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上加親是……”
陳東沒明白何栗的意思。
何栗笑著:“就是提鄆王尋一門好親。”
陳東又問:“鄆王?娶誰啊?”
“當然娶武好古的女兒武美娘。”
陳東還是不明白,皺眉問:“這是為何?耿希道就不怕武好古發兵為女婿爭皇位?”
只要接近大宋頂層權力圈子的人,都知道趙佶喜歡鄆王趙楷,有意傳之皇位。只不過礙于祖宗禮法,才不得不把太子的位置給了趙桓。而趙桓的地位,現在說不上多穩。
如果趙楷有了武好古這個老泰山,說不定真能奪了趙桓的皇位……
何栗笑著:“現在皇位可不是太子的,是官家的!武好古要發兵的話,是爭誰的位?”
“啊……”陳東點了點頭,“帝王之家最無情!現在官家是寵著鄆王,可一旦鄆王有了奪權的可能,那官家防他都來不及了。”
這是把武美娘當成毒丸了!鄆王不娶她做老婆,就是趙佶眼中的天才少年。一旦娶了她,呵呵,那可就是謀朝篡位的嫌疑犯了。
有這層關系在,鄆王就再也不得親近官家,就一輩子當個安樂王吧。
“對!”何栗道,“不過這事兒是天子家事,咱們不能公開說話。天子可不怎么喜歡咱復古學會啊。”
“我知道,”陳東道,“我在別的報紙上投稿……就拿漢朝和隋唐的和親說事兒。”
“怎么是漢朝和隋唐?”何栗笑道,“該是春秋戰國啊!
周國畢竟是諸夏,并不是蠻夷之國。”
“對對,”陳東笑道,“這個不能忘記……周是諸夏,所以為患尤深,若不復古強兵,大宋早晚為其所奪。”
“復古強兵什么的,可千萬別提及。”何栗提醒道,“要不然官家一看就知道是咱們在鼓吹了,到時候官家身邊的人就不好說話了。”
趙佶當然不會看了報紙就給兒子娶個武家的女兒。所以在報紙上鼓吹親上加親不過是起個話頭,然后還會別人吹風。
這個“親上加親”的主意是太子的老師耿南仲出的。根據計劃,何栗、陳東這些復古黨人在外面造勢。太子趙桓則會去做德慶公主趙盤玉和太子伴讀武好德的工作。
趙盤玉是鄭皇后的女兒,她可以去和老媽那邊分說——親上加親對趙盤玉的婚后生活肯定是有利的。如果沒有武美娘入宋,她不就成了個人質被押在周國了嗎?
而武好德雖然是個少年,但卻可以代表武家說話——他是武義勇、武美娘的長輩,而且官家又特別喜歡這小子,所以他說話一定管用。
另外還有一個知襄陽府事的潘孝庵,在官家跟前也有說話的份兒,他一定也贊成親上加親。因為武美娘是他的外甥女啊。
幾個因素相加,“親上加親”成功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
河套灌區,黑山城。
全副武裝的河西騎士和汪古萬戶騎兵,正從八角形的城堡的南門開出,通過黃河冰面,進入宋朝控制的河套南岸草原。
今天是天理子章理滿含屈辱的將城池交給女真人的日子。
這場河套北岸草原之戰,打得真有點窩囊,不敗而敗!
天理騎士不是輸在戰場上,而是輸在了外交上。
在大宋朝廷接受了金國的臣服,并且自作主張將河套灌區劃分給女真人后,天理教的軍隊就處于腹背受敵的不利境地了。
即便黑山城堡是不怕任何攻擊的,章理也不敢冒著河西本土生變的危險將戰爭進行到底了。
所以在童貫出面調停后,就答應和平交出城堡,然后通過宋朝的土地退往興州。
為了保證天理教大軍可以安然退卻,金國和宋國方面都派出了人質。
金國派出的是完顏阿骨打的庶長子完顏宗干,宋國派出的則是朔方路兵馬都總管黑文韜。
這兩個人質居然都是天理信徒,只是黑文韜屬于大教諭團系,宗干屬于博士團系。
不過他們和章理也不算外人,現在更是有說有笑,一塊兒踏上了黃河冰面。
“天理子殿下,咱女真人也是相信天理的,當然歡迎天理教師了,而且還想派人去河西學理……”
完顏宗干的語氣可謂恭敬謙卑,還刻意落后章理半個馬身,哪有一點勝利者的威風?而他這樣的態度,一半是父親阿骨打關照的——大金是外交勝利,不是軍事勝利,過不硬啊!所以要盡可能修補和天理教的關系,避免發生新的戰爭。
另一半則是發自內心將天理子當成了圣人。
“誤會總算可以解除,今后雙方可以化敵為友,實在太好了……如果金國愿意接受河西的天理教,那可真是兩方面的大幸啊。今后我們兩國之間,就再不互相侵犯了。”
宗干謙卑,章理也同樣客氣。雖然是外交失敗,但是章理在戰場上的確也沒占到什么便宜。
而且耶律大石的使者也給章理帶來了壞消息。大石將會在明年春天帶領部眾向扎不罕河轉移。然后會在扎不罕河沿岸游牧至秋天,并且修筑一座城堡。秋后則會翻越阿勒坦山(阿爾泰山),進入西遼的本土。
沒有了大石的8萬騎兵,章理在也就孤掌難鳴,只得退往河西去準備下一場戰爭——天理教在河套之戰中也不算一無所獲,大宋朝廷給了他們一道征伐吐蕃的大詔和200緡軍費。
另外,通過這場戰爭,天理教還控制了幾個和汪古部同族的白韃靼部落。還加強了對汪古部的控制。
這幾個新投靠的部落和汪古萬戶會隨著章理的大軍一起撤往興州。
在興州整頓一番,組成一個新的萬戶后,就可以將他們遷往疏勒鎮,同時把汪古萬戶遷往青海草原。然后就可以以疏勒和青海草原為出發點,展開對吐蕃諸部的征服了……
總之,天理教將有相當長的時間,不會考慮東進了。
阿骨打終于登上了黑山城的城墻,望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望著在雪原上逶迤南行的天理教大軍,這位女真的王者終于可以松口氣兒了。
這場戰爭贏得可是僥幸啊!
如果不是宋朝對西涼的提防勝于對金國的提防,自己肯定沒有辦法進入黑山城——頓兵堅城之下,曠日持久,還有不敗之理嗎?
現在總算趕走了天理教拿下了黑山城和河套灌區,大金國算又得到一個可靠的根據地了。
想到這里,他對身邊的完顏吳乞買道:“吳乞買,這回總算是贏了……真是天理保佑啊!接下去的事情就好辦了,一是把河套灌區再開發起來;二是在陰山腳下建造咱們的新西京——可以叫順義府,以后就是咱們控扼河套草原北部、漠南草原西部的大據點了;三嘛,就是控制可敦城了……做好了這三件事,我大金總算可以安穩下來了。我這個都勃極烈,總算也能喘口氣了。”
阿骨打這兩年可真是疲憊到了極點,草創一個國家,而且又是連年征戰,這仗還不好打……
吳乞買點了點頭,剛想附和幾句,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來的是自己的兒子完顏宗磐,手里還拿著一本奏章,臉上全都是焦急的神色。
“蒲魯虎,怎么回事兒?”吳乞買問。
“爹爹,都勃極烈,”宗磐道,“收到了斜也的告急文書。蕭太后的東遼軍在潢河北岸擊破了合不勒的三萬大軍!
合不勒損失慘重,沒了上萬兒郎和數十萬頭牛羊,元氣大傷!”
“什么?”完顏阿骨打吼了起來,“合不勒干什么吃的?被蕭瑟瑟一個女流打得那么慘?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磐道:“斜也的奏報上說,蕭瑟瑟聞合不勒兵至,便率眾而退,只是在潢河北岸留下了一個八角大營……”
“八角大營?”阿骨打吸了口氣。
“對,就和燕子堡、黑山城一樣!”宗磐說,“合不勒不知道厲害,又貪圖大營中的財物,所以率眾攻打。久攻不克,而且損失慘重。正欲解圍退走,蕭瑟瑟就引眾而至。雙方在潢河北岸開戰,合不勒的兵馬被東遼鐵騎的沖鋒擊垮,慘敗而走……如果不是斜也發兵接引,只怕被蕭瑟瑟生擒了。”
棱堡防御加上鐵騎沖擊!東遼軍現在也漲本事了,怪不得合不勒不敵。
阿骨打眼前一黑,嗓子口一陣發腥,趕緊猛吸口氣兒,穩了一穩,才總算沒有吐血暈倒。
“都勃極烈……”吳乞買看見哥哥的樣子,連忙問了一聲。
“無妨,無妨……”阿骨打咬咬牙,“等到明年夏天,孤王就親率大軍東征,去會一會蕭瑟瑟。”
吳乞買提醒道:“都勃極烈,蕭瑟瑟不過是個女流,斜也足夠對付她了。”
“蕭瑟瑟是女流,她身后的武好古卻是比誰都難對付。”阿骨打擺擺手,“孤王若不親往,只怕大局崩壞!吳乞買,西面的事情都交給你了,順義城要盡快建成,也修個八角堡。
另外,還要召集能工巧匠仿造大炮,周國、宋國、涼國都有了,咱可不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