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頂并不在昆侖山上,而是一座位于錫蘭島內陸的一塊巨大的橘紅色巖石上的宮闕。
是在一座不知什么時候修建的古老宮殿的基礎上改建而來的,凌空獨立,又極盡奢華。
宮殿的形制是中國式的,在大約三十畝的巖石平頂上,用上等的天料木和漢白玉修建了光明大殿、圣女寢殿、清凈花園等一系列的建筑。所有的建筑都修建在漢白玉壘成的臺基上,周圍還有潔白的漢白玉欄桿和雕刻拱衛。光明大殿和圣女寢殿的屋頂上又覆蓋著金黃色的琉璃瓦。遠遠望去,猶如神話中的瓊宮仙闕。
而居住在這座天上宮闕中的主人,就是如今錫蘭島的統治者,摩尼教的圣女王墨莉墨娘子。
已經年過五旬的墨娘子保養得很好,身材依舊高挑豐順,皮膚還是如牛乳般潔白,只是略顯松弛,就如盛開的花朵正在枯萎,在即將凋謝之前,仍然努力展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這位波斯種族的美人兒,現在卻穿著慢束羅裙半露胸的唐裝,赤著玉足,沒有穿鞋襪,慵懶的靠在一張王者才能擁有的金絲楠木打造的御座上。
御座就擺在金碧輝煌的光明大殿之中,大殿兩側,也擺著座次,幾個上了年紀的錦袍男子分別落座。看上去就好似女王的臣子,他們有些是漢人長相,有些則是蕃人,還有一個是黑人。
除了摩尼教的君臣,大殿內還有穿著鐵衣的摩尼武士,守著敞開的大殿門戶,還有幾個膚色各異的唐裝仕女,伺候在墨女王左右。
在大殿中央,一個穿著白色孝服男子,正端坐在一張杌子上面,對著墨女王,如泣如訴的在娓娓而道。
圣女殿下摩尼教要自存,就只能和我朝聯合!現在我朝雖然陷入內亂,在外又有強周威逼,但是在南洋、西洋上,我朝的海師、海商依舊占有絕對優勢。配屬了新式火炮的戰船是大食人、天竺人的戰船所無法對抗的。只要有我朝的海師的保護,摩尼教在錫蘭的統治就能穩如泰山!就算要向波斯、天竺和陽灼州(指非洲)傳播摩尼教義,也是易如反掌!
墨娘子認真的聽著,連頭上金光燦燦的飾物也不稍動。當紀憶遇刺和大宋分裂的消息傳來時,墨娘子和整個摩尼教廷一時間都陷入了惶恐。
因為摩尼教在錫蘭島上的統治,完全是在星州和宋朝海軍的幫助下實現的。
墨娘子一系的摩尼教正統派實在沒有幾號人,即便吸收了一批中國化的摩尼教徒(其實墨娘子也很中國化),人數還是不多。根本不足以擊敗僧伽羅人和泰米爾人成為錫蘭之主。
所以墨娘子和摩尼教在錫蘭的成功,其實就是宋朝的維新派和星州的海商集團,需要一個能替他們統治錫蘭的混血勢力。
如果失去宋朝和星州的支持,以摩尼教的那點實力,要不了多久就會在注輦王國的攻擊下敗亡到時候就不是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而是八國聯軍圍攻光明頂了。
可就在注輦王國蠢蠢欲動,錫蘭內部的僧伽羅人和泰米爾人的貴族也企圖復國的時候。一支由10艘星州級(又名星船)槳帆戰艦開到了高郎步(科倫坡)的大宋租界,還帶來了身著孝服的紀憶的嫡子紀允,也就是現在坐在墨娘子對面的那一位。
星州級槳帆戰艦是一種專門用于赤道無風帶的戰船——三佛齊海峽就位于赤道無風帶,海峽大部分時間風平浪靜,風力很小。普通的帆船只能以極慢的航速通過海峽。商船倒也無所謂,但是戰船是需要高速的。
所以向來重視槳帆船和輪帆船的宋國水師就在真理型的基礎上,開發出了一種槳帆炮艦。也就是星洲級,或者叫星船。
10艘星州級擱在中國沿海或者東洋海上不算什么,在南洋也沒什么,可是擺在西洋可就厲害了。
絕對是一支可以震懾天竺人和大食人的武力!
畢竟火炮技術,現在還沒有擴散到中華文明圈以外去。所以使用冷兵器和撞擊戰術的大食、天竺戰船根本不是星州級炮艦的對手。
而且隨著這10條星州級一起到來的,還有宋周停戰的消息。
原本宋朝在南洋的海上力量和周國在南洋的艦隊互相牽制,一時也騰不出手到西洋上去撒野。
現在他們兩個龐然大物不打了,西洋上的牛鬼蛇神還敢不老實?
可墨娘子卻嘆了一聲:沒想到他就這么去了沒有紀文忠公在大宋中樞主持,我們摩尼教只怕再沒強援了吧?
圣女殿下放心就是,先父雖然故去,但是大宋朝廷還是需要摩尼教的。紀允答道,因為儒家的道統不大能在西洋上傳播,想要治西洋人心,還得行儒摩合一之法。所以圣女在光明頂的教廷,還是可以得到大宋朝廷支持的。
只依靠武力的擴張,其實是很難持久的。比如歷史上的蒙古帝國在成功擴張后,就因為沒有強大的思想武器,沒過多久就被征服民族的同化或推翻。
而天方教、基督教陣營的擴張,就是一手刀劍一手經書。
而從武好古創辦云臺學宮時起,儒家文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打造自己的思想武器了。
不過和所有思想變革、宗教改革一樣,儒家的變革也會產生出分支——這是沒有辦法的!
一種思想如果想要永遠保持一致,那就必須保持不變!
一改變,就會產生分支。而且變化愈大,分歧也就愈大。
所以武好古給儒家帶來的劇變,自然也會衍生出幾大分支。
實證派、理性派、天理教、理學都是儒家劇變的產物。
而在西洋方向上,摩尼教這個百搭(幾乎能和所有的宗教思想融合),現在也搭上了改變中的儒學,衍生出了光明頂一系的摩尼教理學派。
摩尼教理學派的主要理論,就是將天理描述成光明,而將與天理相對的人欲說成黑暗——存天理、滅人欲就變成了存光明、滅黑暗。
還是挺順的!
當然了,所謂的人欲也不是指本能的需求,而是指窮奢極欲的需求——這是黑暗魔王在誘惑人心!
可別小看墨娘子的這番解釋!
她的這套理論,使得儒學宗教化的演變得到了最后的完善。
不僅被摩尼教理學派所用,還影響到了天理教——天理教由學變教所差的就是一個敵人了。
只有天理,沒有天敵也不行啊!
所以人心中違逆天理的思想,就成了心魔,成了天理的邪惡背叛者當然了,和天啟諸教不一樣,這種惡并不是天理創造出來考驗人類的,而是人性本惡的體現!
為了創造出一個敵人,天理教找到了荀卿的理論——不過這也有點基督教原罪的意思。
而摩尼教并不認為人性本惡,而是認為有天理(光明)就有天魔(黑暗),惡是天魔在引人犯罪。
而和惡人斗爭,就是捍衛天理 總之,在墨娘子的改動下,儒家和摩尼教的結合后的產物是有極強的戰斗力的!
同樣也就成了天方教、婆羅門教眼中的釘子。
墨娘子點了點頭,既然大宋朝廷還能夠支持摩尼教廷,那么教廷將會派出使團,向大宋朝廷進貢請封。
另外,教廷和西夏還存在一些爭端,希望大宋朝廷可以下詔調解,以便摩尼教士可以在西夏的土地上傳播光明教義。
西夏西京,高府。
高府是取自《漢書》的名稱,在信德語中,這里被稱為喀布爾,也就是貿易中樞的意思。
和后世人們對阿富汗首都喀布爾的認識不同,十二世紀的喀布爾是一座非常美麗而且富庶的城市。
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之一!
充滿天方教風情的城市非常漂亮,到處都是美輪美奐的建筑,街道干凈整潔,居民們也熱情好客。當然,也沒有什么自爆分子。
而造成喀布爾富裕的原因,則是臨近的天竺。天竺是足以和中華媲美的古代富裕文明的古國,而且體積龐大,可以為征服她的人們提供足夠的財富進行揮霍。
但是天竺很熱,讓外來的征服者們難以忍受。所以他們在天竺攫取到足夠的財富之后,往往回在涼爽的阿富汗高原上尋找適宜的居所。
喀布爾就是他們最理想的落腳點,既可以虎式信度河流域,又能在涼爽舒適的城市中享受生活。
所以天竺的財富在相當長的時間中,就源源不斷流入了喀布爾。
對于天竺最新的征服者西夏漢人(趙乾順是經過大宋皇帝認證的漢人),在拉哈爾忍受了一段時間的酷熱之后,也將喀布爾當成了他們的主要居所。
而且還從《漢書》中找到了一個漢式的名稱——高府。
而眼下的高府城,則同時迎來了來自西宋和東宋的時辰。
趙乾順和趙忠順兩兄弟正面臨一個極為艱難的選擇,是投靠東宋,還是歸順西宋?
可不能選錯了,要不然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