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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抵達東郊

  和去壽春(今安徽省淮南市壽縣)的的羋玄分別后,羋凰他們就踏上了前往東郊的路,但是出城后下了官道之后坑坑洼洼的道路并不好走,而且一看就是新開的,道路兩邊樹林叢生,時不時會有些野獸從林子里竄出來,竄到路上,然后基本除了他們就沒有什么人。

  成嘉控著馬韁指著并不平坦新開出來的道路對坐在馬上的羋凰和車中的潘太師說道,“老師,這條道路可能明年還要再修一修,等今年糧食收成好了以后,再想辦法弄平整一些,如今人力有限只能這樣了。”

  羋凰還好,行軍在外時,沒有路的野路都走過,道路不平,索性就像成嘉那樣棄車騎馬好了。

  但是久不出門的潘太師本就年事已高,就被巔的七昏八素,暈吐了一路,根本不能說話,和他一起來的阿奴也好不到哪里去,走一段就要歇息一段。

  羋凰騎著凰雪慢悠悠地走著,深深吸了一口宮外自由的空氣,眼神晶亮看著外面的世界,心情極好,縱然出了郢都東門后一路向東都十分荒涼,少無人煙,不是叢林就是荒地,也沒有任何抱怨。

  偶爾他們見到幾個棚屋平民在野外開墾了幾畝荒地種地,不過田里的豆苗或者秧苗遠遠看過去顯然長的都不是很好,歪歪扭扭的,有的農夫在想辦法救一救因為大水沖過的莊稼地,保住今年一年的心血。

  有時遇到還能救一救的莊稼。

  他們會停下來。

  成嘉會命蘇從帶人過去指導他們如何處理大水過后浸泡的農田,而羋凰會在一邊聽著,時不時地注意他們所說的,記在心上。

  他們這樣走走停停。

  就連潘崇也漸漸恢復過來。

  雖然成嘉阻止了大水的泛濫,可是還是有一些被大水沖毀的村莊,失了家園的百姓淪為流民,只能帶著孩子和老人一路行乞,然后一路上他們也分了一些糧食給這些流民,正午時分,他們停下來簡單地休息了一下,司琴她們將帶來的肉食和青菜燉了做成午膳,羋凰則正在馬車中問著成嘉關于東郊之事,突然車外傳來一陣騷亂聲。

  “你們幾個小賊,居然敢偷你霍爺爺的肉!”

  二人聞聲望出去,只見霍刀手里一手一個,抓著個十三四歲的小毛孩,有的甚至只有八九歲,一身腦污的樣子,只見他們拼命掙扎地叫著,“我們不是賊,我們只是餓了!”

  “那你們餓了就可以偷東西嗎?”

  歐陽奈握著劍鞘敲了敲腳下不老實抓著一塊大肉就拼命往嘴里塞的小孩的腦袋。

  “嗯……嗯……”口里發出吞咽之聲。

  小毛孩不說話,只是拼命著抓時間吃東西,一副餓極了的樣子。

  還有幾個也被凰羽衛提拉在手中,同樣都是一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

  成嘉微微皺眉,又是流民。

  “果然這一路上不太平,看來是又不能說了。”羋凰收回目光,闔上她的書簡,微微一嘆。

  成嘉卻是一笑,“不急于一時,有些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能成。”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明白。

  “嗯。”羋凰微微點頭。

  關于《井田制》改革成《公田責任承包制》的可行性,她也知道非一日之功,可是現在的她迫切地想要強大起來。

  想要抓住一切可能。

  正準備命歐陽奈和霍刀把幾個孩子放了的時候,從旁邊林子里突然竄出二三十個拿著大棍的大漢,大叫道,“幾個小崽子,居然敢跑!害爺爺我好找!”

  然后只見原先偷東西的小毛孩們一見到大漢們就一臉驚恐的樣子,“不要,不要抓我們回去!”

  “我們不要做奴隸!”

  “我們不要賣到別國去!”

  幾個毛孩子發出一陣害怕的哭泣聲,抱著霍刀和歐陽奈他們的手腳不放,任大漢他們拖拉就是不松手。

  大漢們聞言怒道,“你們都給我們簽了賣身契了,居然敢跑,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讓你們怎么逃!”

  說罷大漢揮舞著手中的木棍就要向一個毛孩的腿上揮去,卻被不知何時走近的成嘉拔出一劍快速擋住,“他們就算是奴隸,也輪不到你們喊打喊殺!”

  大漢眼見來人一身紫竹錦袍玉冠,明顯是個貴人,立即收了一臉兇相,諂媚拱手說道,“這位貴人,你們不知道,我們花了錢買了他們,可是他們這些家伙不聽話,幾次三番的逃跑,費的我們好找。”

  霍刀手中抓著那個最大的小子鼓氣勇氣說道,“明明我們是被你們抓去做奴隸的,根本沒有賣身給你們!”

  在一旁看熱鬧的醫老搖搖頭,“這世道,大的欺負小的,白的說成黑的,亂啊!”

  聞言的大漢沖著他氣罵道,“放屁,他們都一個個都和我們按了手印的!”

  與此同時,另一個大漢一鞭子突然狠狠抽在說話的半大小子的臉上,又快又狠,成嘉和霍刀都來不及出手,頓時打的說話的小子滿嘴是血,牙齒脫落,再也無法辯駁。

  “大哥!……”

  幾個孩子頓時發出一聲驚呼,然后同時遭到一陣鞭打。

  成嘉見此眉眼一沉,顯然這群人是做慣了這等強迫良民為奴之事,所以即使碰見有人插手閑事,也會用最快的速度令這些逃奴閉嘴。

  一直站在成嘉身后的羋凰沉目看了一眼手段狠辣的大漢們,一個眼神對霍刀他們命道,“霍刀,叫些兄弟,把這些拐賣的人販子全部送回郢都的縣尹,務必查出他們后面的主人!”

  這種人他們在外面見多了,多說無益。

  “是!”霍刀一招手,懶得和這些大漢多費口舌。

  以暴制暴是最快的解決辦法。

  頓時二三十大漢被扭綁了起來,“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你們就敢抓我們!”

  “我們可是管大老爺的人!”

  “我霍爺爺管你們是誰的人?今天犯在我手中,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霍刀大笑,幾個巴掌掄圓了,剛才他們怎么打的那孩子,就怎么抽回去。

  一場小小的騷亂結束,幾個孩子也被放了,羋凰她們吃完簡單的午膳,又繼續上路,可是之后去往東郊的路上卻一路跟著他們。

  “大哥,我們這樣跟在后面,這些貴人會收留我們?”

  最小的孩子扯著最大的小子的袖子,小心地看著前方的大隊問道。

  最大的小子嘴里是血,可是擼起袖子擦了擦嘴上的血,艱難地說道,“不知道,但是跟著這些貴人總比再被抓回去強!”

  “嗯!”

  幾個孩子商議。

  打定注意要跟著他們。

  一個因為肚子痛而來晚了的大漢再趕到時,只來的及看見他的老大和兄弟們被扭送回城,而那幾個逃跑害他們好找的小混蛋卻被幾個貴人給放了,對方人多勢眾,小混蛋們又跟在他們后面。

  他一個人見機不對,就悄悄跟在羋凰后面找機會回去通風報信。

  “有人跟著我們不管嗎?”

  蘇從騎在馬上回頭看著林子里躲躲閃閃的人影問著前面的羋凰和成嘉。

  “不過幾個打手罷了,真正為他們撐腰的還是那個管大老爺。”

  羋凰并不在意,她在想的是那個號稱“管大老爺”的是哪號人物,眉眼微沉地說道,“把他抓了才有點用。”

  成嘉也微微頷首,“其實這種強逼平民為奴的事情早就有了,一些大商賈甚至通過災患之年將這些流離失所的平民全部暗自劃為奴隸,然后販賣給各國貴族為奴從中賺取暴利。”

  而奴隸的用途很多。

  服侍(奴仆)、耕種、養馬、隨同作戰、工程建造、手工業生產等等,還有陪葬,某種程度姬妾也是奴隸的一種。

  就算成氏也有很多來歷不明的奴隸,如果想要一個個查其來歷,根本無從查起,這些人販子更是抓也抓不完,根本辦法還是從制度和思想上改變,否則只能救一兩個人,救不了所有人。

  這個時期就是一個奴隸社會。

  一日為奴,終生為奴,生死都不由自己。

  奴隸等同于貨物,卻又不同于貨物。

  為什么販賣奴隸可以賺取暴利?

  因為這個時代,土地雖然無限,可是人口卻是有限的。

  一些奴隸主或者大貴族如果要開墾更多的荒地賺取更大的利益,就需要購置奴隸為他們開荒,所以奴隸成了各國貴族奴隸大地主爭相搶購的資源,而他遷移流民雖然是朝庭主導下的行為,可是也是一種變相圈占人口的行為。

  在這個沒有生產工具的時代,人是最大的勞動生產力。

  在“犁”產生后,奴隸的價值才開始減小,而冶煉鐵制的技術產生后,鐵器農具將代替木制,青銅器具,原先一個奴隸可以耕一畝地,有了鐵犁可以耕十畝地,當然如今他已經開始使用牛馬拉犁,這將會比一個奴隸手推犁更快,蘇從他不知道這些細節,如今他們開荒的速度不僅僅是因為開荒的作業方式改變,其中還有生產工具的不斷升級,生產力的不斷提升,到后期可以預見整個奴隸社會的奴隸會會開始出現盈余,所以他沒有允許蘇從繼續收攏流民。

  因為東郊只有那么大,用不到那么多流民,當有一天,奴隸主和大貴族再也不需要這么多奴隸。

  這種勞動力人口爭奪的情況就會大大降低,而奴隸制度就能隨之瓦解。

  這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一行人相安無事地又走了大半日,終于在穿越了最后一片荒蕪之地,爬上一個不高的小土坡后,在黃昏落日時分抵達了位于一條無名小河邊上的東郊。

  此時潘崇坐在馬車之中,透過車窗看向窗外綠色的波濤間泛著細碎的黃色的稻花的萬畝良田,美地讓人移不開眼目,和一路而來見到的那些荒無人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淡黃色的稻花在天空中隨風輕揚,一種淡淡的稻花香隨著微熏的夏風飄進車窗,輕柔地撲落在羋凰伸出的手掌心中,騎著馬的她抬著手湊近鼻尖輕嗅,仿佛已經聞到八月稻谷成熟的香味。

  后面的馬車中,司琴司畫她們已經爆發出一陣陣驚喜的驚嘆聲。

  “太女,這里太美了!”

  “我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這么好的稻田!”

  “往年大水過后那慘象,簡直目不忍視!”

  “這里真的太美了!”

  就連他們身后跟著的幾個孩子也雙眼發高,爆發出一陣歡欣鼓舞聲,忍不住撒開腳丫沖進稻田之中,卻被田里的巡邏的農夫拿著三叉戟給攔住,“去去去,不準踩踏田地。”

  “哈哈,好好!”渾身臟兮兮的孩子們點著頭退回田埂上,“大哥,我們沒有看錯吧?”

  “怎么有這么好的地方?”

  “不知道,我也只是聽大家說東邊有一個仙境,一定就是這里了。”帶頭的小子眼神熾熱地看著東郊,仿佛到達了他心目中的圣地。

  是的,比起若敖子琰種植名貴的牡丹,這里美的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整理的四四方方的田間有農夫正趕著黃牛在田間拉著犁在犁地,還有孩童拿著網兜戲戲鬧鬧地奔跑在田梗上護田除蟲,一個個大棚中似乎藏了什么珍奇等待著來人的探索,而遠處河塘邊上更是聳立了一座巨大的水輪,上流的飛瀑落下來砸在水車上灑下晶瑩的水花,驅動著水車緩緩轉動,發出“轟轟”的聲音載著下游河中的水運到上游。

  依著水輪又建起了一排排青磚綠瓦的房舍,從房舍的頂端煙囪中升起燎燎的炊煙,有農婦走出家門口喚著辛苦工作了一整日的丈夫和孩子回家吃飯。

  就連潘崇也震驚了,扶著老奴的手走下馬車,半張著嘴怔怔問道,“我楚國真的有這么好的田地?”

  他的封地每年的收成,他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沒有下地耕種過也看過那稻田的景象哪有現在的半分氣象,而且早年從政,對于各地根據《井田制》上繳的糧食產量更是清楚的不能在清楚:各地上報上來的都是少的可憐。

  若是依此氣象,此十萬畝地今年要產生多少糧食?

  他在心中快速地盤算著。

  熾熱的目光隨著那波濤翻滾的稻浪而起伏,催促著老奴將他快速地扶下馬車,想要沖進田間一看。

  成嘉含笑回頭看著將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緩緩地伸出一手,“我知道你還有很多問,不過來了這里,一切都會有答案。”

  羋凰皺著峨眉點點頭,隨著他緩緩翻身下馬。

  二個人并肩走在田梗上,清風拂過他們的衣擺蹁躚飛舞,夕陽落在他們身上在稻花飄飛的稻浪里拉出兩道迤邐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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