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一天,從被鵝叫醒開始。◢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1a
天冷了鵝都不愿意在外面,從廣州府趕回南洋衛時兩只大鵝干脆被陳沐領到屋子里,睡的比陳沐晚,醒的比陳沐早,也挺不容易的。
陳指揮使還是沒把小顏掌柜領回南洋衛,左右思慮,不論是明媒正娶還是到官府辦手續納妾,都是個名份,沒名份這事做的就不對,而名份的關鍵在于,要讓遠在月港的顏清點頭。
他們要先寫信問顏清的意思。
陳沐迷迷糊糊地高叫一聲,燕歸舫的姑娘端來面盆,侍候他穿上衣服披掛胸甲,這才問道:“大清早鵝叫個不停,誰來了?”
“回將軍,是廣州府的呼守備,好像有急事,在衛衙外等著。”
呼良朋?
“他怎么不進來,天寒地凍,在外面受著,也就他了。”陳沐扣好胸甲上甲扣,戴好發巾向外走去,“他那么壯,凍凍不礙事。”
呼良朋是真不怕冷,裹著大袍子立在衛衙外像堵黑墻,急得團團轉,一見陳沐出來就湊了上去,道:“陳將軍啊,好端端你養那么多鵝做什么,一進衛衙就都給我轟出來,站在門外就不叫,還被伺候的挺靈性。”
陳沐笑笑,領呼良朋進衛衙前廳,這才問道:“你老兄從廣州府過來,肯定是有事,這么遠找人帶話就行了,什么事還要親自過來?”
呼良朋搓著手捧起衛衙從人奉上的溫茶暖手,咒罵了句這鬼天氣,才嚴肅地對陳沐問道:“驛站新傳來的邸報,看過沒有?”
“我昨天剛從廣城回來,哪兒顧得上看邸報,怎么了?”
“猜你也沒看,看了就不是這樣。”呼良朋看陳沐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邊打哈欠邊無所謂的模樣就來氣,小聲而急切地道:“你被彈劾了!”
“廣東道監察御史齊康彈劾你四大罪狀,都送到朝廷了!”
陳沐一下就清醒了,快速接過呼良朋拿來的邸報翻看,果不其然,御史彈劾廣東武官這種事在邸報上占不上什么篇幅,這個叫齊康的彈劾他結黨營私、買賣軍械、勾軍懈怠、練兵不利四項罪狀,十月的事。
“這彈劾的是什么玩意?”
陳沐仔仔細細看著列數四項罪狀,原本涼透的心慢慢回暖,邸報丟到桌案上,“一派胡言,這破玩意換個名就能彈劾廣東任何一個武官。”
其實呼良朋一說御史彈劾他四大罪狀,真把陳沐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是彈劾侵吞海關、私聯海盜、暗自通番之類的東西,哪里想到居然是勾軍懈怠練兵不利這些罪狀。
尤其買賣軍械,衛官之間軍械互通有無本來就是定制,其他的也是無稽之談。
這讓陳沐輕松不少,對呼良朋抱拳道:“多謝,陳某得去肇慶一趟,呼兄要是沒事,在南洋衛小住幾日,等我回來咱們好好聚聚。”
“不聚了,我就是怕你不看邸報不知道這事,既然你知道了,我這就回廣城。”
呼良朋端著熱茶一口飲盡,起身又笑著對陳沐問道:“將軍去廣城,是去鼓腹樓了?”
陳沐笑笑,“是啊,估計再過些日子就該請你們來飲酒了。”
呼良朋大笑著告辭,陳沐立在衛衙門口讓人備馬,看著呼良朋遠去的背影暗自發笑,這是個好朋友啊。
他對感情是個遲鈍的人,如果不是楊應龍與他說起姐姐的事,陳沐可能很久都不會有這方面的想法,他喜歡小掌柜么?喜歡,可有多喜歡呢?
他也不知道。
陳沐只知道楊應龍提起聯姻時,他心里想的是小掌柜。
這就夠了。
肇慶,總督府。
“來了。”張翰沒讓陳沐等多久,在偏廳坐了一會就被招進書房,老軍門笑吟吟地問道:“看見邸報,知道自己被彈劾,坐不住了?”
張翰比他想象中要淡定,這種態度給陳沐吃了一顆定心丸,行禮后點頭道:“是,卑職被彈劾有些六神無主,思來想去只能來叨擾軍門……”
“要稱末將,稱呼不能亂。”張翰在著小銅桿敲敲桌上的西洋鐘,不用說這也是陳沐派人送來的,鐘這種東西不能單獨送,是先前和一堆別的物事一起送來的,看得出來張翰很喜歡這個,拿著南洋軍器局的放大鏡對在眼睛上看著發條噠噠走,這才自己笑笑,坐下后對陳沐道:“沒什么大不了的,齊康他有兩年多沒彈劾人了,再不給朝廷送個手本,顯得尸位素餐,要彈劾。”
“隆慶元年時他走高拱的路子,彈劾徐閣老,被海剛峰臭罵一頓,這次找上你,算有些眼力。”張翰身居高位,得到消息的渠道比陳沐不知高出多少,說起這些事來也是如數家珍,“老夫已為你奏本解釋,四項罪狀除了結黨營私,另外三個你就認下來,給朝廷上本解釋就是,這些事沒人在乎,這是你的機會,讓朝中大人看見你的機會。”
陳沐聽明白了,他把事認了誰都不得罪,衛所之間買賣軍械是朝廷律法允許的、勾軍懈怠是因為難、沒有旗軍自然就練兵不利,把這三樁事情認了不但不是壞事,反而能體現出自己的能力,也能讓朝堂諸公得到態度良好的印象。
“多謝軍門指點迷津!”
張翰笑著擺手,道:“來都來了,傍晚留府中用飯,老夫的事可比你嚴重的多。”
見陳沐面露不解,張翰抬手指著案上堆疊書信道:“前番廣城用你不用俞志輔,再加廣西聽從高閣老的事臨陣以殷正茂換俞大猷,次輔張白圭發來書信為俞志輔鳴不平,夾在中間很難任事啊!”
張翰走到門檻,向書房外看了一眼,關上門對陳沐問道:“你是知兵的,廣西之事,老夫該聽誰的?”
這種事,問我嗎?
陳沐瞪大眼睛,接著就見張翰從書信中抽出一張拍在他面前案上,其上字跡清晰。
《答兩廣總督》
“頃廣中士人,力詆俞帥,科中亦以為言,該部議欲易之。仆聞此人,老將知兵,第數年以來,志頗驕怠。意其功名已極,欲善刀而藏之。”
“論者之言,適中其意,前聞公以十月進剿,臨敵易將兵家所忌,代者或未必勝之,且撫按俱未嘗有所論劾,乃獨用鄉官之言而罷之,亦非事體。”
“故止于戒飭,然仆不知其人,畢竟何如,公與同事必知之,真若果不可用,亦宜明示,以便易置也。”
陳沐緩緩咽下口水……朝廷打算,罷掉俞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