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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新三角貿易

  李贄、徐渭與趙士楨在幕賓別館吃上清蒸魚的同時,十四里外的東洋軍府內,陳沐在看地圖。

  覆蓋整整三面墻的地圖。

  西墻的地圖,最南端是露出尖尖的牧野、大西港與里約衛,大面積海岸中標注著一座座島嶼,向北是有西班牙、法蘭西的歐羅巴。

  東墻的地圖,最南端則是同樣冒出個頭來的望峽州,將東洋軍府下轄整個亞州收納其中。

  兩面墻壁的地圖有個共同點,它們越來越清晰了。

  空白的區域被慢慢補足,貼著不過精細早版的地圖也被揭下,換上各地戰勝后最新的地圖。

  盤腿坐在地上的陳沐撩著甲裙,從身前幾幅戰報輿圖中抽出兩張繪地形圖的戰場地圖,與手邊密密麻麻一沓戰報,試圖復盤一場發生在數千里外的戰役,并弄明白海面上發生著什么樣的變化。

  戰場地圖上用水平不高的館閣體寫著,普州戰役。

  這些戰報來源于普州參將應明,由最近從西班牙返航的煙草船送至里約衛,由指揮使盧楓護航送至墨西哥灣。

  送來的戰報截止至倫敦塔投降,整場戰役很難找到有什么屬于將軍的指揮藝術,敵人的軍民組織程度、炮火投射能力、披甲率與戰術層面都比不上西班牙。

  至于戰略?

  一個縱橫八百里的國家失去沿海,朝鮮在壬辰戰爭中是什么情況,旬月之間八道盡失,能談個什么戰略。

  反倒吸引陳沐注意力的生意。

  李禹西的生意。

  在有了普州這個就近的囤貨港口以后,合興盛的商賈在靠近歐羅巴的海域有了西班牙大明港外第二個屬于自己的避風港。

  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避風,而是能規避風險,不論是軍艦還是武裝商船,都不能在大明的港口附近襲擊大明的商船。

  這帶來海上商幫力量的顯著改變,在東洋軍府的視角里,那些滿載煙草的船,屬于李禹西的部分正在變少。

  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族群,踏出第一步的人永遠是少數。

  他們不但需要足夠的勇氣、智慧,甚至還需要旁人難以比擬的運氣。

  在前路尚不可知時,運氣,運氣能壓倒一切。

  可一旦第一步踏出,真金白銀成為傳說進入人們的耳朵,后繼者將蜂擁而至。

  東洋軍府除了軍事、政治職能,陳沐對這片土地的劃分非常清楚。

  最根本的,亞洲是大明的五金、棉花、寶石等原材料生產地。

  但這個時代的運輸能力,跟不上同化原住民后東洋軍府在這片土地上強大的生產能力。

  因此另一方面,它也是大明面向歐非大陸的產品加工地區,比如毛皮、煙草這些成本低利潤高,且對大明本土并不重要的貨物。

  只需要拿到幾個港口的賬目,亞州每月、每年向大東洋另一邊的歐洲出口多少貨物,便盡在陳沐掌握之中。

  不是說別的地方不能出海,漫長的海岸線哪兒都能出海,但能集中加工大宗貨物的地方就那么幾個、有良好道路設施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個。

  別的地方當然可以出海,但把貨物避過道路沿線與各地衛所眼線運到那,把商船貨船避過軍府沿海巡邏艦隊開到那,而且還要在沒有棧橋的地方運上船。

  成本已經超過海關的稅務了。

  東洋軍府的船稅顯示,越來越多商賈選擇從李禹西的煙草廠購入煙草,押船出海向他們的第一站,英格蘭販運。

  李禹西的船,貨倉煙草的份額正在減少,東洋軍府制成的皮裘、皮襖、冰糖、染料以及部分加工后的寶石與金屬飾品正在增加。

  這些船從牧野的長灘港出海航往英格蘭,最終會在四個月至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后,滿載貨物出現在里約衛。

  他們運出去的是一船船廉價、經過加工、繳納高昂稅金的煙草,帶回來的是黃金、象牙與戰馬。

  戰馬是最不合時宜的貨物,除非航行極為順利,否則這些活物會在海上大量死去,即使能運到港口也會生病。

  但把馬運到大西港,會由軍府直接以高出市價幾倍的價格收購,相當于能減免部分稅務。

  在東洋軍府的東岸港口,幾乎每個月都會涌現出運氣超人的商賈。

  比對其出海與返航時攜帶的貨物,通常可獲數十余之利;運氣差的,也能賺個三五倍;而運氣最好的人曾賺到五百三十六倍的利潤。

  他們不殺人、不攻城,那都是軍府的事,他們甚至不販奴,只是簡單的貿易,卻貿易出一條屬于大明人的黃金航線。

  正常來說,一船載三百箱煙草的船,到普利能凈賺三五千兩,在法蘭西則能凈賺萬兩,到西班牙就是一萬九千將近兩萬兩白銀。

  英格蘭畢竟人少,離牧野又近,煙草市場便不是那么稀缺,商賈也樂得在普利將船艙凈空,購入其他貨物航往歐羅巴。

  法蘭西與西班牙畢竟人口眾多,蔓延開的吸煙習慣與尚未飽和的市場,讓商賈獲利良多。

  最能賺錢的那個商賈,是在法蘭西把整船煙草傾銷一空,專門留了十六箱牧野煙進了白山,租了十四艘輜重船,加入陳九經部去往西班牙大明港的航行艦隊。

  在他的船上,載了價值九千兩白銀的弓、劍、矛頭、盾牌、鎖子甲。

  法蘭西的戰爭剛剛結束,這些分別收購自白山戰利與法蘭西封建主的劣質兵甲極為便宜。

  這些東西,讓他在桑海及諸多非洲陷入戰爭的國家與部落武裝各種各樣的部隊,換來黃金。

  一整艘大福船黃金,三十二萬斤,一次拉回來的黃金甚至比陳沐打算今年送回本土的金銀都多。

  就連水糧都用高價從陳九經那借的船開回大西港——給陳沐交稅快把他交哭了。

  當然,在席卷大東洋的新三角貿易里,最賺錢的永遠不是商賈。

  是為他們能更好地運送貨物而修路、為他們有更好的環境而建立城市、為他們更大規模出海而在海濱建造船廠賣船,是含辛茹苦的東洋軍府。

  是撇著嘴看戰報與地圖的陳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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