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看到若敖越椒在東大街上兩次三番為難羋凰的這一幕,若敖子良不知為何心口生痛。
此時的若敖子良似乎恍然間憶起先祖若敖子文臨終時說的話,當時越椒剛剛出生,被若敖子文抱在懷里一看,第二日就指說他,“此子長相如狼,將來必生反骨,為禍我族。”
當時全族震驚,要將他活活淹死。
是他眼見孩子幼小,在水缸里淹了半日居然還有生氣,于是大發側隱之心,向眾樣族保證必會好好教導于他,讓他絕不為害家族,幸而這些年,若敖越椒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
可是剛剛那一幕,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太女怎么說都是子琰的妻子,可是他騎著快馬根本毫無顧忌的樣子,讓他當時坐在馬車中嚇的幾乎魂不附體,與那大街上的看客一般。
一路上車轍蕩蕩,若敖子良坐在馬車中搖搖晃晃,大手想要端起一杯茶喝一口定定心神,可是卻不小心“碰”的一聲打翻了茶壺和茶杯,馬車外,車夫聽到動靜揚聲道,“大人,發生什么了”
“沒事沒事”
“茶杯打翻了”
“你繼續開車”
“是,大人。”
恍恍惚惚地交待,若敖子良趴在馬車中想要把滾落到矮幾下的茶杯翻找出來。
可是一雙手怎么也夠不著,不僅如此,他想要找塊干布擦拭打濕的桌子,可是他翻車倒柜卻怎么找也找不到干布放在哪里。
這輛馬車只是他臨時起意想要用來追上太女找她私下說一說流民圈禁案,讓她對若敖越椒高抬貴手時命人隨意安排的,所以這馬車里放的東西他都不熟悉,手忙腳亂中,若敖子良干脆直接用繡著四尾鳳羽翼的朝服大袖擦著桌子。
一邊擦著,他一邊搖頭自語。
“不會的,我的椒兒不是有意要沖撞太女侄媳的,一定是事出有因椒兒,這孩子,從小恭親孝順,剛才他也不過和太女開了一個玩笑從頭到尾,他也不過是和凰羽尾的將領在切磋武藝在根本沒有傷害太女一絲一毫反而勸說太女離開這事非之地椒兒也是為太女好這東大街主上今日確實太亂了,各種閑雜人等聚集,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不然琰兒回來,太女要是有什么閃失就不好了”
“再說這孩子從小見到比他厲害的高手,都會去挑戰”
“所以言語上才有些莽撞了”
“才會去和那個女統領比武”
“武將都是如此”
若敖子良想到這里,仿佛覺得一切都說的通了。
青布馬車后面,若敖越椒一直打馬緊緊跟著,想著剛才父親上車的神情讓他直覺不好,今天恐怕是他著了羋凰的道了。
此女真是可惡,先是挑撥司徒南,借機抓他,明知他不可能不救司徒南,否則萬一司徒南落在她的手中,在刑獄司里經不住嚴刑拷打將他們之事全部招供,那所有的一切都爆露了。
馬車一路沿著東大街轉上北城大街的若敖府,車夫駕著馬車停在了大門前,掀開車簾搬好梯凳恭敬地道,“大人,到家了。”
“噢到家了”
“好好”
若敖子良恍然間看了一下他濕碌碌的袖子,皺了皺眉頭,然后彎腰抬頭看著若敖府門前的兩座青銅獅,一瞬間,竟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
若敖越椒已經搶先翻身下馬,守在馬車一邊,焦急地看著他,扶住他的手臂,“父親,今日的事,你聽我解釋”
“椒兒你用不解釋,我都明白的。”
若敖子良輕輕拍了拍他手臂,然后對他說道,“為父累了,為父先回府了,這幾日你頭上的傷還沒有好,這手臂上又添了新傷,就不要再出去了”然后推開他的攙扶,一個人下了馬車,腳步虛浮地邁過門檻走進府中。
“父親”
若敖越椒不知道若敖子良此時是何意,想要叫他,可是他一句話把他這一路想的解釋全部給堵在了口中。
他明白父親明白什么 他目光微寒地落在馬車邊上唯一躬身而立的車夫的身上,“剛才馬車上老爺說了什么”
車夫噤若寒蟬地回道,“大公子,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在趕車小人口聽到一聲大響,老爺好像把茶壺給打翻了然后然后一直絮絮叨叨說了些什么,可是小人沒有聽清”
“來人,把他帶去五城兵馬司,讓他好好回憶回憶”若敖越椒沉著臉命道,大手握著車櫞,生生將車櫞一角給抓了起來。
“是,都尉大人”
副將一個眼神,有人把車夫帶了下去。
“大公子饒命”
“小人真的什么都沒有聽到啊”車夫被人拉走,不斷求饒道。
晚間里,眾人一起用晚膳,若敖子良也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參加,只命人把晚膳送到他的房間,令尹子般見此詢問道,“大老爺那邊可是有什么不適”
大房管家想了想,回道,“大人今日回來時似乎受了極大打擊,不過想必是朝中遇到什么難事了。”
其實這幾日,若敖子良為了大公子的事情都茶飯不思。
所以大管家也沒有當作一回事。
令尹子般聞言微微頷首,“嗯,我去看看大哥。”
倒是下首坐著的若敖越椒聞言卻是目露寒光,對于令尹子般前去看望若敖子良之事心存不喜,但是卻不能阻止。
大房的主屋中,福祿壽的圓桌上,冒著熱氣的食物早已放涼,可是倚在窗邊長榻上的若敖子良手握著一卷竹簡卻看都沒看一眼,手中的竹簡也沒有打開過,就那樣握在手中,可是若敖子良卻看著窗外在發呆,令尹子般推門而進,看到的就是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于是揚聲道,“大哥,可是有煩心事”
“子般,你來了”
若敖子良聞聲翻身坐起微微搖頭,“沒事就是太累了,所以剛剛發了回呆。”
管家在若敖子良邊上為令尹子般搬了一個圓凳,令尹子般在他身邊坐下,輕聲說道,“大哥若是累了,這家里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還有我呢”
“那就勞煩二弟了。”
若敖子良聞言心中感動。
一想到今日太女被越椒當街沖撞的事情就覺得心中更加愧疚。
“我們是親兄弟嗎”
令尹子般輕笑道,然后將他按回長榻上躺好,并勸他好生休息,就推門離開。
房中,若敖子良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臉,低語道,“二弟,椒兒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定會勸阻他的”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