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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報復

  秋去冬來,很快西班牙就過年了。

  當子夜彌撒的圣歌響起,風笛手在狹窄而擁擠的街道走過,人們在郊外焚燒參天大樹,手拉手又蹦又跳,吟游詩人坐在中間高聲唱著或是贊美、或是猥瑣的頌歌,一切與爭斗有關的事都被禁止了,畢爾巴鄂的宮廷亦召集起聲勢浩大的宴會。

  當然也少不了教堂門口的神父對狂歡的人群高聲抱怨,譴責他們這種像異教徒一樣將自己瞎編的歌曲又唱又跳,日以繼夜地肆意飲宴。

  事實上他們已經抱怨了幾個世紀了,在過去幾百年中,每年的圣誕節對信徒們都是狂歡的日子,而神父們必須忍受這種由羅馬人傳承下的習慣。

  但在畢爾巴鄂城郊的明軍大營,卻與整個西班牙普天同慶的氣氛格格不入。

  六個西勇營的雇傭軍都被放假,由著他們進城狂歡去了,白山營的戰士們則在日常操練后沉沉睡去。

  在今年第二批從塞維利亞送來的綢緞到港后,陳九經用它們雇傭本地人將大營重新修繕一番,幾乎在畢爾巴鄂左近建起一座小城。

  被當地百姓稱作中國城。

  大營外四個大校場與東西兩片放牧草原邊緣栽下成片的石榴樹,由于設計與建筑是由西班牙人完成的,讓這座名為西勇營的土地在建筑風格上有很多西班牙血統,幾乎是西國海外殖民地的翻版,比方說大營中間極為顯眼的武裝廣場。

  在廣場周圍,既有白山營帶院子的二層營房,也有西勇營居住的木質小樓。

  西勇營越來越像陳九經的私兵了,他們住所規劃不以傭兵團為單位,而是依照兵種,步兵都是十一個人擠在一間屋子里,騎兵們則與白山營一樣,二十三個人住一個小院,每個騎兵配名扈從、小隊長則有兩名,下層馬廄上層住人。

  武裝廣場上唯一的三層建筑與旁邊的院落則是白山營與西勇營將官的住所。

  不論白山營還是西勇營,他們已經在畢爾巴鄂駐扎接近一年,襲擊波爾多是他們最近一次出兵,長時間不打仗讓他們像常勝與金城的北洋旗軍一樣,不論官兵都在本地娶妻或找了情人,士兵則在休沐日時常出入畢爾巴鄂的妓院,這是人之常情避免不了。

  先前許多將官像陳九經一樣,在畢爾巴鄂的郊外或買或租,經常不住營中,這對軍隊并不安全。

  陳九經正是那時候想要在這建起一座明城,現在好了,他們像當地駐軍一樣,有自己的營房、軍倉、糧倉、馬場、校場,還有成片獨立的院子,所有白山營軍官都可以把家眷接到營中居住。

  唯獨一點,準進不準出。

  時至子夜,三層依舊燈火通明,隨從親兵立在門外,陳九經皺著眉頭看向手中書信,末了才抬頭對風塵仆仆的親兵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等隨從走了,坐在馬鬃填充緋色天鵝絨包面軟椅上的陳九經才隨手放下書信,向對面端著葡萄酒瓶側躺在長椅上的瑪格麗特笑道:“看來晚宴被打擾讓總督非常不快,八百畝地他居然想管我要一萬兩千半兩錢。”

  何況這八百畝地還不是良田熟地,巴克斯地區最多的就是牧民,過去這里超過半數土地都是用來放牧或是沒用的林地,其中還有兩座小山,在陳九經眼中根本值不得六千兩白銀。

  長椅上的瑪格麗特對陳九經的話無動于衷,她的腦海中充滿懊惱。

  在圣誕前夜,就因為眼前這個明國男人制定的法令,營地里上百名信徒不能舉行狂歡,在武裝廣場燒一把篝火都已經成為最大的讓步,所有人都被圈在院子里。

  更何況,這個時間別人都在院子里做些愛做的事,她呢?

  她的情人居然一臉正經、正襟危坐地連酒都不喝,跟自己商量買地!

  誰在乎買地啊!

  陳九經在乎。

  他想把這片地買下來,不單單包括大營,還有大營周圍的土地,畢竟別人都管這叫中國城了,他們的城鎮都建立起來,難道將來撤軍走了還要白送給西班牙人?

  當然要買下來。

  不過一開始這只是異想天開,抱著試試的心態給巴克斯總督寫了封信,卻沒想到真的得到了回應,而且還不是直截了當的拒絕,只是開出一個陳九經不愿意給的價格。

  他覺得這價錢還能再談。

  “八千半兩錢,瑪戈,你覺得怎么樣?”陳九經知道瑪格麗特心里不快,便又問了一句,道:“這樣的價錢在我家鄉已經能買一千五百畝地了。”

  “一萬兩千半兩錢已經是西班牙看在你的身份上便宜許多的價錢了,在西班牙想買到這么大一片地可不容易。”瑪格麗特癡癡地笑著,看上去有些微醺,她扶著椅面試了兩次才坐起身來,心平氣和地問道:“將軍,您究竟打算愚弄我到什么時候?”

  陳九經眨眨眼,他還在心里盤算著三百匹綢緞換這片地是否合適,聽到瑪格麗特的話不解地問道:“愚弄?”

  “法蘭西的戰爭已經開始很久了,國王已經對叛亂采取措施,他保護受威脅的城市,還庇護尚未參加叛亂的新教徒,沒有那么多軍隊愿意響應納瓦拉的號召,國王卻派出三支軍隊。”

  “馬耶訥在去多菲內省的路上、比隆則受命在吉耶納的波爾多集結兵力。馬提翁元帥去指揮皮卡第的軍隊,宮廷貴族都要加入他的部隊,那離巴黎近極了,新教的孔代親王只取得拉費爾一座要塞,人還在德意志招募傭兵,一旦三支部隊集結完畢,這場戰爭就結束了。”

  說到這,瑪格麗特話鋒一轉,看著陳九經道:“你在前天出營,去了城外的府邸,我猜應當見到了我母親的使者。”

  瑪格麗特的母親是法國王太后凱瑟琳。

  “這好像不是秘密。”陳九經向后靠了靠,攤手道:“黃喜和你那個侍女隨我同去,他們兩個做通譯,談話沒打算瞞著你,呵。”

  陳九經笑了笑,從凱瑟琳的密信上看,這位王太后對作為納瓦拉王后的女兒可談不上喜愛,他說道:“王太后想要我別參與這場戰爭,說是可以原諒我曾劫掠波爾多的罪行。”

  “打仗的事我說了算,你不要過問。我要的兵器還沒到,何況還在等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你丈夫,他也沒出兵呢,我為何要出兵,與他結盟的是你又不是我。”陳九經翻了翻眼睛,笑道:“我只跟你結盟。”

  瑪格麗特急切起身,自然的微微揚起光潔脖頸,攥著手問道:“那你答應她了?我不知道你的回信是什么。”

  “她說原諒我的罪行?法蘭西海盜多次劫掠大明帝國的新西班牙,這是來自大明的報復,我哪里有什么罪行,笑話——如果那些無恥之徒可以肆意劫掠大明天子庇護的海岸而不受懲罰,我也能。”

  陳九經輕蔑地笑道:“別管是法蘭西王太后也好、法蘭西國王也罷,只要不為海盜騷擾沿海賠償,我會永遠在這讓所有人寢食難安。”

  “至于我的回信,只是問王太后想不想雇傭我,只要運來白銀五十萬兩,我立刻拔營而起,翻過比利牛斯山率軍攻略納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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