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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很遠

  易洛魁的和平之樹聽起來讓呼蘭感覺和天朝朝貢體系十分相似。

  如果一樣的信息讓陳沐接受,他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這種情況——意識形態輸出。

  而且易洛魁聯盟的擴張性要比天朝朝貢體系強得多。

  易洛魁人關于和平之樹傳說是指他們認為一切憎惡長屋聯盟的部落都是邪惡的,這些部落戰爭不斷,而易洛魁人有義務將戰爭這種罪惡從這片土地上驅除,他們要拔起一棵高大的松樹,在地面挖出一個非常深的大地穴,地洞里有水流淌著,他們將會把戰爭的根源丟進地洞深處。

  這樣易洛魁的后世子孫將永遠都看不見戰爭,因為易洛魁人將會把原來的那顆大樹栽回去,由聯盟各部落首領一起栽回去,這棵樹就是和平之樹。

  在和平之樹的樹頂將會有一只瞭望的鷹來提前發現危險,他們將各部落和平相處制定為法律,稱之為偉律,易洛魁人天生就有義務將這一偉律的成果展示給所有人。

  因為據海法沙和德卡納維達兩位易洛魁聯盟的創建者約定,大和平樹有四條名叫‘大白根’的樹根,向南北東西四方延伸出去,任何部落愿意遵守和平協議、遵守聯盟議會的命令,就能順著這條大白根找到易洛魁,并且所有人都歡迎他們來到大和平樹的庇護下。

  夜深人靜的營地中,大貍子向呼蘭講述這些像神話故事般的約定時意味深長,他敲滅了煙斗,對呼蘭道“你的舉動違反了和平法律,如果不是我們有足夠的力量,淘米部就將被劃到邪惡部落的一員中了。”

  大貍子心很累。

  我一個密歇根湖畔人丁凋零的原始部落酋長,為保住自己的有山有水還有田的小部落茍全性命于亂世,就因為去年在湖邊撿到個自帶精兵強將的蒙古女婿,怎么就成了易洛魁聯盟的第六大酋長了呢?

  “這是大勢所趨。”

  營地的夜分外安靜,墨綠色的帳布下煤油燈搖曳昏黃,呼蘭說“天軍來了,易洛魁不能這樣打仗、不能這樣虐待俘虜,我都看不慣,北洋軍將到時候看在眼里,會給所有人招來滅頂之災。”

  “天軍?”

  這是大貍子第一次從呼蘭口中提到關于他的來源,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婿他一直非常好奇,只是從來沒細想過——他們長得差不多,更關鍵的是對淘米部來說,部落方圓五十里外的人都是來路不明。

  “大人可知道我從哪來?”

  大貍子回答簡潔明了“知道,從很遠的地方來。”

  “我不是從五十里,唉,您知道一里有多遠么?”老岳父一說很遠,憑呼蘭對他的了解,這個很遠就是五十里外“從淘米部到這,是一千四百五十里。”

  呼蘭抬手在地上畫出大致的行進路線,他沒專門學過制圖,但苦兀島的培訓讓他知道怎么看軍事地圖,他畫出簡單的路線邊講解道“不算去海法沙的部落折回來那段路,就只是從淘米部到這,是一千四百里。”

  “從淘米部向西,我率領部下在草原上走了四千里,其實我們走的要比四千里遠,人們有時分散向北、有時分散向南。”

  “在草原向西,是重重疊疊的高原山地,我們在山上走了三千里,花的時間比在草原上久得多。”

  “大大小小,淘米部是我遇見第一百四十四個部落,再往西則是大海,在海邊有一座城,叫金城。”

  這道數學題對大貍子來說非常艱深,太難了,并且沒有意義,別管是一千三百里還是一萬三千里,對大貍子來說都是五十里外。

  老泰山似懂非懂,但神情非常嚴肅認真,他沉著應對,看著呼蘭飽經風霜的臉點頭道“你們的部落很富有。”

  準確的說應該是國家,但呼蘭顯然意識到岳父今天已經接受了太多知識,再往細了說也難以理解,這已經是好的開始了,他點頭道“是啊,我們有健馬、能造上好的鋼刀與利斧,還有鳥銃和大炮。”

  但他想的和大貍子顯然沒在一條線上,大貍子道“你們吃得太飽了,沒有人會走這么遠。”

  這話讓呼蘭沒法往下接。

  仔細想想,他甚至被岳父說服了……對啊,陳沐為什么要把他們丟到麻家港挨餓受凍呢?

  “易洛魁,五個部落互相守衛能在四個月里把一萬名戰士聚集到一起,但派出去攻打休倫只能派出三個千人軍團,休倫人與易洛魁相持,也多半相似。”

  哪怕以呼蘭的目光來看,易洛魁的軍事能力也非常差,他們在進攻超過百里的目標時軍隊行進緩慢,準備一次長途行軍要超過半年,來回調動人馬的組織能力也很差,人們不善于利用甲胄,只有毒鏢、長弓這些簡陋的兵器。

  最關鍵的是沒有常備軍、沒有脫產士兵、日常訓練倒是不錯但比起擁有職業士兵的國家依舊差了不少。

  別說與蒙古部落相比,哪怕和亞洲草原上那些呼蘭見過的夏安等部落相比,他們也差遠了。

  唯一的優勢,在于易洛魁人對使用先進兵器的求知欲極濃,單單在易洛魁會盟的短暫時間里,呼蘭就接到不少人的請求,教他們騎馬、教他們用鳥銃——他們渴望學習更好的戰爭方式,來幫他們種下和平之樹。

  “今后會有更多我們的戰士過來,也許等我們回到大湖邊部落里就又有上千個戰士了,你不用害怕,即使和易洛魁開戰,輸的也一定是他們。”

  大貍子瞪圓眼睛“和易洛魁開戰?”

  呼蘭搖頭道“我不想和他們打,所以要讓他們聽我的,不能再虐待俘虜、不能再吃人。”

  其實呼蘭不反對易洛魁的大和平樹之類的信念,也不反對戰爭,戰爭總要死人,但怎么死是個問題……那些在戰場上輸掉的人被俘虜,被殺沒關系、沒招降也很正常、放掉也不奇怪。

  但他不樂意看見虐待俘虜,更不樂意看見自己加入的聯盟在不缺少食物的情況下同類相食。

  這太滑稽了,不說道德上令人難以接受,更重要的是他們想達到的效果毫無意義。

  他們的特殊食譜并不會給他們帶來一絲一毫的力量,該打不過別人還是打不過。

  以形補形,不行。

  “莫霍克人覺得我不能處置他的俘虜,后面和休倫人的仗我們來打,讓他們知道仗該怎么打。”

  “大人,以后……”

  呼蘭望向頭腦無法消化這么多新奇思想依然處于懵懂狀態的大貍子,抬手在二人之間指了指。

  “易洛魁聽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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