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和米彩無數次爭鋒相對中的一次,但這一次我卻選擇了偃旗息鼓,然后陷入到沉默中,可顧客們的情緒依舊很高,要求米彩為他們再唱一首歌。
CC向我擠了擠眼睛,示意我趁著觀眾們起哄拉著米彩上去合唱,可我卻已經沒有了什么唱歌的,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向酒吧外走去,我又想呼吸室外的空氣了,盡管很潮濕很冰冷。
自回蘇州的這些天以來,我似乎每天都很煩躁,這種煩躁源于主觀也源于客觀,可是我暫時卻找不到克服的辦法,所以情緒總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中大起大落。
將一支煙吸了一半,忽然發覺身邊多出一個人,撇過頭才發現是米彩站在了我的身邊,有趣的是,我的奧拓和她的奧迪也在不遠處并排擺放著。
我又吸了一口煙,吐出后許久才向米彩問道:“你怎么出來了?”
“看看你,然后弄清楚你到底有沒有因為我拒絕和你唱歌而生氣。”
“沒什么好生氣的,我已經被你拒絕慣了。”
米彩沒有回應我的話,許久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其實喜歡一首歌,很多時候并不是真的喜歡,只是借一種方式去懷念一個人……所以你和簡薇都唱了那首私奔……”停了停又看著我問道:“昭陽,我說得對嗎?”
這是一句值得我去深思的話,可我卻累了,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于是轉移話題笑著對米彩說道:“看到對面的車沒有,現在是我的了,酷吧?”
米彩好似有意成全我的轉移話題,沒有再追問什么,卻很配合的說道:“是那輛奧拓嗎?”
“對,我曾經還開過這輛車請你去空城里吃飯呢,還記得嗎?”
米彩只是點了點頭,不再搭腔,因為我們現在聊的話題有些無味。
于是我們再次沉默,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這種沉默,因為我有煙可以解救所有在沉默中的尷尬和不適。
有了煙在手,果然最后打破沉默的是米彩,她對我說道:“明天我休息,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嘗嘗你做的飯嗎?”
“不可以,你連歌都不愿意和我唱,我憑什么給你做飯吃啊!”
“有必要這么小氣嗎?”
我很認真的說道:“錯,這不是小氣,這叫冤冤相報。”
米彩皺眉說道:“冤冤相報這個詞用的不好,我記得以前就對你說過,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對頭。”
見米彩很較真,我也不合適繼續和她開玩笑,對她說道:“其實是明天沒時間,我那邊的裝修方案已經做出來了,明天一天都要跑裝潢公司的。”
米彩略失望的對我說道:“那就下次有機會吧。”
我點了點頭又想起自己的房租還沒有給她,當即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數了1500元遞給她說道:“這是一個月的房租,你收著吧。”
米彩并沒有伸手去接,她對我說道:“房租你留著給家里添一些盆栽吧,到了春天一定很漂亮。”
我遐想著那些盆栽到春天時的模樣也覺得會很漂亮,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后又將錢放回了自己的錢包里。
“昭陽,等春天那些盆栽都開花了,你也一定經營好了酒吧了吧?”
米彩這個問題讓我詫異,即便我的能力再出眾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內經營好酒吧,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可是作為賓夕法尼亞大學商學院畢業的研究生,她怎么會問出這么有失水準的問題呢?
我帶著疑惑向米彩問道:“你說的經營好到底是指將酒吧帶上正軌,還是生意火爆,實現盈利了呢?”
米彩沉默了很久后對我說道:“都不是,我說的經營好,是指你可以離開這間酒吧,結束對你朋友的幫助。”
我笑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可是你很希望我脫離這個酒吧嗎?而且你現在也算是這個酒吧的股東之一了,這不合常理啊,你應該希望我將這個酒吧做的越來越好才對!”
米彩轉過身與我相對,表情嚴肅語氣卻很低落的對我說道:“我希望你能來卓美工作……現在我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真正信任的人,很累很無助!”
這一次我更震驚的看著米彩,半晌說不出話。
“希望你到卓美去工作并不是為了回報你什么,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能力和才華,你離開蘇州前為寶麗百貨做的愛情不奢侈這個促銷主題我研究過,做的真的很好,還有酒吧第五個季節的文藝型定位,也很有新意和創造力,卓美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更相信卓美會成為你施展才華的最好舞臺!”
米彩的語氣依舊誠懇,但此刻的她卻是陌生的,因為充滿了職場CEO的氣質,我無法將現在的她和那個時常帶著小性子與我爭斗的她聯系起來。
但此刻的她又是無助的,所以她會讓我去卓美,我知道在她心中,我是一個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但如果我接受了她的信任也就意味著多了一份責任,而這種因為信任產生的責任恰恰是最沉重的,所以我不會給她答復,至少現在不會,此刻我的身上已經背負著一份因為樂瑤的信任而產生的沉重責任,我不會把自己當成救世主,更承擔不了那么多的責任。
終于我對一直等待我答復的米彩說道:“我現在只想經營好酒吧,而且這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所以你說的事情對我來說過于遙遠,遙遠到不適合現在做出決定。”
對于我委婉的拒絕,米彩只是點了點頭,她沒有再說什么,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她的心情呢?一定會失落,會無助,但她卻比一般的女人堅強、智慧許多,所以有沒有我都不會影響她是否可以徹底掌控卓美,而她把生活中對我的依賴延續到商場上也只是一種慣性,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我想正是因為她心里明白這點,所以在我拒絕后什么都沒有再說。
一陣寒風吹起了地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卻無限放大了我們的沉默,我終于在極長的沉默后對米彩說道:“我們進去吧,今天可是周末,玩得開心點!”
米彩點了點頭,隨我向酒吧內走去,而在進入酒吧的那一刻,我似乎就已經忘記了米彩剛剛對我說過的一切,因為我更喜歡我們之間的小吵小鬧,而不是剛剛那般的嚴肅正經。
話再說回來,即便我經營好這間酒吧,我也不會去卓美,因為對不起陳景明的信任和這些年對我的栽培,時至今日,我仍不能釋懷自己一手毀掉了陳景明得來不易的升遷機會,盡管這樣的機會看上去有些下作,但整個事件并不是陳景明策劃的,他只是有可能在事件中受益的人,所以這份負罪感一直在糾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