”
諾林說得口干舌燥,花了快一個小時才將他知道的全部內容說完。
屋內的熒光黯淡了些。
拉文克勞滿意地點點頭,說道:“看來當初我們四個的決定沒錯,不枉薩拉查那家伙拿出家傳城堡來建學校。”
“努力成長吧。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未來,是屬于你們的。”
諾林聽得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跟拉文克勞沒什么交集,但他不希望一個閃耀了千年的傳奇女巫就此完全逝去。
“如果你想看這里的書,隨時都可以來看,這里有我閑暇時做的不少筆記,對你還是很有幫助的。”
拉文克勞環視了一圈屋內的書架,對諾林說道,
“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堵在諾林的胸口,他覺得有點悶。他沉默了片刻,彎腰行了一禮。
“再見,院長。”
走到門口時,諾林忍不住轉身看了一眼,拉文克勞微微點頭,目送他離開。
諾林不再停頓,推開門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拉文克勞的身影越發虛幻,她卻不見驚慌之色,反而輕輕吐了口氣,喃喃自語:
“終于等到了。將來的學校,總歸有了一些保障。”
她的眼神幽深而清遠。
出了門之后,一陣響亮而激烈的歡呼聲震得諾林嚇一大跳。他愣愣地想了兩秒,才記起發生了什么事。
好像不久前的比賽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他眼神恍惚地想。
素來矜持的小鷹們將魁地奇球員團團圍住,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激動與自豪。
諾林臉上隨之浮現出一抹笑容,隨意鼓了兩下掌,剛想從人群邊緣偷偷溜過去,卻被人揪住了。
佩凱西一眼就看到不太對勁的諾林,費力擠出人群后將他拉到一邊。
“嘿,你干嘛去了?”佩凱西眨著明亮的大眼睛,指了指他懷中,“這是什么書?”
諾林吃了一驚,連忙把書往長袍里塞好。要是這玩意兒對佩凱西來一下精神干擾,那麻煩可就大了。
“唔……圖書館找到的一本,看著有些奇特就拿回來了。”
匆忙之下,諾林也編不出什么高明的謊言。
好在佩凱西沒有深究,她只是歪了歪腦袋,說道:
“你有心事。”
諾林眸光一黯。拉文克勞等待了千年,才將無名之書交給了自己,他無法想象,日后他將承擔什么樣的責任。
不是不想,他只是……現在承擔不起。當然,既然已經接下了,他就會咬牙往上頂。
諾林勉強笑笑,只是這個表情在他十一歲的臉上相當滑稽。
佩凱西看得好笑不已,伸出兩只手來捏住諾林的臉頰,將他的臉捏得肆意變形,口中振振有詞:
“你才十一歲啊,就該無憂無慮去玩去學習,煩心事留給十七歲再去想就好啦。”
金色的長發在她身后起伏,她的表情突然有些怪異,湊到諾林耳邊小聲問道:
“該不會……你真喜歡哪個女孩子了吧?天哪,你才十一歲……”
諾林翻了個白眼,把臉從它雙手中掙脫出來。十一歲,那些孩子怕是連喜歡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的眼光落在了公共休息室中那一尊雕像上。羅伊娜·拉文克勞還是那般睿智而深沉地看向遠方,只是諾林心中一沉,冥冥之中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逝去。
他現在雕像前,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