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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神速

  楊家人做買賣老傳統,半賣半送。

  這次例外,千口香山刀、千副鎖環甲,楊應龍全送與孟養土司思古。

  因為孟養是與緬甸作戰的前沿陣地,這的戰爭會持續很久,楊應龍不愁沒兵甲生意做,總跟陳沐寫信,姐夫用的都是言簡意賅直白易懂的詞,久而久之楊應龍也懂了市場的意思。

  思古有一萬四千名戰士,他的兵甲又很破舊,這是多大的市場?

  孟養有地方特色的土特產楊應龍已經替姐夫打聽清楚——良材美木、金銀玉石、滇馬大象。

  劃得來。

  羅汝芳出舊神護關,向西顛了三十里,看著已經修好的城關與正在修筑的房屋廬舍,心中頗有感慨:播州宣慰使楊應龍,這算擴土開疆了?

  “楊宣慰使有所不知,從前神護關駐軍向西,最遠的哨所就在這個位置,扼守山道以備三宣六慰事變,現在關口被你挪到這里,哨所又要放到哪里呢?”

  羅汝芳來時,楊應龍正抽檢著麾下石匠打碎的碎石,聽到羅汝芳這么問,小土司抬手向西指去,道:“那邊四個山頭,二十三四里吧,設了烽火臺,這個地不錯,就一里多平直山道,往后都是下坡。”

  “那有兩處箭樓,弓弩手扼住向下拋射,最遠能射將近二里地,這邊是炮樓,眼下沒好炮,舊神護關的將軍炮也能使,剛好能打到箭樓。”

  楊應龍說起自己的建筑心得,滿臉都是得意,道:“關墻三百七十步,七十步平,左右各一百五十步依山斜建,左墻將軍炮可轟右箭樓;右墻將軍炮可轟左箭樓,三面墻打山道一打一個準。”

  神護關?

  羅汝芳對楊應龍的軍事建筑哲學并不感興趣,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座名為神護關,實則神速關的城關,問道:“老夫看這城關皆為堅石所制,不見山下運石,楊將軍為何修這么快?”

  修筑城關歷來都是勞民傷財的事,過去的神護關一直想修,但苦于資財不足,舊神護關在楊應龍過來之前還只是區區壁壘,根本稱不上城關。

  楊應龍移防神護關半月,把關墻修了出來,又向西再移防三十里,從無到有修出一座新的神護關,而且關墻比東邊寬出二百步有余。

  就算四川播州匠人善筑城的名聲在外,也不至于巧奪天工。

  羅汝芳很清楚,這里面有關竅,關竅興許就在南洋軍府從廣東一桶桶輸送來的灰土上。

  上次他到神護關,關墻還沒干,抬手一按能在城上按出印子,這次再去就已經干了,結實得很,除了上面有些坑坑洼洼的碎石料不太好看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這可不是石頭的,好叫大人知道,土灰是廣州水泥廠用呂宋火山灰造的,混以鋼筋鐵網最為堅固,不過向這邊輸送太難,我舍不得依陳都督所言那般造關,也是碎石沙土合木柱。”

  “廣東那邊的人說這樣幾年就壞了,不過等平定緬甸,還需要這關,再修也無妨。”

  楊應龍的城關比起南洋炮廟是絕對的偷工減料之作,城關主體依然是圓木柵,所以造得快,實以水泥也只是稍加堅固,遠不如南洋炮廟。

  “陳都督在南洋造的工事就算重炮也轟不破,神護關差得多,但在這夠用了。”

  南洋軍府。

  羅汝芳記下了,他心道:這年月只要瞧見什么好東西,往南洋軍府身上想是準沒錯,怪不得張居正那死心眼也待見陳沐呢。

  “等戰事結束,云南正是大興水利的時候,到時問問陳帥能不能購置一些。”

  羅汝芳嘴上說著,不過其實心里也沒當回事,他從隨同吏員身上拿出書信遞給楊應龍道:“隴川兵也動了,莽應龍的先頭軍隊應當已近孟養。”

  “要開戰了。”

  楊應龍抓著一把碎石的手一頓,石頭灑在地上,接著緊攥成拳,咬牙道:“能幫思古的,我都幫了,這場仗他只能自己打,生死有命。”

  “還望副使告知,隴川動兵幾何,我能傳信向思古示警。”

  神護關在孟養東、騰沖衛北,騰沖衛西面則是隴川,他們所處的地方是真正的西南邊陲,實際上楊應龍已經出境了,只不過他的兵站在哪,國境就在哪。

  這種時候,孟養根本不會在乎有幾十里山道被楊應龍占據。

  “隴川百姓大多不愿隨岳鳳出戰,僅募到兩千兵力,還停在隴川。”羅汝芳吩咐吏員將間諜傳信交給楊應龍,這才帶著小土司走到一邊,問道:“我聽說,你私下里給思古送了千副戰甲、千柄戰刀?”

  仆人端來銀盆,楊應龍洗凈了手,以絹布擦拭著點頭應道:“是,還想給他鳥銃來著,不過他的人不會用,現在練也來不及。”

  別說思古的人不會用,就是楊應龍,先前看見鳥銃也發愁,這東西是好用,但他的苗人武士更喜毒弩長標,也就臨著備戰,練了一支百人銃隊。

  現階段發展完備的火繩鳥銃,威力上只比苗人雙人操持的大毒弩稍弱,但更快也更好訓練,毫無疑問那是最好的兵器。

  但楊應龍一時半會也不愿意讓部下用,因為一千個剛熟悉鳥銃仨月的苗人武士,在戰斗中使用鳥銃的表現肯定不如操持一輩子的大弩長標熟練。

  楊應龍說著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對羅汝芳問道:“大人,在下這是……違律了?”

  “不違律,朝廷約束三宣六慰的律法本就不多,雖止官軍私販軍械,但楊將軍這不算私販。”

  羅汝芳攏著胡須輕笑,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到底違不違律,楊應龍干這事本就是模棱兩可之間,反正也沒人想追究他,他說道:“是金騰地方兵備副使與云南都司指揮僉事,你供給軍械的事由衛軍報到都司,他們找上老夫。”

  “楊將軍若有多余兵甲,可否供云南軍兵使用?”羅汝芳搖搖頭道:“云南地方軍兵甲械不齊久已,一衛能有千戶被甲已屬難得啊。”

  要不隨便平個亂都得動兵四五萬甚至十萬,廣東以前平亂,別管海賊山賊,一下大警就落到要集結全省兵力的田地,還不是因為兵不中用。

  一衛滿旗軍拉出去,五千軍兵干的實際是民夫的活兒,就那五百個正規軍勉強能上陣,戰力還低得令人發指。

  整體風氣是那樣,就算有五百個精兵,又能精銳到什么地步?

  衛軍革弊后,現在廣東依然是不是鬧匪亂,臨近衛所隨便派個千戶出去,旗軍衣甲明亮扛鳥銃拉著火炮就去了,什么山寨打不破?

  “云南都司,老大人您讓他們找南洋軍府吧,那什么都能換軍械,金銀銅鐵、大衫老松,對了,您稍等。”

  楊應龍話說一半,開口派仆人跑到遠處新搭的別院取來一冊薄本奉上,道:“這里有南洋軍器局出產各式軍械介紹,姐夫叫參數。”

  “云南都司想要什么、自己有什么,列個單子,派人去廣州府問價,這些事我說了也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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