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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柳暗花明

  要查軍糧,肯定就要查軍隊,要查軍隊肯定就要查若敖越椒的嫡系部隊。筆@趣@閣W。UE。

  在這楚國之中,他為楚王掌管著五萬虎賁禁軍,又有三萬若敖四部的私人部隊,虎賁禁軍肯定是不需要他供養的,吃的是國家的軍餉,那就只有若敖四部。

  軍隊的消耗是很大的,雖然以若敖氏的財力肯定供養的過來。

  但是如果他所圖并不止如此呢?甚至私下擴軍呢?

  那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明面上若敖氏撥的錢糧肯定不夠,那只能用其他方法獲得了。

  沿著這條思路,羋凰就不難發現問題所在。

  而這件事情,她不能告訴成嘉。

  她怕影響到若敖子琰。

  既然她都能猜到,若敖子琰說不定早就發現,但是讓成嘉知道就另當別論。如果揪出鄭吏他們五個,這賑災案還只是貪墨案,但要揭露這偷換災糧以作軍糧之事,就可能上升成謀逆案。

  對于謀逆之罪是會誅九族的,就連若敖氏其余三房也會牽連在內。

  目光在郢都內外的地圖上不斷搜尋,如果她是若敖越椒,她會把這么大一批軍隊藏在哪里?

  像若敖子琰一樣養在鳳凰山大營中,或者是西郊的圍獵場附近,那里是練兵最好的地方,地形多變,既有一馬平川的平原,又有從林險境的山林,方便訓練騎兵還有軍陣……壓在羊皮地圖上的紫檀木鎮紙上的玉手,不自覺揪緊了幾分,羋凰第一次對于這件案子,在她的心中產生了一種空前的緊張,還有十分的遲疑。

  怪不得若敖子琰一直不愿意告訴她。

  甚至不在她面前透露分毫,想必就是不想讓她擔憂。

  換作是她。

  也不知道該如何決擇。

  放任下去,楚國會民不聊生,內亂不止,隨時會有第二個庸國趁火打劫。

  不放任,可是整個若敖氏上上下下都會因此卷入其中。

  若敖氏與王室連枝帶葉。

  動搖了他們,就相當于動搖了半個楚國。

  但是不動他們,楚國的下層又會動亂不休。

  如今她身在太女之位,看問題與從前自然大有不同。朝堂之上若敖氏并非所有人都是壞的,令尹子般,若敖子良,都是楚國之基石,如果要為了一顆老鼠屎,端了整個若敖氏這種事,肯定并非明智之舉。

  但是要換作連弒父奪位這種事情都干的出來的楚王,就另當別論了。

  論到帝王心術,楚王首先自當關心的就是他的王位……

  上次若敖子琰能把容瑜揪出來,真的帶著幾分運氣,不然整個若敖氏就岌岌可危了,如果此時再爆出此案,想必她父王喉中那一直沒有咽下去的那根刺又會起來。

  一聲通報傳進,打斷了羋凰的思緒。

  楊蔚大步邁進東宮的大殿,“太女,楊蔚有事來報!”

  看了一眼司琴,揮了揮手,她命其余宮人全部退了出去,只留司琴四人在門外守著。

  “西郊情況如何?”羋凰抬眼看著下階的楊蔚問道。

  “太女所料不差,那邊果然有大批的若敖私軍,如今假借冬獵的名意正在山林中練兵……”楊蔚皺眉稟道,他們在西郊守了兩天,那邊內外管控的非常嚴密,時常有軍隊四處巡邏,所以他們才轉向地下監視。

  羋凰聞言屈指敲了敲長案。

  看來這案子真的棘手。

  “那周家那邊呢?”

  “驚風還沒有回來,不過自上次我們抓了鄭吏他們五個,郢都的許多官員家中都加強了守衛,周府內外更是多了許多不明來路的侍衛,身手了得,驚風帶人扮成流民試探了一二,以他的身手也討不到太多便宜。據我們估計,那些侍衛應該是出身軍隊,有一種很深厚的殺氣。”楊蔚沉眉說道。

  “西郊那邊就由霍刀和司劍她們繼續盯著,你就不用回去了。今晚我們去夜探周府,摸一摸周穆的底。”羋凰思忖良久,最后命道,“調斥候隊里面身手最敏捷的兄弟們跟著我們走!”

  “是,太女。”

  臨走前,楊蔚遲疑問道,“這事要給駙馬說嗎?”

  “你去給他說一聲吧,免得他擔心,但是西郊的事情就不要說了,權當我不知道。”羋凰猶豫了一下,最后說道。

  “好!”

  楊蔚轉身出了大殿,向書房而去。

  隔了一條長長的回廊的書房中,若敖子琰并不意外楊蔚的到來,握著一卷笑簡站在窗前轉身看了他一眼,“凰兒,那邊已經都知道了嗎?”

  “是的,公子,太女已經知道西郊大營的事情了。”

  楊蔚沒有絲毫隱瞞地回道。

  只是再持重的人,有時候也會疏忽,他忘記了太女最后那一句“權當她不知道”,這一句交待之于身為羋凰的千騎統領和若敖子琰暗衛的楊蔚,無疑存在著兩種理解上的偏差。

  一句之差,就如蝴蝶的翅膀再微小的振動也有可能在未來改變歷史的洪流。

  “那你先下去安排吧,帶上得力的人,保護太女的安全為第一。”

  待楊蔚離去后,若敖子琰望著窗外又重新種上的紫藤花架,冬日的暖陽下空蕩蕩的秋千上空無一人,而那女子卻高坐在遠處大殿中如男子一般攪動風云。

  輕輕嘆息一聲,“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情,還是知道了……依她的性子,這樣查下來,估計什么都應該查的出來……”

  “她為什么就不能做一個尋常女子,宜家宜室呢……”

  “這些都是我們男人要操心的事情!”

  清浦目光凝了凝,思索了一下,上前說道,“那公子,今晚的行動,要不我就帶人去給太女探路吧!”

  “嗯,你們留下線索,讓她去查吧!別被她發現了。”若敖子琰沉吟了半晌說道。

  “是,公子。”

  接下來一整日,楚宮內外似乎極為平靜,平靜到就連東宮中的太液池水也不起波瀾,甚至就連一向歌舞喧囂的紫煙宮好像也突然沉寂下去,每個東宮之人的步子都靜悄悄的,不敢打擾了大殿里的女子還有書房中的男主人。

  下午的時候,成嘉又進了趟宮,陪著受傷臥床的成賢兒說了會話。

  成賢兒見到他自然十分高興,“怎么最近公務不忙了?”

  “再忙,也沒有二姐重要。”

  成嘉輕輕笑道,“難道二姐現在要趕我回去?”

  “那你來了,就多坐一會,我正好又叫二公主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裳。”成賢兒笑道,“不過以后恐怕沒有機會了,那二公主也要出嫁了,姐姐手藝又差,你這身上以后都沒有幾件穿的舒心和軟的衣裳。”

  成嘉輕輕搖頭,“這些本來就不需要二姐這雙手來做,家里那么多人,哪會沒有我穿的。”

  二姐總想代替母親照顧他的一切衣食住行。

  姐弟二人聊了不多時,羋玄就帶著彩衣過來了。

  如今因著她公侯世孫夫人的身份,宮中再敢刁難她的人也不多了。

  笑著向二人盈盈見禮,羋玄不得不感嘆成嘉的好相貌,但是畢竟馬上她要為他人婦,再為其他男子做衣也不合適了,所以出于人情,她也就做這最后一回了。

  彩衣展開羋玄新做的外裳,問道,“成司敗,要不要試試這件新衣。”

  成嘉一眼就落在衣裳上那與天比高的紫竹上,不禁問道,“這圖案似乎與往日的紫竹有所不同?”

  “噢,是大姐說覺得以往我繡的那些紫竹略顯小氣,所以羋玄就又重繡了一遍,如今看著確實大氣,喻意也好,扶搖直上九重霄,也祝司敗大人以后官運享通,青云直上。”

  羋玄在這最后的衣裳的繡圖上確實花了幾分心思。

  雖然她以后出宮嫁人了,但是這些人情關系卻不想丟下,所以剛才聽到成嘉進宮,特意過來問候一聲。

  成嘉目光微微落在那副紫竹圖上,不禁唇角微勾。

  原來她也會注意這些細節。

  “那多謝二公主了。”

  成賢兒也拿起那件外裳連聲贊嘆,并說道,“以后你出宮了,這宮里能和我說話的又少了一人,這雨晨殿就更加冷冷清清。”羋玄的婚事就定在開春,可以說一開春,她就要離宮了。

  羋玄卻笑著勸道,“這些日子,賢夫人還是先養養,把身子養好了再說。等過些日子,你想找人說話,派人出宮傳個話就好了,孫侯府離楚宮也不遠。再則,其實我大姐這人也挺好說話的,如果賢夫人愿意多交個說話的人,不如找我大姐,有什么難的事情,相信她都能幫的上忙。”

  羋玄這話無意于為東宮和成氏牽橋搭線,而且據她所知,如今成嘉也在和羋凰一起辦案。

  若女眷之間再多來往些,有些事情就更加好辦,也更加好開口。

  宮里也多個助力,宮里也多個助力。

  成賢兒聞言笑笑。

  她并非是不懂人情往來之人,只是在這宮中,對于交往之人選擇謹慎。

  溫婉地一頜首柔聲贊道,“太女確實極為不錯。聽說王妃那邊這次也是她替我出的頭,我正要找個機會感謝她一下呢!”

  同時拉著坐在床邊的成嘉說道,“對了,二弟,這事情,你一定要幫我記在心上。畢竟太女為我出頭,這個人情我們成氏不能忘。”

  以前她與羋凰交情不深,而這太女又出宮在外多年。

  可是這次出頭之事,明顯是人家出手幫忙,不然也許她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二姐,這事我一直記在心上在。”

  成嘉笑著點點頭。

  三人又小坐了片刻,成嘉就以還有公事要與太女相商,便轉頭去了東宮,可是當馬車停在東宮大門前時,他卻猶豫了,最后命靜安進去通報,只道,“駙馬可在東宮?我家司敗大人來訪。”

  不久成嘉就被人領著進了若敖子琰的書房。

  “今日怎么有空來了?”若敖子琰早就命人擺好了茶,等著他。

  “還不是為了你交待給我的事情。”

  成嘉撩起衣擺,坐下后,容顏一整,說道。

  “難道有什么你不能解決的嗎?”若敖子琰喝著茶,抬眼看著他幽幽問道。

  “我只是想知道,此案你要我進展到什么程度,我好適時收手。”成嘉淡淡地問道。

  若敖子琰聞言屈指敲了敲桌面,良久開口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其實如今你們查出鄭吏他們五個,已經是敲山震虎了,若繼續往下查下去,就勢必要揪出周家。一個周家,我到并不放在心上。”

  “你擔心的是萬一牽扯出越椒來,你父親那邊的看法?”成嘉看著他問道。

  “是,也不是……”

  若敖子琰皺眉說道。

  他父親那邊的態度固然重要。

  畢竟只要他父親開一句口,下面所有人都會死死閉嘴。

  這件事情絕不會像上次若敖子克那樣輕易傳進楚王的耳朵里引進半絲波瀾。

  “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準信,這件案子,我就辦到周家這里了。”成嘉聞言說道,周家對于他而言就足夠,若敖氏的內斗,他還不想這個時候攪進去。

  “怕只怕,羋凰那邊也知道了。”良久,若敖子琰隔著矮幾看著他開口道。

  一瞬間,二人的目光相對,同時一凝,又同時閃過一道白電。

  “所以我們這邊可以停手,我要讓她在關鍵時刻停手才行。”成嘉接著他的話皺眉說道。

  若敖子琰倚在窗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起伏不定,看著他,又沒有看著他,沒有說話。

  成嘉也安靜喝著茶,目光落在茶杯中起伏的新鮮毛尖,也沒有說話。

  兩個男人,目光沉沉。

  各自心思如海,波滔翻滾。

  赫赫渚宮,金殿內外,世家門閥都在爭奪著那王權交椅下的無邊權勢,有人看不見的細微之處的喋血陰謀,相較于戰場上的刀光劍影,無聲處的大浪滔天,一樣一派崢嶸。

  當冬日最后的一抹殘陽早早地沉入西邊,整個郢都頓時陷入一片暫時的黑暗,而楚宮中馬上就有宮人在四處點起燈籠,再度變得一片燈火輝煌,宛如照亮黑暗的一顆稀世明珠,高懸在郢都之上,散發著令世人癡迷沉醉的光芒,照亮所有人的方向。

  成嘉離去時恰好看見羋凰帶著一隊人馬全部換了便服,從另一處宮門,往東宮外而去,明顯是喬裝易行,不禁微微皺眉,今天她好像沒有跟他說有什么行動吧?

  轉身回頭看了一眼東宮所在的書房。

  若敖子琰知道嗎?

  他,應該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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