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的迪諾羅尼亞閣下,請原諒我這么久沒有給你寫信,陳將軍的侍衛把我看管得太緊了。”
“在跟隨陳將軍的日子里,我學到許多新奇的東西,他說我們葡萄牙在馬六甲、澳門建立商站的想法很好,但不需要更進一步,說像西班牙那樣用軍事而非貿易,或早或晚就會遭到攻擊。親眼目睹西班牙人在菲律賓,呂宋,陳將軍這樣叫這個地方。”
“在親眼目睹西班牙人在呂宋的遭遇后,我認為葡萄牙在設立商站,用公平手段取得貨物做的完美至極,并應繼續保持,尤其在明國進攻范圍之內。”
“他不讓我向別人透露他的情況,但他有二十支擁有火炮的船隊,兩萬名熟練使用火槍、長矛的士兵,還有大量海盜為他效力。陳將軍的背后是大明,我不知道有多大的異教徒國家,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我們在世界播撒主的光輝,雖然還不允許傳教士進入大明,但這是個好的開始。”
“這一次,陳將軍拜托我向您寫信,是希望大明能得到在馬六甲、香料群島、果阿等地建立商站的許可,這一切需要得到您的裁定,我無權說服,只是說清楚這里的情況。”
“相信您已從其他途徑知曉,陳將軍驅逐了西班牙菲律賓總督雷加斯比,用他的話說是為朝貢國復國,這可能是呂宋在一百年前曾與他們的皇帝結盟?但不像結盟,您可以把大明的皇帝視作另一個教皇,只不過這個教皇不替天主散播光輝,只在信徒需要的時候出兵。”
“值得一提的,我們所占領的滿刺加,也是大明皇帝的信徒。”
“不過限于我們之間的關系,陳將軍現在并不打算出兵奪回滿刺加,他似乎在心里把葡萄牙當做朋友,說互相實惠互相得到利益,像我們在澳門一樣,他不止一次地向我夸贊澳門葡人,說他們盡到朋友的本分,在需要幫助時慷慨自衛,沒有拖他的后腿。”
“陳將軍需要黃金與白銀,全世界都需要香料、絲綢和瓷器,西班牙人也需要。他們和陳將軍交戰后,我們能購入更多商品,所以陳將軍才打算開設商站,讓更多貨物流通。”
“我不希望您拒絕他,因為他確實不希望與我們開戰。但作為葡萄牙人,我必須要向您交代,陳將軍的秉性像個無法無天的惡棍,他雖然稱葡萄牙為朋友,但據我觀察他總是讓他的朋友吃虧,并從不允許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欺負他的朋友。”
“期待能收到您的回信——曾有幸與您在埃塞俄比亞一同奮戰的費爾南·門德斯·平托。”
賽驢公依然穿著他那身緋色大團獅子官袍,翹著二郎腿并不端莊地坐在椅子上。聽義子李旦宣讀完平托的信件,他一手拖著下巴,神色怪異地挑著眉毛望向平托,用疑問的語氣問道:“平托先生,我讓你吃虧過?你把眼鏡戴好仔細看著我,難道你就沒有感受到我的德高望重?”
“什么叫無法無天的惡棍?”
幸虧屋里除了他們仨人外只有魂游天外的徐渭,李旦讀這封信都快他娘的笑岔氣了。
陳沐其實也在憋著笑,把皇帝比作教皇是什么情況?還把朝貢國說成信徒,還皇帝只在信徒需要的時候出兵,我大明皇帝什么時候那么吃飽撐的了?
不被懟 到家門口,我們皇帝才懶得出兵!
平托并不害怕陳沐,他神態自若地摘下帽子,對陳沐道:“陳將軍,我必須告訴您,澳門的卜加勞炮廠有我的股份,雖然不多,但那是我過去的全部積蓄。炮廠的客人是得不到兵器補給的海盜與葡人商賈,過去葡人很少,主要客人都是海盜。”
“因為閣下的軍器局出產火炮賣給海盜,這幾年分紅越來越少,前些時候,你在軍器局的關姓部下雇走了全部的工人,讓我血本無歸。”
“喲,你會說血本無歸了啊!繼續努力。”陳沐笑出一聲,隨后才皺眉對李旦問道:“關匠來信說人手不足想想辦法,沒跟我說要買了卜加勞炮廠啊?”
李旦也是一臉茫然,他也沒聽說這件事,緊跟著就見平托擺手道:“我倒是希望他買下來,至少我還有錢分。那個狡猾的老人并沒有買炮廠,他只是把我們全部熟練的工人都招走了!”
啪啪。
陳沐在為關元固鼓掌。
關匠真不愧是老匠人,他知道工匠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好了,別那么怨念深重,難道陳某給你的酬勞還比不上炮廠那點分紅嗎?”陳沐在心里想了想,好像還真比不上,卜加勞賣的炮死貴,賽驢公都覺得心黑,所以他話鋒一轉道:“很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比方說地位,你是陳某的幕僚,在馬城地位是多么尊崇,這是濠鏡區區炮廠能比的嗎?”
“算你說的在理,這封信就這樣,不改,可以交給港口等著的葡商送去果阿了。”
老平托這才十分滿意地點頭,對陳沐揮揮羽飾帽,看起來年輕十歲,趾高氣揚地跟著家兵去送信了。
等平托走后,李旦顯得有些心憂,問道:“義父,葡夷總督能答應官軍去駐軍開港?”
“肯定不能,你能讓葡夷在南京建商站?”陳沐搖頭笑了,從平托那得到葡萄牙國王給予印度果阿和里斯本相同的權力后就知道開商站這事夠嗆,“不過應該可以談,我什么要求都沒提,就看他們提什么要求,咱們也可以跟著提,等回信唄。”
“他們想要貨,我要貨也要錢,濠鏡有他們的商站,他們至少要給我一個地方吧?后面接著談,果阿可以不要,但馬六甲和香料群島不能少。”
陳沐的眼神定定,食指輕點桌案:“一旦談成,商賈先過去,然后就駐軍修港,馬六甲、香料群島、呂宋、日本,連成一線,既可四面出擊,也能八方馳援。”
李旦對地圖還沒太清晰地認識,回頭看了一眼墻上掛的地圖,這才在心里把地名連起來,接著問道:“那他們要是不答應呢?也開戰?”
“不答應一時半會也不能打,再和葡夷開戰海貿就瞎了。”
賽驢公搖搖頭,可神色依然輕松,“葡夷是商站,就好像廣東那么大的地方,他們只在濠鏡一個地兒,大不了談不攏,我就去他們旁邊開港口唄,他在馬六甲,那柔佛和亞齊就得朝貢;他在文萊有商站,沙撈越就得有諸侯封王,沒王更好!”
“呵,我大明宗室那么多,整日里領著俸銀白費開銷,我請都要請出來一個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