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道君皇帝的玉清道德宮并不是一個搞封建迷信的地方——大宋并不是封建的,而是一個集權官僚的帝國!而且這個時空的趙佶也不大迷信,反而被武好古引入了哲學的殿堂。成了一個熟讀東西方哲學經典的學者!
趙佶嘛!古今帝王才藝第一,智商起碼130,除了不會做皇帝,不會打仗,其他事情都能做到一流。當然也包括哲學研究了。
所以現在的玉清道德宮并不是一個修仙的去處,而是一個論道的場所。
身為辟雍學宮丞的理學大儒侯仲良,當然也是玉清道德宮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會入宮論道。
今天一大早,侯仲良就接到了內侍傳旨,叫他入玉清宮論道。
接旨后的侯仲良不敢耽擱,馬上就換上官服,從自己貸款購買的“石庫門”住宅出發,騎上一匹相當溫順而且好養活的契丹閹馬,便往玉清道德宮去了。
他現在居住在潘樓街附近的小巷子里面,黃金地段,出門不遠就是繁華依舊的潘樓街。潘樓街上的書畫文玩早市已經過了,各種各樣的小食攤子擺了一街。街道上更是人山人海,難以通行。
侯仲良下了馬,牽馬步行,走到了一個常買早飯的攤子前,掏出幾個銅板想買兩個炊餅。卻被告知炊餅漲價,須得三文錢一個了。
“怎地漲價了?”侯仲良現在也是天子近臣了,自然不會在乎幾個銅板,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
賣炊餅的老板哭喪著臉,只是一嘆:“怎地能不漲?面漲了,炭漲了,擺個攤子的租子也漲了,連自家住了十幾年的破屋子也要漲租子了……”
開封府的物價這幾年一直在上漲!
主要的原因有三個,一是河北、河東富戶大量涌入,造成開封府人口激增,對柴米油鹽等各種生活必需品的需求也水漲船高。
二是遼國和幽州開戰后就切斷了辰州海運,遼東的糧食無法運往天津市,使得北糧南運的通道中斷。
現在幽州雖然已經控制了整個遼東半島和大半個遼河流域,但是因為戰爭和隨之而來的遼東、遼西土地重分,又影響了政和三年幽州(包括遼東、遼西)境內的春播。
所以在明年遼東、遼西秋收之前,幽州也不可能向開封府輸出糧食。
第三個造成開封府物價上漲的原因,當然就是錢引發行和地價上揚了。由于開封府的房產成了吸收錢引的主要工具,使得錢引和銅錢的兌換價格得以穩定的同時,開封府市面上的資金泛濫。
和天津市、京東市、泉州市這樣的工商業大都市不同,開封府受制于交通和資源等因素,并不是一座生產型的工商業城市,而是一座消費型的大都市。
因此充沛的資金并不能鼓勵工商業產品的生產,只能刺激土地開發和消費。特別是朝廷通過錢引所搜刮到的財富中的相當一部分,又通過幾項大工程和官員加俸,流入了開封府的市面。
于是就出現了市面繁榮,物價不斷上揚的情況。
朝廷和開封府當然也采取了一些平抑物價的措施,拋售了一些儲備的物資,責令六路發運使增加運往開封府的糧食數量,還狠狠處罰了幾個“哄抬物價”的商人。
可是面對這種有基本面支撐的物價上揚,這些措施又能有什么用處?
侯仲良只是嘆了一聲,伸手接過兩個炊餅,一邊啃著一邊往玉清上德宮去了。
當他趕到玉清道德宮的時候,已經有幾位大學問家先一步到了。有在欽天監任職的奧馬爾.海亞姆,有青城學宮的教授李清照,有道教道德宗的大道士劉無忌和林靈素,還有同出程門洛學的楊時。
因為趙佶還沒有來,所以侯仲良和他們招呼寒暄了一番后,就開始聊起了房價和物價的問題。
這幾位雖然是趙佶的座上賓,可也得居家過日子啊。他們也不是什么大權在握可以使勁兒撈的主兒,自然要關心房價、物價了。
聊著聊著,奧馬爾.海亞姆突然拿出一份武好古親筆寫的邀請信,笑著問大殿中坐在蒲團上的幾位:“這是幽州共和執政官給老夫的邀請信,你們幾位應該也收到了吧?”
這事兒不大好說,奧馬爾.海亞姆是西方來的貴賓,自然不害怕了。
所以其他幾個人,都笑而不語。
李清照笑著問:“奴家聽說西方也有類似共和的政體,海先生是西方大賢,應該聽說過吧?”
“何止聽說過?”海亞姆道,“老夫都親眼見過這樣的國家。譬如依附羅馬的威尼斯國就類似共和。一千多年前西方還有一個大羅馬國,以地中之海為內湖,國土廣達萬里,人口數千萬,也實行過類似的共和政體。沒想到如今中國也有這樣的政體出現……”
還是海老先生學貫東西,當場就給在座幾位介紹起羅馬共和國的歷史了。
正說得勁兒的時候,趙佶的聲音忽然傳來了,“海先生,且說說這共和政體的優劣得失吧。”
侯仲良、海亞姆等人連忙起身,向著大殿門口躬身行禮。走進來的是趙佶和蔡攸,兩人都換上了道袍,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趙佶笑著擺擺手,“不必多禮。海先生,你給朕說說,這共和到底好不好?”
等到趙佶在殿中一張蒲團上坐好,海亞姆才笑著搖頭:“共和政體當然不好了,要不然西方大羅馬國怎么會分崩離析,現在只剩下一點余燼。而且也不再實行共和,而是以世襲的專權大將軍進行統治,和帝制王政并無分別了。”
“那共和政體到底哪里不好?”趙佶感興趣的問。
“共和政體只能治小邦,不能治大國。”海亞姆道,“羅馬之所以會實行共和,乃是因為此國雖大,但起家時不過是一個城邦。
羅馬初興的時候,他們不過國族數萬戶,都是羅馬之民。自然可以公推議員,組成議會,以議會治國。此時,凡羅馬國族,皆以國為家,上下一心,共同進退。因而才可以蓬勃而興,三破迦太基,四戰馬其頓,一百多年間就雄起為疆域萬里的大國。
但是國家一大,管理起來就復雜了。不再是羅馬一城之民可以決定的。而且羅馬國族在擴張勃興的過程中,高低貧富也分出來了。有些抓住時機富甲一方,有些攫取權勢成為豪門望族,也有不少家族雖忠烈滿門而不得富貴。因此人心漸漸厭戰,國族不再愿意為國征伐。所以國家就不得不依靠外邦傭兵,軍閥橫行,藩鎮割據,最后衰弱崩潰,也就理所當然了。”
“那么……依先生之間,”趙佶摸著自己漆黑滋潤的胡須,“以大宋地方數萬里,人口近萬萬的大國,有可能遂行共和,搞天下為公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海亞姆搖搖頭,“共和的基礎乃是國族,不僅要讓國族議政、國族護國,而且還要讓國族分潤國家之利。如果國族太多,不僅人多嘴雜,難以參與議政,而且也沒那么多的利可分啊。如果國族太少,又不足以臨萬眾,御強敵。”
趙佶聽得不是很明白,于是追問道:“人多嘴雜,難以議政也就罷了。可利用瓜分和人多人少有什么關系?人多可以多占點地盤來分嘛!把天下都占了不就行了?”
“陛下,中國之事如何,老臣不敢妄言。”海老兒道,“但是西方羅馬國的疆域卻貧富差距極大,富庶溫柔之鄉自然人人都想去占一份,可是苦寒貧瘠,蠻族出沒的地方,要來又有何用?”
趙佶皺著眉頭,“可是幽州公民,卻愿意要塞北苦寒之土啊!”
大儒侯仲良明白趙佶的心思,便插話道:“陛下,臣聽人說遼東之地乃是富裕肥沃之土,只是冬天冷了一點。不過勝在其地無主,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不會鬧出民變。”
“是嗎?”趙佶眉頭深皺,“若是共和只在北地,倒也是天下之福啊!”
“陛下,”侯仲良頓了頓,“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臣以為幽州遂行共和之法,不亞于戰國時之列國變法。我朝不可不留心觀察!
臣等近日都接到了武好古的邀請,北上同參共和制度。若陛下想摸清共和底細,不如遣臣等北上幽州。”
“都有誰啊?”趙佶問。
侯仲良道:“臣等都接到了邀請。”
“你們都要去?”
李清照笑著搖頭:“陛下,妾身女流,不方便遠行蠻荒。”
海亞姆也道:“老臣也不去,幽州如今地方數千里,民眾數百萬,早就不是昔日的界河城邦了。行共和之政,乃是自取滅亡!”
“臣是出家人,也不想去。”劉無忌也沒什么興趣。
“臣想走這一趟。”辟雍學宮司業楊時道。
趙佶點點頭。
侯仲良道:“臣也想去,而且臣還想以朝廷使臣的身份去一趟幽州。畢竟武好古是取地北朝立國的……另外,臣還想推薦一位正使。”
“誰?”
“太常少卿武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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