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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除害

  趙士楨走了,程大位也走了,趁著夏季還未到,他跟隨攜帶軍府公文的海瑞一路乘船北上,欲經麻家港過望峽州,官方由海瑞入朝覲見,民間由他游說。

  陳九經也沒閑著,風塵仆仆跑到常勝聽了幾場關于大西洋海洋貿易的會議,再與軍府幕僚等人就法國謀取一塊地盤的想法幾經商議,領了命令帶著人手就啟程了。

  所謂的人手,除了跟著陳九經過來的女真武士,就幾個移民加個德雷克,那幫移民被陳沐稱作‘特殊人才’,不過小九爺看這些人可是越看越奇怪。

  三教九流全都上不得臺面,擱大明陳沐給他找的這些隨從都能斃了。

  陳九經帶著一行‘特殊人才’和他六騎護衛,一路騎著馬途經各處驛站,第三日便進了墨西哥城與總督楊廷相會面。

  楊廷相現在可受百姓愛戴了,上任之初便搶了西班牙人考慮良久卻不敢施行的政績,分批次給予原住民被西班牙人剝奪的權力。

  其實在這兒他動了小心思。

  這是狐貍分食的鬼點子,他面臨的難題是一旦治下西人貴族、種植園主的奴隸被剝奪,會讓他們升起較大的反明之心,西班牙人眼下是被陳沐打服帖了,但他們未必怕楊廷相。

  兔子逼急還咬人呢,孤身于墨西哥城的楊廷相可不想拿自己試試西人貴族敢不敢鋌而走險——他可是這個時代難得的高材生,以后要為效忠的萬歷皇帝多做貢獻呢,怎么能死在這里?

  最關鍵的是楊廷相對邊境線以東的原住民部落不熟,上來施出一樁大恩,別人真未必念著他、念著大明的好。

  分批次、緩慢而有選擇性地給予原住民權力就不一樣了,而授予誰的權力在他,這就等于無端給自己手上抓了一份權力,當然了,這個操作的官方名稱并不是分批次或什么玩意兒的。

  它叫《萬歷七年告天下夷民書》說是天下,但楊廷相也不知道這份法令在亞洲之外的土地上是否通行,但至少在亞州是不通行的,因為亞州沒有夷民,只有百姓。

  這是一份針對‘夷民’的書,不單局限于原住民,也并非說是給予原住民正常權力的法令,這針對的也包括西班牙人。意在告知天下,給所有人被授予大明戶籍的機會。

  至于機會怎么得到?給他干活唄。

  或者根據楊廷相的需要,打擊異己,比方說哪個西班牙貴族、西印度事務委員會的修士在委員會上說他壞話、壞他事了——好,你的種植園或者你的修道院及附近所有原住民有功,依法授予大明戶籍,從今往后不用給你干活了。

  其中青壯勇武者招為總督府衙役,發給火器甲胄。

  你不開心,來墨西哥城找事,好辦,監獄都給你修好了,罪名就是沖擊官府衙門。

  你要是拘捕,看以前你奴役過的衙役們會不會放銃給你斃了。

  楊廷相也不找事,他就認真干自己該干的事,該秘密收集資料就秘密收集資料、該修路架橋就修路架橋,偶爾還客串一下知府大人派人指導當地百姓修渠生產——不僅局限于原住民,只要聽話,西班牙種植園主也能得到好處。

  就兩次,用楊廷相的話說,就兩次,西印度事務委員會上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他說墨西哥灣要修大造船廠、要修大港口,種植園主屁顛顛得就派人去修了。

  畏懼在這個過程中起到的作用是極少的,最關鍵的是聽楊廷相的話有錢賺——陳沐給楊廷相批了一年八千匹絲綢,本意是讓新西班牙總督在墨西哥城結交權貴方便行事。

  可楊總督不送禮,只等著別人來找他,一旦有人貿易上想要走他的門路,他就給別人指條明路:你得支持我。

  你支持我,我也在貿易上支持你,楊某給你寫副字,這幅字能讓人在邊境線上買到一百匹、二百匹便宜半成的絲綢,誰去買都沒關系,換句話說,你怎么處理這副字跟我沒關系。

  陳九經到墨西哥城時,墨西哥城的大明氣象可謂欣欣向榮,總督衙門對面的武器廣場鐘樓上,西班牙士兵無精打采地端著重型火槍傻站著,鐘樓左右兩座明軍大營傳出旗軍操練的赫赫聲勢。

  楊總督招了六百衙役,左營三百、右營三百成日操練,衙役們用的都是東洋軍府外貿款的火繩鳥銃,也不穿鎧甲,一人一件常勝送來胸口涂團衙字樣的帆布靖海服,唯獨吃得是阿爾瓦公爵的西班牙軍糧。

  原住民喜好抽煙,為此楊廷相還專門跟左近八個種植園主議定,每名衙役每日供應煙草五錢。

  多舒坦?

  聽得陳九經干瞪眼,二話不說這手就給楊廷相供起來了:“兄弟也當總兵官了,萬望哥哥教我!”

  陳沐倒是沒對義子太薄,陳九經與李旦的部下是專門應對加勒比海防務及接收西班牙塞維利亞租借地的,戰力上長于陸戰短于海戰,既無主力戰艦也無重型火炮,對付加勒比海的海盜還行,對可能出現的法國海岸戰斗并不沾光。

  此次陳九經離開常勝便是帶著明確使命,由他轉告李旦派遣船隊去往塞維利亞同西班牙人接洽,在常勝待得不耐煩的德雷克為他們做向導,等到了塞維利亞,陳九經再率艦隊北上去往法蘭西海岸,同時也是沿途護送德雷克,免得他被西班牙人宰了。

  對陳九經,楊廷相可不愿怠慢,不光因為陳九經的家世,也因為他倆有不錯的私交,但陳九經這句‘哥哥教我’,可真把楊廷相弄蒙了:“我,我教你什么,練兵?”

  楊廷相心說你這家學淵源的,陳璘是你生父、陳沐是你義父,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打仗,更別說實戰經驗比自己豐富多了,練兵還用教?

  “不是練兵,這個還不需要教。”陳九經義正言辭,接著又換上狗腿兒模樣,道:“我是想讓各個教我,怎么讓西班牙人高高興興拿出軍糧喂咱的兵。”

  陳九經在外邊從來不提義父陳沐或父親陳璘,向來以軍職說話:“大帥給我派了一千戶北洋二期的兵,走海路到東邊跟我匯合,但沒給我派其他人,就幾個隨從,說是特殊人才——什么特殊人才,整個就一大赦天下。”

  “常勝那蠱惑民心算命的一伙兒,捂著屁股就跟我來了;還有一伙偷兒,給他們推海邊斃掉沒一個冤枉的,全是為民除害。”

  楊廷相倆手一攤……這,這怎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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