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回到寶隆中心,并沒有前往二號樓,而是來到了一號樓頂部的空中花園里,一邊喝茶一邊等待著仲卿。
張心晗讓人抬著一個大鐵籠子過來,放在了蘇眉身旁,其他人退下,張心晗留下伺候著。
“這景致不錯,要是遠處還有幾座雪山,那就更好了。”蘇眉想起留下“窗含西嶺千秋雪”詩句的那塊地方。
郡沙與其相比,各有千秋,氣質截然不同,但單純地說自然地理環境,那邊還是要豐富的多,旁邊的峨眉山海拔三千余米,高出峨眉平原兩千七百多米,氣勢雄渾。
郡沙這里的第一名山麓山,僅僅海拔三百米,而整個湘南最高峰神農峰也只有兩千余米。
誰不喜歡遠瞰高山呢?若有條件,更想攀登吧,蘇眉想起了秦雅南。
回到郡沙,肯定是會和秦雅南更添齟齬,但沒有想到會有昨天那樣的碰面,事后倒是李洪芳戰戰兢兢地來道歉,蘇眉并沒有怪她。
畢竟李洪芳曾經是她的人,道過歉了也沒什么好計較的,倒是秦雅南那邊肯定氣的去告狀了,而李洪芳又不會去給她道歉……這事兒只能說李洪芳陰差陽錯辦的挺好。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雪山,就是陪你去雪山。”張心晗順著蘇眉的話頭說道,今天基本都是仲卿貼身陪伴著蘇眉,把張心晗排擠到了外圍,好像和金笑美一個級別了。
張心晗倒沒有看不起金笑美的意思,金笑美放在古代那屬于陪太子讀書,誰敢得罪?只是金笑美的級別確實不高。
蘇眉淺淺一笑,她說的雪山和張心晗說的雪山其實不是一回事,張心晗先后提到的兩個“雪山”也不是一個涵義。
臺島第二高峰就叫“雪山”,也就是冬天落了點雪在上面,在亞熱帶地區確實很稀罕了,但是和終年積雪才能定義為“雪山”的那些名副其實的雪山,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也就一些沒文化的臺島人,喜歡和玉龍雪山爭最南端雪山的名號……不客氣地實話實說,丫根本沒這資格來爭。
“我是說在成都看雪山。天氣好的時候,偶爾可以看見貢嘎山,一般也可以看到許多五六千米的大雪山,巍峨壯麗,讓整個城市都驚艷了起來。”蘇眉收回落在麓山頂的目光,自己住的地方比秦雅南住的地方高,不知道算不算壓對方一頭了。
“要不趁著現在天氣陰涼,在麓山頂用大量干冰降溫,再安排一批造雪機,人工制造一個雪山頂出來?今晚通宵趕工的話,您明早打開窗簾,就能夠看到麓山雪景了。”張心晗貼心地建議。
這都是有過實際操作經驗的,一般來說光禿禿的石頭山這樣美化效果更好。
蘇眉有些心動,卻搖了搖頭,雖是小事,卻會挨罵,目前自己純粹母憑女貴,還是不要讓他覺得自己和竹君棠一樣任性妄為的好,便失去了留在郡沙教導竹君棠的意義。
要是竹君棠讓人這么干,他大概也就說兩句,不會計較什么,男人對他的寶貝女兒總是最心軟的。
“算了,不想被罵。”蘇眉喝了一口茶,柔媚的目光落在鐵籠子附近絢爛的花花草草上,這小花園倒是整的挺不錯,就是旁邊這一從帝王花好像被什么小動物啃得七零八落,多半是竹君棠牽著她的寵物在這里玩耍過,又或者是她自己啃的?
張心晗心頭一凜,從蘇眉的語氣里聽不出什么來,但自己的這個建議算是拍馬屁拍到馬腳?沒有想到三太太居然會小心輿論影響,大陸的環境果然有些不一樣。
“這陣子,你注意觀察和學習,有些事你自己不體悟出來個幾分,我也不會告訴你。”蘇眉淡淡地說道,張心晗還算值得培養,但有些方面的心思太重,在企業經營管理和商業天賦上不如仲卿,將來還是適合在竹家接替竹嫻舒的班,當個大管家什么的足以勝任。
“是。”張心晗連忙低頭說道,心中卻有些迷茫,說的是那位劉先生嗎?這位先生和三太太三小姐似乎都有些特別的關系,今天一直讓張心晗有點看不懂。
這時候仲卿拿著一些資料文件來到了小花園里。
張心晗瞄了一眼,有電子資料的文件文檔,還有打印的紙張文件,以及一些高清照片。
“你先出去。”仲卿瞟了一眼張心晗,淡淡地說道。
張心晗眼角的余光發現蘇眉正在用指甲掐一片花瓣,濃郁而帶著香氣的汁液給她柔白的肌膚染上了黃橙的顏色,卻沒有表露出讓張心晗留下的意思,心頭又是一陣難受,后退了兩步走出門。
想當初三太太讓她和仲卿中的一個來郡沙,張心晗覺得誰會愿意?留在三太太身邊,當然好過前來郡沙,大陸中部地區的城市駐留,還不跟發配邊疆一樣?
哪里知道仲卿在這里卻更受器重,如今更能獨當一面,隱隱約約已經能夠對張心晗頤指氣使,而其他人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了……今天各路人馬的神情語氣中,對待她和仲卿,分明有些區別。
難道剛剛三太太說的話,就是在提點自己現在和仲卿有些差距的根本原因?張心晗走到邊角,開始聯絡這里不多的幾個熟人。
“確實如你所說,柳教授給酒店工作人員留下的印象深刻,除了劉長安為她開房的那次,后來她自己也有兩次單獨來開房的經歷,時間均是在深夜。”仲卿將從酒店方面收集的資料信息交給蘇眉查閱。
蘇眉先拿著那些高清彩印照片看了看。
“這個電線桿子好像就是劉長安現在的女朋友安暖。”蘇眉嗤笑一聲,十八九歲的年紀,眉眼間少女的純凈不多,那嫵媚多情的感覺倒是散溢漫開,都是人家滋潤的好啊。
“柳教授在酒店開房的那段時間里,曾經在網上發布邀約攝影師的單子,接單的是我表妹白茴。白茴前往拍攝,就是這些照片。”這些照片倒是很容易找到,白茴把這些照片放在她攝影作品展示的相冊里……也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自虐心態。
不過現在也不是關心小表妹青春少女那種復雜糾結中帶著叛逆和自虐情緒,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種種心態的時候。
“柳教授邀約攝影師,但是你表妹去了以后,拍攝的對象卻是安暖?”蘇眉發現了仲卿沒有明說的問題。
“對。”
“你有沒有問你表妹,當天是否見到了柳月望?”
“我問了,她沒有見到柳月望,房間里只有安暖和另外一位凌教授,期間劉長安進進出出過,白茴拍攝完成后,是劉長安送她離開,所以她對很多細節都記得清楚,后來劉長安還去買了相機鏡頭。”仲卿知道事關重大,即便她關心“干爹”,但他真若搞了柳教授,仲卿也不會幫他瞞著蘇眉。
至于事情的真相,仲卿難以判斷,劉長安和柳月望有沒有做過什么,還是得交給蘇眉來分析定論。
蘇眉再次仔細翻看著安暖的照片,對比著今天看到的柳月望的容貌。
“她們母女很像,如果柳月望把頭發披散或者扎個馬尾,梳一個劉海,是不是就更像了?”蘇眉只是明知故問,現在的安暖和二十年前的柳月望,當然會長得一模一樣。
仲卿倒是為了穩妥起見,找了一張柳月望的照片,發給了面包人團隊中負責圖形處理的技術面包人,按照蘇眉剛才說的處理了一下照片。
很快給柳月望改變了一下發型,加了劉海的照片就回傳了過來,仲卿見過這對母女很多次,都有些驚詫于她們的相似程度了。
這樣修改后的柳教授有點裝嫩的感覺,也難以壓抑住那種成熟女人的風韻,但不仔細看的話,可能會誤以為這是雙胞胎姐妹……一個長得老成些罷了。
“現在……你覺得那天你表妹的拍攝對象,是柳月望,還是安暖?”蘇眉嘴角微翹,盡管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她覺得自己已經猜出了一些真相,一些劉長安,柳月望和安暖都不愿意提及,同時不得不一起配合著遮掩過去的糗事。
仲卿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說道:“白茴的拍攝對象應該是安暖,她們是老同學,針鋒相對有三年,如果是柳月望假扮的安暖,她應該會覺得不對勁。柳教授保養的再好,和十八九歲的少女還是有顯著差別的。”
“嗯……我懷疑很有可能,你表妹在那里給安暖拍照片的時候,柳月望也在,只是她沒有出來和白茴見面。”蘇眉的手指頭敲著安暖的照片,在上邊留下一個個指甲痕跡。
仲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蘇眉,好在沒有從蘇眉的語氣和意思中聽出對白茴的不滿,仲卿沒有想到白茴會涉入這事兒中,似乎還是讓蘇眉發現某些重要線索的關鍵人物。
“許多人能夠獲取巨額財富,也許不是勤奮努力,也許不是技術先進,僅僅只是和市場大眾存在信息差。我們知道柳月望在那里,白茴卻不知道,這就是信息差……信息差的價值很重要,往往能夠指引真相和關鍵線索。”蘇眉皺了皺眉,“你覺得為什么會存在這樣的信息差?”
“三太太,你是覺得白茴去拍照的時候,柳月望并非恰巧離開,而是躲開了白茴,這里有很大的問題?”仲卿有所明悟,不禁也有些好奇了。
“對,你剛剛不是說,白茴清楚地記得,她來給安暖拍了照,但是劉長安還是去買了相機嗎?”
“嗯。”
“如果單純地只是安暖想拍照,白茴幫忙拍完了就行,為什么劉長安當天還去買相機?”
“因為……因為躲起來的柳教授沒有拍照?”仲卿隱隱約約地知道問題所在了。
“對。我懷疑當天就是柳教授發布邀約攝影的單子以后,發現來拍攝的居然是熟人,而柳教授的樣子不適合被熟人看到,于是便只有安暖前來拍照。柳教授這種女人,文藝又悶騷,自然會留下遺憾和不滿,于是劉長安便去買了相機。”蘇眉微微一笑,自己的猜測在細節上也許有些出入,但總體脈絡應該沒有問題。
“柳教授的樣子為什么不適合被熟人看到……”仲卿看著技術面包人返回的柳月望和安暖高度相似的照片。
蘇眉的手指盯著下巴,脖頸微微后仰,清淡疏離的目光,和仲卿一起注視著那張照片。
“毀容?不可能,毀容的時候,女人沒有心情拍照。”蘇眉擺了擺手指,“衰老和變丑也是同理。突然變漂亮或者變年輕了,才想拍點照片做紀念。”
仲卿點了點頭,作為女人當然懂得這種心情,大部分女人在穿衣化妝打扮,或者感覺自己狀態突然容光煥發的時候,就會拿出手機拍幾張自拍。
“只是變漂亮了,沒有必要避開白茴。那就只剩下變年輕了……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再怎么荒唐,它也是正確答案。”蘇眉望著仲卿,她知道不需要自己再提點,仲卿也能夠知曉真相了。
“如果只是簡簡單單地顯得年輕,也沒有必要避開白茴……你是說,當時柳教授很有可能年輕到……年輕到和安暖一模一樣!”仲卿捂著嘴,難以置信地拍打著那種經過簡單處理后,柳教授顯得和安暖極其相似的照片。
蘇眉雙手拍了拍鼓掌,柔軟的手掌像水浪起伏,她不是在贊揚仲卿的反應還算機敏,僅僅是感慨,龍本多情啊。
“剛剛你說去年你喝醉了,劉長安送你回酒店,那天我向你透露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今天再告訴你一些細節,那就是女人只要和劉長安發生關系,就能美容養顏,甚至重返青春也是有可能的。”蘇眉這么些年來,在延緩衰老的研究項目上投入巨大,但是所獲得成果再怎么不計成本,都無法做到和劉長安親自傳道授業后的成果相媲美。
“劉長安……他不大可能,不大可能……”仲卿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如遭重擊,他……他寧可忤逆人倫,對柳教授下手,也不肯對投懷送抱的卿卿順水推舟,還要送她一記掌刀!
蘇眉似乎也在想這些東西,目光從上而下,打量著仲卿外表看上去幾乎完美無缺的身材。
仲卿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衣衫和裙擺,她再一次對自己的女性魅力沒有那么自信了!
“你是不是已經到了下垂的年紀?”蘇眉很清楚他的品味,按道理仲卿方方面面的品質,都在他的審美點上,尤其是仲卿有非常完美的小腳兒,幾乎和蘇眉是同等美好的水平,他不動心?
“沒有!”仲卿急忙否認,女人下垂這件事情帶來的沖擊感,不亞于男人發現自己尿濕鞋。
蘇眉招了招手,讓仲卿過來。
仲卿有些委屈地蹲下身子,手肘壓在蘇眉飽滿的雙腿上,臉頰枕著手臂,有點無法接受地說道,“太太,真這樣?我覺得只是猜測的話,里邊可能存在誤會。”
“猜測不可能全對,但事情的主要發展過程,可能八九不離十。我覺得劉長安和柳月望之間,很有可能是某種烏龍……劉長安誤把柳月望當成了安暖。安暖知道了以后,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干脆幫著遮掩……”蘇眉撫摸著仲卿柔順的發絲,冷靜地分析。
如果是這樣,仲卿倒沒有那么難受了,還有些擔心,將來會不會也出現某種烏龍,就是劉長安把仲卿當成了白茴?
那可不行啊!
“你不是還發現,柳月望后來還有兩次獨自來開房的經歷嗎?說不定就是那兩次也是劉長安在她家留宿和安暖過夜,柳月望為了避免再次發生烏龍,或者說為了避免自己無法抗拒誘惑……干脆跑出來開房,否則她家就住在河對面的橘園小區,大半夜來酒店開房干什么?”蘇眉輕笑一聲。
很多女人也有在家里呆膩了,找一個什么追求儀式感的借口,來酒店開房玩一天的經歷,但一般都是下午就過來了,在酒店里游泳,健身,做SPA,預約餐廳的精致晚餐,晚上再到酒店的天際酒吧找找艷遇,而不是像柳月望這樣半夜跑過來睡一覺完事。
疑惑都解開了……仲卿枕著蘇眉的大腿,琢磨著這事兒其實自己可以去找劉長安問問,以他的性子并不會對她生氣或者計較。
哦,明白了,其實這就是三太太交給自己的任務,她說這么多,嘴里講著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但還是想要一個實證。
“今天咚咚和澹澹應該是放養了一天,估計都沒吃啥好的。我也好久沒有請她們吃夜宵了,我打個電話給劉長安。”仲卿領會到蘇眉的意思,便去安排了。
蘇眉看著仲卿玲瓏有致的背影,微笑著點頭,預備著的通房丫鬟就得這樣善解人意,才能夠在日后幫忙推推腰肢兒什么的,而不是處心積慮反而和小姐爭寵。
仲卿剛剛走開,小羊就蹦蹦跳跳,胡亂扭動,四肢亂刨地跑了上來。
蘇眉皺了皺眉,小羊身上還穿著一套黑色的鎧甲。
“媽媽,你看我的新戰甲,現在我是夢魘戰咩。”小羊威風凜凜地昂著頭,有了這套戰甲,夢魘戰咩就算是被抽鞭子,也毫不畏懼了。
“夢魘戰咩是什么東西?”蘇眉仔細看了下,這套戰甲的材質是某個實驗室里的頂級精密材料,她制造了兩套戰甲以后,所剩材質不多,并沒有后續再造計劃,居然被竹君棠用來制造了這玩意?
“穿上夢魘戰甲的小仙羊就是夢魘戰咩。我給爹爹也做了一套,以后我們兩個都要穿著夢魘戰甲一起玩,還要去征服世界。”小羊在蘇眉身前走來走去踱步,給她展示自己威武霸氣的戰甲。
“你身上的羊毛什么時候能長好?”蘇眉對夢魘戰甲絲毫不感興趣,同時十分感謝小羊在訂做夢魘戰甲的時候沒有給她也算上一套,伸手摸了摸羊頭,“我聽仲卿說,你身上的羊毛原本非常綿軟柔亮,是上好的羊毛。”
“怎么了!邪惡的資本家又想要薅我這只勞動咩的羊毛嗎?果然是敲骨剝肉做燒烤的剝削階級,咩咩的羊毛才長回來一點點,你就又惦記上了。”小羊警惕地岔開四肢,做出隨時可以用頭頂撞邪惡資本家的姿態。
小羊當初可是在南山牧場拉過羊糞球的,完全有資格自稱“勞動咩”,盡管當時是被劉長安套上小拖車強迫的。
聽到它又開始胡說八道,蘇眉照例不想理睬,一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一手隨意地搭在旁邊的大鐵籠子上。
“這里有個鐵籠。”小羊看到了,蹦了蹦就鉆進去,“咦,剛剛好適合我。”
蘇眉順手就把大鐵籠子的門鎖掛上了。
“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