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朱曉恩的領地無法為復與先鋒騎兵就地補給,從法蘭西戰場上轉移到爾蘭經歷數月海上沉浮的明軍大多留在海邊。
因此艾蘭王對他的附庸們缺少有效的震懾力量。
一說要稱王,要跟英格蘭打仗,朱曉恩王爺的附庸們大半飯都沒吃就跑了,只剩下二十二個貴族或者說地方頭人愿意咬牙跟著干。
爾蘭的軍事能力一言難盡,基本上就是大航海時代白人土著的感覺。
公元四百年耳曼蠻族,加上公元八百年西班牙地區的卡斯蒂利亞輕騎兵,用著維京時代的武器裝備,各個村莊與部落往來劫掠,周而復始的進行械斗。
二十二個貴族在朱曉恩的命令下召集了一切所能召集到的人手,去往岸邊搬運船上滿載的糧草,一副這個時代最奇幻的畫面撞入應明眼中。
披板甲的貴族騎士戴著從西班牙高價購入的高頂盔,持一桿跟鳥銃一樣長的鐵頭木槍,股底下坐著矮軟鞍、光著的小腿和腳丫在馬肚子下邊快垂到地上去,趾高氣揚。
他們通常會帶兩三名穿鎖子甲,頭戴維京覆面盔的騎馬侍從,同樣的短矛與長滿腿毛的小腿和光著的腳丫,同樣在馬肚子下邊耷拉著。
侍從后,有的貴族會有穿西班牙或英格蘭甲的一名步行草鞋劍手,有的則沒有,但一定有的是大隊穿破衣爛衫手持梭鏢、長斧的農民和腰攜短斧的蘇格蘭部落百姓,當然少不了還有最少一人的風笛手。
高橋鞍、馬鐙問世已有一千三百余年,并快速風靡世界,但在爾蘭,沒有。
可應明和他的同袍們看著模樣狼狽的友軍笑不出來,因為這些人很快就變成他的部下了。
統領四百騎兵的副千戶韓金環在糧食運到艾蘭王部落后愁眉苦臉地從領主長屋里走出,揮手命麾下四個百戶、八個總旗就地集結,抱怨道:“艾蘭王眼界高了,看不上這些部隊,為免復與艾蘭軍混編戰力降低,各地趕來的四千余部,分在你們麾下,各部就地擴編。”
韓金環抬出三根手指,道:“三倍。”
說罷,韓金環對各個愁眉苦臉的部下們道:“行了,別都哭喪著臉,在集結兵力攻打督兵城前,我們要先助艾蘭王征服諸部,我們是這樣,敵人也是這樣。”
韓金環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他垂眼看著各個穿著北洋騎兵制式甲胄、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軍官們,嗤笑一聲,道:“我問過了,整個艾蘭,他們打仗就是一個披掛鎖甲的精銳步兵帶兩個平時背鎧甲兵器的侍從和三個梭鏢手橫沖直撞,沒有軍陣、沒有軍法。”
“難得能體會一次古之猛將上陣的模樣,都打起精神,各百戶跟我去繪圖,中午吃了飯,下午復向南進軍,我們分兵把周圍八個不愿出兵的領主捉來。”
韓金環的目標很明確了,麾下總旗們也聽得懂,八個總旗對應八塊貴族領地,聽著意思打完仗還要跟在復大部隊向南繼續攻伐。
應明都沒親自去看分到手下的兵,打發總旗部宣講官去收攏兵馬,自己直接找上麾下五名小旗官做戰前動員去了。
他的爾蘭語在船上臨時抱佛腳學了幾個月也不太熟,何況也不覺得艾蘭本地兵那個樣子能指望得上,他們五十六名人馬俱甲的騎兵才是艾蘭戰場的決定力量。
結果等總旗宣講帶著兵過來,倒還有些意外驚喜。
總旗宣講名叫甘海,兗州府人,歲數比應明年長,并非北洋軍校場練出來的兵,過去是老實巴交的農戶,山東大旱那年帶著家人依朝廷遷四省游民令進了大東洋,在移民村里當過副尉,因土民言語學得快,被招進復。
后來被韓金環借調到先鋒騎兵里當宣講,進的就是應明的小旗,大胡子刮掉的時候心里還著實委屈了一陣,不過在法蘭西戰場上跟著部隊立了首級功,便也跟著升做總旗宣講算走了運。
騎術、銃術、槍術、跤術都比正常騎兵差一大截,唯獨高力大,敦厚,能把旗軍團結到一塊,這對應明來說比個好戰士重要多了。
北洋軍出來的最不缺的就是好戰士,但像這樣能受旗下軍兵擁戴的宣講官很難得。
至于說技不如人也能升官……這事看怎么說吧,至少在四洋軍兵里沒幾個人會抱有這種想法,君不見駐軍大西港的將軍林琥兒,睡一覺升一級。
人家甘海好歹還真有首級功在呢。
“還行,一百二十個人,有二十個披鎖子甲的精銳,他們管這些人叫外來戰士,是蘇格蘭來的雇傭兵,每個人有一個五人小隊,倆帶劍侍從、仨梭鏢手。”
“都是步兵,王爺把騎兵都留在復里了。”甘海帶著上百人回到駐地,表不算太苦惱,對應明道:“反正都撥在標下,給他們發靠旗吧,總要標識敵我才行,這邊人也不興戰陣,打起來太亂。”
說著,甘海對應明道:“總旗,這里頭有六個人在英格蘭、西班牙軍隊任職,是真正打過仗的,應當能用。”
應明向他的新部下看過去,二十個小隊凌亂走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衣甲上還是能看出隊長與普通士兵的差異,看上去兇悍歸兇悍,但這種兇悍是屬于強盜、劫匪的那種感覺,而非軍陣。
應明回頭看向自己的騎兵。
五部小旗官及部下皆牽馬列方陣,各自部下分明,赤色馬尾盔與背后靠旗招展,各小旗下半騎銃半長兵,還有一小旗最后兩名騎手持馬刀,一個馬股上背著虎蹲炮、另一個背著炮彈藥箱,軍容雄壯。
不等應明再說什么,便已有千戶部下騎手飛馬而來,呈交韓金環布下軍令,應明看了幾眼,將軍令交給甘海,依舊以打量的眼神看著亂糟糟立在對面的新兵,轉過頭道:“堪用不堪用,打過這仗就知道了。”
“軍令已下,南方三十二里,無堅城工事,有兵千余……咱們要以一當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