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閃爍。
一劍奪命。
眼看著利劍就要刺入年輕侍女的眉心。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突然空間和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黑衣刺客發現自己的仙劍,竟是再也難以遞進分毫。
怎么回事?
他心中大驚。
然而下一瞬間——
劍身不可思議地崩斷,化作無數碎屑。
劍尖倒飛回去,穿透了黑衣刺客的咽喉。
在鮮血還未飆射出來之前,他的身體迸發出一團黃金火焰,旋即化作飛灰,消散在了空中。
小侍女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剛才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結果死的卻是刺客。
是誰救了我?
她驚恐地喘息著,四下打量。
夜色安靜,微風習習,仿若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柴院大門口的皇宮近衛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睜大了眼睛,旋即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會有危險,沖到門口時,發現大門外已經被鎖住,整個柴院,也都籠罩在陣法之中,根本無法出去。
“辰兒……”
年輕侍女的淚水,再一次涌下。
在過去漫長的悲苦歲月里,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無數人輕慢和譏諷的生活,但當兒子被帶離之后,她才發現,原來生活之中,還有很多的苦難,是你再堅強也無法承受的。
刺客的話,讓她意識到,兒子雖然沒有死,但會有危險。
可是她自己,似乎已經沒有能力改變什么了。
誰能救救他們母子呢?
悲從中來的她,看著天空中的圓月,思路突然逐漸清晰了起來。
因為她猛然意識到,在這個已經空蕩蕩的王府之中,能夠從剛才那黑衣刺客的手中,將他救下的人,只有一個。
她眼中,驟然涌出了期冀亮光。
如果那個人,既然出手救她,那也許也愿意出手救兒子?
要是那個人愿意出手的話,那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年輕侍女無法從柴院中走出去,她只好從朝著逍遙居的方向,長長地跪下,雙手合十,以最最虔誠的姿態,高聲地哀求了起來。
“木親王殿下,是您救了我嗎?”
“求求您,大發慈悲,救一救辰兒,他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們母子不求大富大貴,只要他能活著,無論是什么代價,奴婢都愿意付出……”
“求求您。”
“親王殿下,求您了……”
但不管她如何哀求,逍遙居那邊,都并未有絲毫的反應。
年輕侍女依舊跪著。
他抱著心中萬分之一的僥幸,祈禱,哀求。
淚水將她身前的地面打濕。
她磕頭,額頭磕破,出血。
鮮血混著淚水,沾滿了那張清秀溫柔的白玉臉龐。
夜已深。
鄭府。
庭院深深。
國長鄭沅臉上的震驚,在昏暗的燈光下,逐漸地隱去,化作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緩緩地問道:“確定嗎?”
跪在地上的一尊謫仙侍衛長,恭敬地道:“接應的人來回報,刺客死時,金色仙火焚燒身軀,瞬間化作飛灰,如那日皇城之戰一般,除了那位出手,想不到其他解釋。”
鄭沅的身形晃了晃。
這是個壞的不能再壞的消息。
他強行讓自己冷靜著,腦海中,快速地分析著各種情況的可能性。
難道是那位要保這一對母子?
如果是那樣的話,別說是他們鄭家,就算是皇城四大家族聯合起來,也抵不住那位的一根手指頭啊。
“不對,那位未必要保這對母子。”
鄭沅想著想著,突然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派人刺殺那個低賤的侍女,除了刺客之外,還有其他數位鄭國丈府的高手,在外接應,同時還有皇后派出的一些侍衛,在一邊配合。
如果哪位要保辰皇子母子,死的就不只是刺客。
那些在外面目睹了刺客死亡方式的接應高手,以及守住柴院的十幾名皇宮侍衛,在那位的震怒之下,一個都活不了。
畢竟,那位的手段,可狠辣著呢。
當日的曹川府聯軍,在皇城之下,血流成河,何其可怕?
“只有一個解釋。”
“柴院距離逍遙居太近,刺客出手,打擾了那位的清凈,所以被殺!”
“這在情理之中,是我之前,急功近利,考慮不周,倉促在逍遙居附近殺人,等于是在打那位的臉,出手殺掉刺客,只是一個信號而已。”
鄭沅心念電轉,逐漸冷靜了下來。
一開始,他聽到這個消息,的確是被那位的威名,給嚇傻了。
此時仔細分析,才覺得,情況沒有壞到那種程度。
“你下去吧。”
鄭沅擺擺手。
侍衛長退下。
片刻,鄭沅對著昏暗房間里的陰影處,緩緩地問道:“消息可打探清楚了嗎?陛下為何急于立儲?”
黑暗中。
“種種跡象判斷,陛下龍體抱恙,只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一個陰翳的聲音傳來。
這一次,鄭沅那張并不蒼老但是布滿了刀紋刻痕一般的清癯的臉上,并未如之前一樣,出現太過于震驚的表情。
他盯著眼前明滅不定的燈光,看了半晌,才道:“怪不得,怪不得……此事,是否和那位有關呢?”
黑暗中,那陰翳的聲音沉默了半晌,才繼續道:“那位對于當今圣上,忠誠無雙,當不至于做這種事情,怕是當初大宦官黎蓀在陛下體內所種的劇毒,此時發作,連那位都已經無計可施了。”
“唉。”
鄭沅嘆了一口氣。
頓了頓,他又似是自言自語地道:“有時候,真希望當初我鄭家,也派人去參加了鑄劍閣的那次賞劍大會……陛下此生能夠遇到那位,也算是把這一聲的福運,都消耗完了。”
黑暗中,那陰翳聲音沉默著。
鄭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又緩緩地呼出。
下一瞬間,他整個人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仿佛是一柄原本藏在劍鞘中的利劍,驟然出鞘,鋒芒畢露,整個密室,都有一種驟然光亮了的感覺。
“呵呵,既然他忠心于陛下,那就最好,不管實力如何,他畢竟只是一個臣子,又能簪越到哪里去。”
鄭沅站起來,微笑著道:“我們的機會來了,吩咐下去,按照計劃進行。”
幾乎是相同的時間。
四大家族之一的高府,機密大廳中,家主高盛威,也收到了黑衣刺客之死的消息。
高府的消息網,極為高明。
在與門客們的一番討論之中,也得出了與鄭沅相似的結論。
而關于皇帝命不久矣的跡象,他也察覺到了。
“明日朝會,才是重中之重。木牧雖然貴為親王,但畢竟只是一個外姓,資歷太淺,當無資格參與到立儲君之事中,呵呵,他姓木的,不是一直都自稱忠心耿耿嗎?這個時候,就更不應該亂說話了。”
高晟威自信地笑道。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管他們的本事多大,卻始終都受制于人,困于心中的理和法。
就比如木牧,一身天大的本事,卻愚忠于皇帝。
這種人,本事多大,都不足提。
只需要一些手腕,就可以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四大家族之一的楊府。
楊嘉聽完手下的匯報,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中。
“計劃取消。”
他美美地申了一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才懶洋洋地道:“派人去告訴我那位好吃懶做的姐姐,這一次的事情,他千萬不要插手,老老實實地做他的貴妃就好了。”
手下退了出去。
“啊嗚……先補個覺,明日朝會上,縮起頭來看熱鬧就好了……嘻嘻,美人兒,夫君我來了。”
他光著膀子,披著外衣,前往后院中去了。
一直到天明。
天快亮的時候,柴院外的大門打開了。
一個身穿黃金明光仙鎧的魁梧男子,威風十足,帶著十幾名侍衛進來,看到跪在地上,滿臉鮮血的年輕侍女,頓時吃了一驚。
“怎么回事?”
他回頭看向身后的皇宮近衛。
“這……屬下等不敢進入院子,所以……”幾個守在大門外的侍衛,唯唯諾諾,頭也不敢抬。
“混賬,滾下去,自己到查天監領二十鞭子。”
魁梧男子喝道。
那幾名侍衛,連忙退了出去。
魁梧男子走過去,低頭行禮,道:“尹夫人,下官皇宮近衛長高迎遠,奉陛下之名,迎接夫人入宮。”
已經祈求了一夜,沒有得到逍遙居絲毫回答的年輕侍女,扭頭看向高迎遠,忽地站起來,顧不上其他,只是顫聲道:“辰兒他……還活著嗎?”
高迎遠道:“辰皇子由下官照顧,安然無恙,尹夫人,請您整理妝容,隨下官一起入宮面圣,參加朝會吧。”
尹侍女一愣:“參加朝會?”
她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小侍女,有什么資格,參加朝會?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問道。
高迎遠道:“下官不知,夫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來人,幫尹夫人梳妝打扮。”
柴院外,有宮中的侍女應聲進來。
四名手腳麻利的宮女,將早就準備好的簡單宮裝帶進來,侍候著手忙腳亂的尹侍女穿好,又略微畫了一個淡妝,很快就整理完畢。
這倒不是說,宮中對尹侍女有多好。
任何一個臣子,參加朝會,都是要注重儀表,以免影響皇家威儀。
既然皇帝有旨,尹侍女也要參加朝會,那自然是得提前打扮打扮,例行公事而已。
至于尹侍女磕頭一夜,磕破的面容,略微運轉功法,氣血再生之后,就恢復了——她畢竟是有一身奴仙修為。
約半個時辰之后。
通過了重重關卡和守衛盤查之后,尹侍女被帶到了皇級殿。
她從未來過這座象征著皇極崖神朝最高權力的大殿。
就連這里的空氣,都帶著令她窒息的力量。
她整個人緊張地發抖。
尤其是進入大殿之中,當殿中那些威儀萬千、氣勢逼人的大臣們,向她看來的時候,那目光就仿佛是一柄柄的利劍,要將她萬劍穿透一樣。
在高迎遠的帶領下,尹侍女渾渾噩噩地進入到皇級殿。
“娘……”
一個無比驚喜的童聲響起。
尹侍女條件反射一般地抬頭,就看到,在幾個宦官的‘拱衛’下,自己的兒子,換了一身干凈好看的衣服,正站在龍椅下方右手邊的臺階上,看到了她,忍不住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