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旗軍登陸因幡國,與尼子勝久兵勢相合,達成石見地方礦山的協議。
勝久要求陳八智對石見銀山開采權至少十年,五年是不行的。
山中鹿介就明智的多,他要求開采銀礦至少三成用于尼子家,否則寧愿等待織田家兵勢向西攻來時再收回故土。
李旦對尼子勝久的盤算非常清楚,勝久是怕明軍五年后離開,毛利氏卷土重來他們不能抵擋……任何人站在勝久的位置上,都不會認為復國是件輕松的事。
甚至就連復國本身,都不是尼子勝久想要的。
他的父親與爺爺被家督尼子晴久清洗殺害,自己逃出去后落發為僧,結果還被死心眼的鹿介拽出來要讓他繼承家督,腳下無立錐之地,終日混跡在海賊黨羽之間,現在蹦出來個年輕的明國將軍,跟自己談復國、談二百里外的銀山,還開采五年?
‘你要是能讓我安穩住在富田月山城,毛利家的銀山別說給你五年,我給你五百年啊!’
談到最后,李旦和尼子勝久、山中幸盛這對主從達成協議,石見銀山十年開采,所得礦石皆屬陳八智,尼子家將在出云地方開港,李旦保證每年有五艘大福船運載貨物抵達港口貿易,并為尼子家開放購買明國鐵炮的權力,但沒說數量與價格。
談到最后就是宴會,李旦采購了酒水與肉食供尼子家臣及陳氏部將飲酒作樂,還雇來能樂藝人伴太鼓翩翩起舞演藝,雖然他們看不大懂。
席間尼子勝久在向陳八智敬酒時想嘗嘗明國將軍自帶的酒水。
盛了一碗李如柏給陳八智送的遼東燒酒一飲而盡后的勝久畫風就變了,抱著酒壇嘀咕什么‘啊,真是再也不想經歷過去那種,每天擔心鹿之介出去打劫能不能活著回來的日子啦!’之類奇怪的話。
酒憨人暢,陳八智等人達成聯絡尼子家的使命,尼子家眾將也有明國將軍率領近萬強援加入復國而士氣大振,一掃先前頹唐之色。
在毛利與尼子家之間左右搖擺不定的山名豐國也因明軍到來漸漸緩下七上八下的內心。
他們并未在因幡國耽擱太久,即分兵突擊,以山名豐國的兩千足輕為偏師向伯耆國人眾發動攻勢,尼子家主力與隱歧水軍經由明軍船隊擊破的海上道路直襲擊出云地方。
萬歷元年三月,尼子家家督尼子勝久率軍再度踏上出云國的土地,由美保關向白鹿城進發。
“目標已經很明確,攻下尼子十旗,以支城孤立侵攻戰法,合圍富田月山城!”
白鹿城下,山中幸盛頭戴鹿角盔,騎織田信長賜下名馬四十里鹿毛,持長槍挎小太刀策行陣前,望著足輕陣中林立的尼子家四目結家紋,舞槍高聲喝道:“讓天下知道,尼子家回來了!”
漫山遍野的足輕陣勢發出有氣無力的高呼,他們雖然佩尼子家紋,但并非出云國的兵,這些人都是明智光秀調給山中幸盛的,也沒幾個打心底里在乎尼子家能否復國,根本沒什么激動。
倒是因山中幸盛的鼓動,陣前各個作為大將的尼子武士興奮地滿面漲紅,恨不得現在就拔刀爬城砍殺一番。
尼子家軍陣后方不遠處的高地山林間,不足五百的陳氏炮隊旗軍、遼東鐵騎、五島倭寇混編的軍陣里,李如柏看著山下圍城的軍陣,輕松愜意地笑道:“沒鼓舞出士氣呀,陳帥,他們八成又指望著什么籠城數月得勝呢,開炮轟城吧,咱把城門轟破,這幫倭兵就有士氣了。”
“不,不至于,那是一座交通要地的小軍寨,他們把這稱作支城。”
陳八智說著緩緩邁步上前,面向四里外的白鹿城道:“守軍不多、城墻不高,毛利大軍在后,他們等不到籠城時機,只能強攻。”
“這場仗我們看著,等他們進攻時打幾炮,讓他們打,在攻守之間,看慣用戰法。”陳八智說著,轉頭看向李如柏,道:“十座支城都是尼子故地,何況出云太冷,尼子兵衣很薄,他們會盡快取勝的。”
“東面伯耆國有山名家兵力,短時不足為慮;南面要道相連的備后,到時由尼子攻下富田月山城后自己收拾殘局,我們要去的是山陰石見國,那更靠近毛利兵勢最滿的山陽道安藝國,在石見國安濃郡山吹、溫湯、鱷走三城之間,對手是毛利屬地的精兵強將,在此之前,多了解他們一點,更易取勝。”
虎口奪食哪有那么簡單,銀山別管在誰手上都被看得死死的,陳八智很擔心被拖入疲于應對的戰事當中。
他的策略,是一開始就擺明車馬,在西國前往出云國的要道,安濃郡集結兵力,與毛利氏可能派來的援軍決戰,一次決戰即收大功,震懾毛利氏,讓他們不敢再打銀山的主意。
“那邊也有可能沒有什么壓力,九州的大友正進攻長門,如果戰事順利,我們能輕松取得銀山。”
陳八智邊說邊搖頭,聽見山下喊聲一變陣形出現變動,專注于戰場局勢,道:“安身立命不可寄托旁人之手,陳某也正期待與毛利一戰,麻貴的兵在五島打牛痘,不知要去哪里打仗,我們……看,勸降失敗。”
山下本陣頂兜著甲的尼子勝久氣憤地從腰掛上站起,被稱作腰掛的小馬扎都被碰倒,把城中送來的書信撕得粉碎,握拳向傳令武士高呼一聲,武士按刀穿過林間。
當命令傳至前軍,山中鹿介揮舞穗槍,陣太鼓響起,數個軍陣齊齊向白鹿城緩緩壓上。
陳八智笑著從矮山頂跳下來,戚帥麾下從軍的經歷讓他變得不茍言笑,但每每看到別人開戰,依然會有早年濠鏡炮臺里伸出插旗穗槍時的傻笑,抬手向麾下炮手搖擺手臂,傳下無聲的命令。
數門火炮被推至近前,炮口角度早就調好,在尼子家軍陣向白鹿城壓上的途中,火炮在山間轟響,炮彈掠過軍陣足輕上空,將沿途足輕嚇得抱頭躲避。
炮彈曳尖嘯轟在城門附近,木屑齊飛間雖未一擊奏效轟破城門,卻將門上鐵炮櫓打穿,打破交戰前片刻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