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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無法用相同的自己收獲不同的未來,希望未來有改變就必須先改變自己。
趙浮生很清楚,自己想要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作為一個年過四旬卻不算成功的老男人,他依稀記得,二零零四年自己買到第一臺二手諾基亞的時候,興奮的給家里打電話,那種開心能讓他一夜未眠,而當七年之后他買到蘋果最新款的手機之后,卻再也沒有了那種興奮的感覺。
買第一臺夏利的時候,他開著車帶父母特意跑到濱州中央大街轉了一圈,買奧迪的時候,他只是淡淡的發了一個朋友圈。盡管車最后因為給父親治病,賣掉了,但對他而言,卻已經沒什么感覺。
曾幾何時,初三的那年,坐在暗戀女生的背后,他時常露出一抹傻笑。十幾年之后,旁邊坐著年輕貌美的女生,可是自己連手都懶得動一下。
我們幸福的閾值越來越高,想要興奮的代價越來越大,這就是成長的代價之一吧。
趙浮生忽然想到馬小云說最后悔就是做了阿里,也許這并不是一種矯(情qíng),因為對于每個人來說,奮斗的上限或許就是有一天你不再感覺到幸福是什么滋味了。
而就在今天上午,趙浮生掀翻了自己頂頭上司辦公桌,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個肥胖如豬,靠著妹妹上位的家伙,無恥的竊取了趙浮生花了半年時間做出來的企劃案。
憤怒釋放,自然需要付出代價。
手里捧著的箱子,就是趙浮生為自己行為付出的代價。
他被開除了。
可趙浮生卻沒有一絲后悔,因為就在昨天,他離婚了,如今孑然一(身shēn)的他,已經無牽無掛。
成王敗寇是歲月和生活留給趙浮生的教訓,也讓他明白,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是什么,最應該珍惜的又是什么。
現在,他只想一醉方休。
微風吹起一陣波紋,不遠處讀書聲傳來,這是一個人們尚且保留著最后的純真的時代,或許過了十年之后,就連象牙塔這最后一方凈土,也失去了單純。
都說(性性)格決定命運,很多時候人們并不知道,在沒有經歷生活的折磨之前,我們的(性性)格其實都是不固定的,只有真正被現實生活無(情qíng)摧殘之后,我們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應該做什么樣的事。
趙浮生再次睜開眼睛,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癢,似乎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聲說著什么。
頭有些痛,趙浮生依稀記得自己坐在大排檔里,一瓶接著一瓶的啤酒不停的喝,喝到興起,干脆跑去歌廳,叫了一個公主,讓她一直給自己唱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然后,是出門之后的瓢潑大雨,腦海當中最后一個記憶,是自己似乎看到了一抹光。
“趙浮生,趙浮生?”
蒼老的聲音響起,趙浮生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位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的老者,手里拿著一本書。
舉目望去,這里似乎是大學的階梯教室。
周圍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shēn)上,夏(日rì)里斑駁的陽光灑在自己的臉上,雖然還有些迷糊但趙浮生下意識的舉起手。
“我在這里。”
“嗯,下次叫你名字早點答應。”
老者點點頭,繼續點名。
而此時此刻的趙浮生,卻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shēn)法,傻傻的坐在那里。
我一定是在做夢!
趙浮生暗暗的想著,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曾經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夢境當中,自己回到了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回到曾經肆無忌憚釋放著青(春chūn)(熱rè)血的那個時光。
然而夢醒之后,他依舊是那個被歲月年輪無(情qíng)碾壓的苦((逼逼)逼)上班族,依舊還要朝九晚五,為了生活來往于地鐵和公交車站之間。
趙浮生偶爾想起年少的那段時光,都會微微一笑。
那是個不錯的時代,至少當你想靜靜的時候,沒有人在你耳邊問你靜靜是誰。
慢慢的站起(身shēn),趙浮生不顧所有人驚訝的目光,泰然自若的走出了教室,反正是做夢,(身shēn)后那老教授(愛ài)怎么樣怎么樣,記得自己畢業之后,這位好像因為學術造假被開除公職來著。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rì)記……”把手插進自己牛仔褲的褲兜,趙浮生嘴里哼著歌,走在學校的小路上,他見過詩和遠方,也喜歡眼前的茍且,因為在那些茍且的背后,有十萬種人間煙火和深(情qíng)。
一路上,(身shēn)邊不停有人走過,趙浮生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的夢境非常清晰,清晰到以前幾乎已經忘光了的東西,居然歷歷在目。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自己都干過什么事兒來著?
趙浮生一邊走一邊想,卻有些模糊了,畢竟時間過去的太久,久到讓他都已經記不清楚發生過事(情qíng)了。
現在的自己,讀大二,好不容易擺脫新生的(身shēn)份,每天最大的(愛ài)好,大抵上就是趴在宿舍的窗口,看著那些明顯就是大一新生的漂亮妹子從窗前走過。
“有人缺鋅,有人缺鐵,這時候的我大概最缺的就是面子了。”自嘲的笑了一下,趙浮生想起,自己上大學的時候,那有些中二的脾氣。
家境不好的趙浮生,父母都只是工薪階層,二十年前的工人薪資水平或許是人人羨慕,可二十年后的工人薪資,卻只能說堪堪維持生活而已。
可這時候的自己并不懂事,總是變著法的從父母手里要錢,買衣服,買手機,買電腦。
而父母,從來都是默默(愛ài)著自己。
一直到他們老去的那一天。
樹(欲yù)靜而風不止,子(欲yù)養而親不待,這句話,可能很多人年輕的時候不太明白,只有真正老去的那一天,才會懂的。
“要不然,回家去看看吧。”趙浮生腦子里閃過這么一個念頭,隨即這種渴望變得不可抑止,如同燃燒起來的火苗迅速充滿他的全(身shēn)。
摸了摸自己的錢包,看著里面為數不多的紅票,趙浮生記得,這一款的百元大鈔似乎發行剛剛只有不到一年。
走到學校門口,招招手,一臺出租車停在趙浮生眼前。
“師傅,二院。”
趙浮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
自從父母去世之后,他已經很少回自家的老房子了。
時間不停的過濾著我們(身shēn)邊的人,有的人留在生命里,有的人漸行漸遠,但不管怎樣,我們的生命中,總會那么一些人,溫暖今生的(春chūn)夏秋冬。
而趙浮生很清楚,在成年人的生活里,容易是一種奢望,微笑是一種能力,堅持是一種擔當,努力是一種義務。
所以哪怕活的再如何辛苦,他都咬著牙去承受一切。但歲月里有許多曲終人散的枝椏,最終還是沉默于想說的話。醒來的早晨偶爾想起過去,劈柴喂馬。
時間過去很久,久到趙浮生已經快要遺忘,那溫柔如水慈(愛ài)的眼眸,那沉重如山寬闊的肩膀。
幸好,這個夢,讓他總算有機會,重新回憶。
這一刻,趙浮生覺得幸福,或許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出租車司機似乎看出來這個年輕人有些神(情qíng)恍惚,便沒有和趙浮生聊天,反倒是打開了收音機。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光,只要最后是你就好。今天,你路過了誰,誰又丟失了你呢?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我是雪怡,這里是寧海廣播電臺調頻九十五兆赫……”
悅耳動聽的聲音從廣播當中傳來,可卻讓趙浮生愣了愣,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搖搖頭,趙浮生讓自己的思緒不再糾結這種小事,他開始暢想,一會兒看到父母,自己應該說什么。
盡管是夢里,可他還是很想讓父母知道,他們離開的這些年,自己過的還好。
不知不覺當中,趙浮生的腳,站在自家小區的門口。
依舊是那熟悉的街道,依舊是那熟悉的一切,雖然或許是因為在夢境當中的緣故,街角那家文具店換了名字,就連周圍某些鄰居的面孔也有些模糊不清,但趙浮生可以確定,這里,是自己曾經居住近二十年的家。
現實與夢境,隔著萬水千山,隔著生離死別。
邁步走進那熟悉的樓宇,聽著樓上傳來似曾相識的喧嘩,趙浮生的腳步,有些踉蹌。
而當他走到四樓的時候,他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條直線,偶爾與人擦肩,如同十字路口的交匯。
我們并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出現在生命當中的那個人,下一刻會不會消失不見。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qíng),大抵就是如此。
趙浮生家住在五樓,當他走上樓梯的那一瞬間,卻發現,自家門口站了好些人,對面甚至傳來一陣喧嘩。
“給錢,趕緊給錢,不然就搬東西!”
“你們放下,不然我報警了!”
“有話好好說不行么?”
“哎呀!”
隨著一聲驚呼,有人摔倒在地上。
而趙浮生踏上臺階看到的,就是母親摔倒的一幕。
多年未見的母親被人推倒在地,哪怕只是夢境里,也讓趙浮生的怒火頓時如同爆發的火山一樣宣泄而出。
“媽!”
憤怒的喊了一聲,趙浮生直接就沖了過去。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露出一個面相有些兇狠的男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還沒等他說話,趙浮生已經一個餓虎撲食對準他就飛了過去。
沒錯,就是用飛的。
反正是做夢,在趙浮生看來,自己頭破血流也不要緊,誰敢動母親一下,自己就要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將近一米八的(身shēn)高,一百五十斤的重量,直接就那么砸在了男人的(身shēn)上。
“砰!”
一聲悶響之后,趙浮生起(身shēn)就像是瘋了似的,一拳接著一拳的砸向那人的臉。
爺爺練過武術,父親當過兵,趙浮生從小就被((逼逼)逼)著鍛煉(身shēn)體,用老爺子的話來說,(身shēn)體好一點,起碼打架都不吃虧。
事實證明,父親的話還是很管用的,最起碼趙浮生從上學開始,從未被別人欺負過。尤其,自從他初一那年一個人把堵著他勒索零花錢的三個初三學生揍了一頓之后。
“浮生?你怎么回來了?”
母親的驚呼,總算讓趙浮生停下動作,放開已經被他打的滿臉是血的男子,站起(身shēn)的一瞬間,趙浮生這才注意到,原來剛剛母親被推倒的地方,不是自己家,而是對門范家。
記憶當中,范家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女兒今年應該只有兩三歲,范叔叔原本是個老實本分的人,結果后來因為爛賭丟了一只胳膊,老婆干脆帶著小女兒跑了,房子也賣掉了,兩家就沒了來往。
看樣子,今天是有人上門討債,母親勸架的時候被誤傷了。
掃了一眼被自己剛剛瘋狂的行為給嚇傻了的幾個人,趙浮生眉頭皺了皺:“你們幾個,討債就討債,誰再敢動人,真當我們這些街坊都是瞎子?”
甭管怎么說,先拉攏一大群人再說。
“對對對,浮生說的沒錯。”
“討債就討債,有話好好說,憑什么打人?”
一時之間,一群大爺大媽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斗志昂揚,齊心協力開始指責那剩下的三個討債的人。
而趙浮生,則走到母親(身shēn)邊,一把擁抱住了她。
多(情qíng)自古傷別離,離別固然是人生常態,可如果物理上的距離尚可引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心靈上的距離又該何以慰籍?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我們打人是不對,可他欠了我們老板五萬塊錢,這事兒怎么說?”這時候,要債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正義感固然可以讓這些鄰居仗義執言,可現實卻讓他們不敢再開口說話。九九年的寧海,五萬塊錢不是一筆小數目,換句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雖然是賭債,但也一樣是要還的。
趙浮生笑了起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夢境實在是太真實了,難不成人死之前,都會有這樣的經歷?
但不管怎么說,趙浮生不希望自己和母親好不容易的重逢被這樣的事(情qíng)所打擾,所以,他干脆擺擺手:“行了,少廢話,不就是五萬塊錢么,一個月之后,來取錢。”
平心而論,趙浮生覺得自己這一刻一定帥呆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發現,母親乃至周圍所有人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驚駭的。
唯一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只有范家那個三歲的小丫頭。
“還是蘿莉好。”趙浮生腦子里冒出這么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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