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北方的天，總是亮的要比南方晚那么一點點。
尤其是在黎明來臨之前的凌晨6點，天依舊黑漆漆的，可是，在井陘縣城，半邊天空都被火光照亮。
第20師團下屬第39旅團第77聯隊的炮兵中隊的4門四一式山炮和師團配屬給他們作戰的一個野炮兵大隊的12門75口徑野炮已經向第十七師的陣地傾瀉了超過200發炮彈。
日軍現在對中國軍隊作戰的方式很簡單粗暴，炮兵轟完了步兵攻，步兵攻擊受阻就繼續炮兵轟，兩支軍隊之間巨大的武器差距讓日軍幾乎在戰爭的初期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人數和勇氣，在將半邊天都照亮的炮火面前，幾乎不起任何作用。第77聯隊放在第十七師陣地前沿的僅是兩個步兵中隊400人，雖然他們面對的是第十七師一個團超過2000人的防線，但第77聯隊鯉登大佐已經認為足夠了。
在他看來，別說中國人區區一個步兵團，就是一個師，他和他麾下的第77聯隊也曾經在正面攻防戰中擊潰過。
不算師團配屬的炮兵，他的第77聯隊可是裝備著4門75毫米山炮，10門70毫米步兵炮，6門37毫米反坦克速射炮，這些炮足以將僅裝備著五六門山炮的中國陸軍師送進地獄。
而且，他的自信并不僅僅是來自于數據的對比。事實上，在進入中國平津等地近3個月的戰斗中，無論是中國第二十九軍還是中國所謂的中央軍，超過十五萬的中國軍隊在他們五萬余人的沖鋒追擊中節節敗退。
想來，這次也不會有絲毫的例外。看著遠方已經在己方炮火肆虐了半小時滿是火光和硝煙的戰場，在黎明的光出現的那一刻，鯉登行一大佐下達了步兵沖鋒的軍令。
兩個步兵中隊沿著長達2公里的第十七師第97團的防線開始沖鋒，因為對己方十六門山炮加野炮半小時炮火的自信，鯉登行一甚至都沒派出兩翼部隊吸引中方火力。
然后，他就遭受到了懲罰。雖然第十七師的山炮營12門75毫米山炮并沒有部署到前線給他們支援。但劉團座卻是為了增加第十七師在雪花山乏驢嶺防御的本錢，悄悄給他們來了6門82毫米迫擊炮。
6門迫擊炮加上第十七師原有的6門，總共12門迫擊炮全被趙壽山編成一個迫擊炮連增強到井陘縣城防御陣地上，射程不過2000多米的迫擊炮自然是被97團團長李維民給藏得嚴嚴實實，提前三天進入井陘縣挖掘防御工事的97團早就挖好了足夠防御75毫米炮的防炮洞，只要日軍不動用105榴彈炮和飛機航彈轟炸，抗個一天還是沒問題的。
見日軍步兵開始沖鋒，位于前線戰壕后方600米地下掩體指揮部的李維民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冷笑一聲：“命令，迫擊炮連對小鬼子沖鋒隊形速射五發，然后立刻轉移陣地，所有輕重機槍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火暴露。”
“嘭嘭。。。。。”隨著連續不斷的悶響。十余個火球瞬間綻放在日軍沖鋒隊列中。
距離97團前沿陣地不過400多米貓著腰沖鋒的日軍隊列很稀疏，每隔上六七米才會有一名日軍，這樣可以防止被中國軍隊沒有被摧毀的機槍火力掃射導致傷亡增加。
迫擊炮一顆炮彈的殺傷半徑也不過就是五六米，其實對這樣散兵線步兵的殺傷也及其有限。但是，殺傷力有限并不意味著就沒有殺傷。
哪怕是單兵素質精良的日軍步兵當聽到熟悉的中國82口徑迫擊炮特有的響聲就立刻就地臥倒躲避，但飛行速度達到200多米每秒的迫擊炮彈隨后而至，瞬間就爆起的火球四處飛濺的炮彈鋼片不是殺傷最大的主因，而是炸藥爆炸形成的巨大沖擊波，那不是你趴伏在地上就能躲到了的。
否則，還要戰壕有什么用？還要防炮洞干什么？來炮彈了，大家伙兒都集體臥倒了事。在炮彈稱雄的戰場上，步兵們想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祈求自己信仰的神開開眼，莫讓炮彈落在自己身側五米之內，如果是口徑更大的炮彈，那，還得更遠點兒。
顯然，在這方面，日軍所信仰的天照大神和中國的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們是一樣的，那就是，哥們兒，哥神通有限，也擋不住炮啊！
不過30秒，12門迫擊炮一口氣射出了60發炮彈。鯉登行一大佐的望遠鏡里，不斷炸響的火球將一具具穿著土黃色軍裝己方步兵的身體高高拋飛，然后再重重落下。
幾乎不用問結果，在他們手舞足蹈飛起的那一刻，鯉登行一就知道，這些倒霉蛋死定了。在這樣的沖擊波面前，就算是鋼鐵，也會扭曲成一團。
中國人竟然還藏有如此之多的迫擊炮？數十顆炮彈的爆炸，最少造成了數十人的傷亡，這還是中國人防線很寬，沖鋒兵線很散的結果，如果是沖鋒陣型稍微密集一點兒，光這次炮火的突襲。。。。。。鯉登行一大佐用屁股想都知道，那很有可能一個步兵中隊就不用再上戰場了。
“八嘎！命令步兵停止沖鋒，炮兵中隊和第8野炮兵大隊繼續炮擊半小時，命令鳥羽中佐的第一步兵大隊第2第3步兵中隊向支那人的左右兩翼移動，沒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發動沖鋒。”鯉登行一大佐也不愧是老行伍，馬上意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對面陣地上的中國軍隊并不是那么不堪一擊，他們這數天肯定構筑了能抵御炮火的戰壕和防炮洞，十來門迫擊炮的火力也不是一般中國軍隊所能配備的。想打下眼前這個防御陣地，又不想徒增傷亡，那可不是想象中一蹴而就那么容易。
不過，對于鯉登行一來說，也并沒有太大的挫折感，小小的一次沖鋒受挫而已。等到天色大亮，己方的轟炸機來援，陣地上的中國人就知道什么是差距了。
井陘縣的戰斗打得如火如荼，日軍一個步兵聯隊被死死地擋在縣城之外。雪花山上的第17師102團正在和舊關的守軍一樣，拼命加固自己的工事。不過十里地外的縣城漫天的火光已經顯示著日軍炮火的強悍，光靠先前用麻袋在山石上堆砌的工事在炮火面前不過是日寇炮火的戰利品。
想活下去，就得挖，在堅硬如鐵的石頭上挖，把石頭挖開，把自己藏起來。2000多號官兵自團長張世俊以下都明白，位于井陘縣的97團弟兄們是用生命在換取他們構筑工事的時間，他們每挖開的一塊山石，都沾染著弟兄們的血。
雪花山，將是整個十七師第二道防線，在這里，他們可以戰死，但，必須得留下足夠多小鬼子的命。否則，爹娘哭干眼淚，都不甘心。
三秦男兒，就算是死，也得拖一個墊背的。
102團沒有獨立團儲備的那么多炸藥，他們只能拿著劉浪通過私人關系從戰區司令部從其余各軍給他們調來的鐵鎬和鐵鍬在山石之間挖掘，甚至在趙壽山的允許下，不惜用本就儲存不多的炸藥包進行爆破作業。
炸藥包可以殺傷日寇，但前提是，能使用炸藥包的人得先活下去。
這是劉浪和第十七師師長趙壽山洽談之后給趙中將提出的最重要的一個建議，沒有完備的防御工事，在日軍瘋狂的炮火面前，僅僅只是勇氣，不能減少士兵的傷亡。
中國士兵可以戰死，但不能就這樣默默的死去。曾經的時空中，僅用麻袋裝砂石構筑工事的第十七師僅在雪花山，就戰死2000余人。
而劉浪支援給第十七師的三個高射炮排，早已呈品字形埋伏在雪花山的兩翼和雪花山的背面的一處陣地上，每個高射炮陣地相隔距離2公里，雪花山上空方圓5公里的天空盡數處于他們的射程。
說是高射炮排，其實人數甚至接近一個連，每門20毫米機關炮配備的主副炮手加觀察兵達4人，彈藥手則超過了10人，4門機關炮就高達一個排的人數，再加上六挺高射機槍，每個機槍配備兩名射手外加四名彈藥手。光是這三處防空陣地，劉浪就支援了300人近大半個營。
如果，有日寇轟炸機進入2000米空域而又處于三個高射炮陣地的中央位置，那，別說時速不過450公里的螺旋槳飛機，就是未來時速超過800公里的第一代噴氣式飛機，也會被12門射速超過100發每分的20毫米機關炮以及合計超過18挺射速超過1000發每分的“希特勒電鋸”的高射機槍打成一支開始燃燒的火鳥。
20毫米雙聯裝機關炮別說是中國戰區最牛叉的防空火炮，就是放眼全球，也是廣泛裝備的存在。僅從美國人在二戰初期在他們的驅逐艦上像刺猬一樣裝備了足足一百門用以防空，就可以知道這種有效射高達2300米的小炮的厲害了，雖然國軍僅僅才進口了200門，戰爭就爆發了。
若是再給中國一年的時間，進口個2000門，日本人的飛行員們就有得頭痛的了。2000米以上的高度進行投彈的話，命中率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中國軍隊和日寇的第一次成規模戰斗已經由第十七師率先在河北與晉東的重要結合部井陘縣展開。
而位于第一道防線后方十幾公里處的舊關，已經和日寇作戰打響第一槍的獨立團正在捕捉網中還在努力逃竄的幾條小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