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笑飛蛾撲火,自取思路。
可是誰又知道,飛蛾的一生,都未曾見過光明,當它感受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溫暖的時候,都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擁抱光明,哪怕這光明會焚化他們的身軀。
它們知道,那意味著死亡。
但是,它們還知道世人所不知道的,那就是火焰會焚化自己的身軀,但是也可以凈化自己的靈魂。
身在黑暗,向往光明。
雖九死而不悔。
這些被當成是下等生物,當成是罪民和奴隸的天策軍死戰營,以及一些躲在深山老林之中才活下來的遺老宗門,便是這飛蛾,隱身于黑暗煉獄之中,在看到大月太子揭竿而起之后,窺視到那一絲絲的光明,亦無怨無悔地投奔,追隨,哪怕最后的命運是毀滅。
魚化龍強壓著體內的傷勢,面色平靜。
他的掌心之中,捏著一枚玉訣。
這是李牧當初離開龍城關的時候,留給他的傳訊之物,李牧當初說過,只要催動這一枚玉訣,哪怕是千山萬水,他都會第一時間趕來助戰。
魚化龍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催動這枚玉訣。
這倒不是因為他擔心李牧言而無信。
而是在衡量,到底李牧真的來了,能不能扭轉戰局。
他與秦明帝已經戰過一次。
準確點兒說,是接了秦明帝一招。
一招而敗。
秦明帝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
當年,魚化龍跟隨師尊李白等人,走過仙路,因此也了解一些這個世界的武道強者所不理解的境界和力量,秦明帝的那一招之間,已經隱隱蘊含著一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
魚化龍也沒有想到,秦明帝閉關一甲子,出關之后,竟然恐怖到了這種程度。
這樣的力量,在他看來,李牧來了,也不是對手,反而會把李牧也搭進去。
自己若是真的催動了這一枚玉訣,說不定,反而是害了李牧,讓他自投羅網,前來送死。
但是,魚化龍的心中,又存有一絲絲的僥幸。
畢竟,那是李牧啊。
李牧自從出道以來,哪一戰,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是以弱勝強,打出來一個個的奇跡,萬一他真的可以對抗秦明帝呢?
但是,他不敢冒險啊。
畢竟李牧是從地球而來,是真正屬于先圣們的血脈啊,也許,代表著希望,以李牧的資質,十五歲的大圣,未來踏出這個星球,追隨地球先圣們的腳步也不難。
這一根希望的苗子,不能在這個時候斷絕啊。
“殿下,不如死戰。”
他身邊,一位雙目失明的老人,頓了頓手中的鑌鐵杖,語氣鏗鏘地道。
“不錯,我老張這條命,茍延殘喘這么長時間了,也不想再躲躲藏藏了,和這群恩將仇報的雜碎們拼了。”一位坦胸露乳的肥胖漢子,腰間懸著一柄牛耳尖刀,咬牙道。
這兩人,都是魚化龍身邊的心腹,老人名叫天盲瘋魔杖穆青,而肥胖漢子貌如屠夫,叫做半步錯刀張三,昔日隱身于市井,實則是一位強者,都是半步圣者。
也是如今大月國僅次于魚化龍的最強者了。
他們二人,是唯二兩個知道魚化龍手中這塊玉訣來歷和作用的人,此時,卻都以這種方式表態,并不想將李牧也拉進來。
魚化龍看了看兩人,在看看龍城關城頭上的百戰帶傷的將士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之前,西秦軍每攻破一處城市,根本就是血洗,屠城,雞犬不留,不論軍民,十城九地除了還未攻破的龍城關之外,其他十八城,都被徹底屠滅……
犧牲,已經很巨大了啊。
魚化龍的心中,逐漸有了計較。
他掌心發力,將這一枚玉訣,直接震成粉末。
李牧不能來。
如果今天,時隔千年之后,這片大地上燃燒起來的大月帝國的光輝注定要再度熄滅的話,那還是保存著李牧這一根最后也是最有希望燎原的火苗吧。
這就是魚化龍最后的決定。
“傳令,命城中的百姓,出城投降吧,當初,龍城關堅守到最后,是西秦沒有組織起反攻,救出他們,今日放他們出去,希望西秦可以放過這些百姓吧。”
魚化龍下令。
“這……西秦軍殘暴,只怕是不會接受啊。”張三面色憂慮地道。
穆青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不妨百姓出去,一旦城破,城中的百姓,也只能是面臨著屠殺。”
命令傳下去。
城中開始動員了起來。
飛鯨艦旗艦上。
主旗之下,一身黑色帝袍的魁梧身影,巍峨而立,面色肅穆,無喜無悲,眼神平靜而又從容,有一種沉默之中令人臣服、顫栗的霸氣,身軀筆直,似是一柄利劍,插在艦艏一樣。
周圍的人,都不敢抬頭看這個身影。
他正是當世第一強者秦明帝。
閉關六十年,舉世皆以為入魔坐化,誰知道,一朝破關而出,便劍斬九極之中的太陽神殿教皇,令百萬沙族大軍望風而逃。
之前,西秦大元帥霸魔戟李元霸率領天策軍反攻十城九地,久功不克,反復拉鋸,而秦明帝御駕親征,只是一招,便重創大月太子,攻陷十八城。
如今的秦明帝,在西秦帝國之中,威望宛如昊日經空一樣,無人敢質疑,也無人敢違抗,一言而決,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陛下,龍城觀中,派遣使者過來,希望大軍可以接收城中的百姓。”一位侍衛過來恭敬地道。
秦明帝看向周圍的大臣。
一位須發皆白的大臣,往前一步,道:“陛下,龍城關當年,反抗大月余孽,堅持最久,孤城堅守一年,最后彈盡糧絕,迫不得已,才投降,這些百姓,倒是忠心可鑒,不比其他十八城,或可以接納。”
“可。”秦明帝面無表情地道。
那侍衛便轉身回去傳旨。
片刻,秦明帝又開口,道:“元霸,你帶領身邊天策精銳,半道截殺,但凡是出城的百姓,不論老幼,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李元霸面色大變。
而之前那位諫言的老臣,則更是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樣,面色慘白,道:“陛下,這……這……殺歸心者,有違上天好生之德啊。”
誰都沒有想到,一言九鼎的至高九五之尊,前面才答應了大月國的請求,轉眼就要背后出陰招,斬殺所有百姓,這……不是明君所為啊。
“一日從賊,終生是賊。”秦明帝淡淡地道:“誰能保證,這所為的百姓之中,又有幾個是真正的百姓,幾個是大月余孽?”
沒有人敢于他的目光對視。
一抹刀光閃過。
須發蒼白的老臣人頭飛起。
“從今以后,我西秦帝國中,若是再有如此昏聵誤國之人,殺。”秦明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殘忍:“將此人帶下去,厚葬,拔擢其子。”
侍衛將死去的老臣的尸體與頭顱結合起來,然后待了下去。
周圍的眾臣,噤若寒蟬。
李元霸躬身領命而去。
“什么?”魚化龍面色蒼白:“盡數屠殺,一個不留?”
“殿下,送出城的百姓,都死了……是李元霸帶著親衛營屠殺的,逃都來不及啊。”親衛面色悲戚地流著淚道。
“秦明帝……屠夫也。”魚化龍心中憤怒到了極點。
那個叫做菜菜的小丫頭,還有蔡婆婆等人,也在百姓之中啊,都死了。
留在城中,一旦城破,必死無疑,送他們出城,是最后的辦法,希望可以保住他們的性命,可是……對不起李牧啊。
李牧對菜菜祖孫的感情,魚化龍是知道的。
當初,他在蔡婆婆家等了數月,才等到了李牧,李牧當初離開的時候,也將這一對祖孫,交代給自己照顧,但是……世事如潮,如之奈何?
“準備突圍吧。”魚化龍緩緩地閉上眼睛道。
“去往何處?”張三問道。
魚化龍道:“去岳山派。”
一個時辰之后,龍城觀中最后不足一萬的大月軍隊,自西城門突圍,悍不畏死地沖破了西秦大軍地包圍,朝著西北方向逃遁。
哀兵爆發出了恐怖的戰斗力。
飛鯨艦上,秦明帝俯瞰下方,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
“秦二十一,你帶第三隊,去追殺,一個不留,尸體,給我帶回來。”他淡淡地道。
“遵命。”一直都站在他身后的一位黑鐵具裝全身甲親衛張開口,其聲音宛如銹鐵摩擦,令人心悸。
之前他與其他九名黑色具裝侍衛,一起站在秦明帝身后時,一動不動,似是鐵塑雕像一樣,氣息極為冰冷陰森。
就看一團團黑色霧氣繚繞,然后這十人,就消失不見了。
眾臣不解。
莫非要以這十人,去追殺大月太子?
飛鯨艦破空而行,在大月逃軍之后徐徐而行,宛如尾隨的血鯊一樣,窺視者獵物,數百里,下面是一條帶血的路。
很快,一片山巒出現在前方。
大月逃軍損失了三千多人,進入了大山之中。
然而,危機才真正降臨。
十道黑色的云柱,突然從天穹之上俯沖而下,割裂天柱,帶著毀滅一般的氣息,仿佛是滅世的魔神降臨一樣,原本逃入大山之中的大月軍,頓時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危險。
仿佛之前的追逐,只不過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而已。
大月太子月化龍轉身。
“你們帶人撤,我來擋住他。”
他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所謂的他,當然指的是秦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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