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大宋銀行的錢?不合適吧?”趙桓多少也知道一點經濟,知道大宋銀行里面的金銀和銅錢不屬于朝廷,而是各大銀行發行銀行券的保證金。
如果朝廷把這筆錢提走了,大宋的銀行券馬上崩盤,而且絕大部分銀行也得跟著倒閉。
大宋的工商業也將蒙受一次前所未有的打擊!
這幾乎就是殺雞取卵的行為……
何栗道:“陛下,我大宋國情與東賊不同。東賊可以農商并重,而我朝必須一重一抑。這是因為東賊地廣人稀,田土肥沃,又無多少私田遺留。自然可以走農商合一的路線。”
“何為農商合一?”趙桓不大明白。
“所謂農商合一就是農莊和商鋪在本質上沒有什么不同,都是一門賺錢的營生。”何栗解釋道,“這周國的騎士莊園、府兵農莊和我朝大部分的農戶是不一樣的。
他們的田莊少則百畝,多則千五百畝,一家一戶經營恁多土地,而且又處在水路交通方便,土地也非常肥沃的地區。因此早就不是為了養命,而是為了致富在經營了。
所以東賊的農商其實是一回事兒,而且他們的農商二民都可以通過納稅立功成為公民,也就無分貴賤了。”
不得不說,復古黨人對周國的觀察是相當細致的!
周國的農業經濟不是小農經濟,而是農場經濟——周國本就人少地多,而且騎士和府兵的職田又實行長子繼承制。
因此周國的農場主要,同時也只能為了市場進行生產,農場主自然也是商人資本家了。
何栗頓了頓,又解釋道:“東賊農商既然是一體,也就大致能夠協力同心了。所以東賊重商就是重農,惠農就是利商。根本不存在重農抑商或者重商害農的事情。
可我朝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我朝人多地上,一萬萬人共六億畝田,人均不過六畝。而且頗多貧瘠苦寒或交通不便之地,種地不是為了經營,而是為了養育生民。
而東南工商大興之后,內陸三百數十州便飽受其害。除耕田以外諸業,皆為東南及天津所侵,小農日困而夏稅又無從征收。土地則進一步向富商豪門集中。此等工商之興,雖有一利,但為害過百。實在得不償失!
如果陛下欲以東南為本,自當重商賤農。若欲以關隴為本,又何須考慮工商之利?”
按照馬克思主義者的標準,現在大周共和國和大宋東南工商業已經發展到了工場手工業的階段。雖然還沒有達到機器工業的水平,但是對大宋內地的小農經濟,還是形成了持續而且猛烈的沖擊。
所以在何栗看來,趙桓必須要有所選擇!要么重商,要么重農。前者就遷去東南,徐州和海州都不行,應該以江寧府,依靠工商業的財富在兩淮堆石頭(筑壘),同時建立起可以和周國對抗的海軍和強大的長江水師。
走這條路線當然就只能立足于偏安一隅了……不過考慮到周國海軍目前擁有的優勢,大宋恐怕連偏安很可能都是奢求。
而后者就得去關中或襄陽建都。這兩塊地盤都不是發展工商業的理想基地,因此就只能采取抑制工商,依靠土地的發展路線。
可問題是關中和襄陽都存在不少壟斷土地的大地主,特別是關中的大地主還和西軍關系匪淺。
如果朝廷也動他們的土地,那他們就有可能把朝廷賣給東賊!
所以朝廷只能采取贖買的政策,用金錢換取土地。
而換取土地的金錢,也只能取自東南,取自徐州大宋銀行的金庫了!
“取走徐州銀行金庫的錢,東南諸州不會有變故吧?”趙桓有些猶豫地問,“三哥兒還在東海國啊!”
萬一東南諸州的奸商急了眼,擁立趙楷在江南登基可怎么辦?
看到趙桓在關鍵時刻猶豫起來,何栗道:“可以讓趙鼎以戶部員外郎的名義走一趟徐州,以轉移徐州所存金銀銅錢及鑌鐵器械等物資往江寧府的名義行事。東西一道江寧,馬上往關中轉運!”
“對,對!”趙桓道,“徐州靠近前線,的確不宜存放大額金銀了。”
他頓了頓,“再讓宗穎帶兵一將護送,想那蘇適也不敢對抗朝廷兵馬吧?”
“陛下,”耿南仲提醒道,“蘇適一介書生,自不敢這么做。但是童貫是太上皇的心腹!”
“怎把童貫忘了,”趙桓馬上憂郁起來,“總要想個辦法把他調離京東才是啊!”
童貫有兵,蘇適有錢,趙楷還有那么一點大義名分,三者一旦結合起來,大宋就要分家了。
耿南仲說:“樞密院剛剛接到軍報,王稟已經率部退到濱州了,全軍還余三萬多人,都是見過血的老兵了。如果能調王稟所部前往徐州,童貫就不敢造次了。東海撤藩一事,也會順利實行。”
由于開封府還沒有被放棄,所以困守河北的宋軍還在堅持。
其中從河間府路退下來的殘兵都已經退到大名府境內了,十余萬大軍還剩下幾千,杜充又募集了一點,勉強湊出一萬多兵。
滄州路的兵馬還余下三萬多,都跟著王稟撤到渤海灣邊上的濱州。
而相州韓家則丟掉了老巢相州城,目前在磁州、洺州一帶集結兵馬。大約還有三四萬可用之兵。
另外,宗澤的宣撫司現在也轉移到了磁州的邯鄲,還在努力組織團練、義軍,想要抵抗到底。
此外,在河北地面上還有許多城池沒有被周軍占領,還在有氣無力的抵抗。
但是這大勢,怎么看都去了……
“可是將王稟調去徐州后,開封府怎么辦?”趙桓問,“東賊已經過河了!開封府城內只有8個將,再調走宗穎一將后,就只剩下7將兵馬了。”
“可以募集壯丁!”何栗說,“開封府城內就有許多無業丁壯,朝廷如能以房募兵,5萬壯士朝夕可得!”
“以房募兵?”趙桓想了想,“是要將店宅務的房產都分出去?”
“對!”何栗點點頭,“都分出去吧!如今店宅務有賃屋三萬余間,宅子二百余所,空地七八百段……做出五萬張房契不是問題!有五萬張房契,還怕募不到兵嗎?”
“對,對!”趙桓臉上露出了笑顏,“何卿果然有辦法。”
何栗又道:“均田司所管田土還有數百萬畝,都是官田,也可以用來募兵。一兵給數十畝田,又能得到10萬人!”
“均田司的田不是都均出去了?”趙桓有點奇怪,“怎么還能再分一次?”
“陛下,均田司的土地是租給流民的,”何栗解釋道,“產權還在朝廷,而且租田的官佃戶每年都要交租給均田司的。
現在均田司可以把這些土地再分給官佃戶中孔武有力的壯丁。一戶授數十畝,再免租免稅,許其招佃收租。有這樣的條件,不怕募集不到壯士。
這也算是在開封府試行抑兼并和均田地啊!”
“好好,”趙桓拍著巴掌,“還是何卿足智多謀……太上皇若能用何卿之謀,如何會有東賊肆虐?”
何栗聞言只是在心中苦笑,自己的“謀”不過都是東賊玩剩下的!
如果不是東賊肆虐,官家又如何肯在抑兼并和均田地動真格的?
只求這真格動得不是太遲吧……
抑兼并和均田地的真格兒動得當然有點遲了!
當宣布“抑兼并、均田地、行府兵”的惶惶大詔由門下省發出,內容被刊登在報紙上,被張貼到開封府各個城門口的同一天,開封府的城門已經不能輕易打開來了。
因為由武義勇、吳玠指揮的兩萬七千大周共和軍,就在這一天以全裝姿態,攜帶火炮、輜重,列隊浩浩蕩蕩從開封府城的西南繞過,向陳留縣城開進。
也就是說,從這一天開始,開封府城外均田司的土地到底姓不姓趙都不好說了……不過開封府城內的公屋暫時還是姓趙的。
只是開封府房價888年的超級大頂,現在已經明確出現了!
雖然大周共和軍不會像金兵一樣把開封府洗劫一空。但是這座承載了大宋160多年浮華和榮耀的帝都,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座朽爛不堪的城市而已。
這樣一座破裂城市,怎么可能支撐起世界第一高的房價?
騎在一匹擁有伊比利亞血統的高大駿馬上的武義勇一邊前行,一邊望著不遠處即將被他征服的城市,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好一個皮薄餡大的開封府啊!又不是棱堡,沒有十幾萬人,恐怕連墻根都站不滿,如何守護得住?”
武義勇笑著點評道。他的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就算湊出十幾萬守軍也是無用,”剛剛到武義勇身邊擔任機宜長的吳玠笑著,“十幾萬守軍,也許還有一百余萬百姓,一天得吃掉多少糧食?咱們只消把東南水運給他掐了,他們就等著餓死吧!”
“一百余萬?”武好古哈哈一笑,“再驅趕百姓入城,給趙桓多送幾點吃飯的嘴巴去……現在是三月初八,困上三個月,等到六月也該城破了。”
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