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誠轉身跟上。
晨曦閣一樓的客廳非常安靜，一個人影都不見，平時輪值的劉松和秦晉都不在。
聶瑤坐到沙發上，陸澤誠很快就在她身邊坐下。
“阿瑤，剛剛誰去你家了？”
聶瑤看了陸澤誠一眼，有些好笑，“京華和清北大學的招生辦老師。”
陸澤誠猜也是這樣。
“阿瑤，怎么樣？想不想上這兩所學校？如果你對這兩所學校沒興趣，也不是沒有其他的選擇。”
在陸澤誠眼里，聶瑤就是最好的。
根本就沒有聶瑤能不能上這種選擇，只有聶瑤想不想上這種選擇。
恐怕就算聶瑤開口想要讀“常春藤名校”，陸澤誠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為難。
聶瑤盯著他，眉尖挑了挑，“怎么？陸澤誠，你不想我讀京華大學或者清北大學？”
陸澤誠連忙搖頭，他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女，就忍不住想要“動手動腳”。
他順了順聶瑤耳邊的發絲。
心中苦笑，他哪里是不想聶瑤讀京華清北，簡直是想的不得了。
兩所高校不管是哪一所都在上京市內，如果聶瑤能去上京讀大學，那么他和聶瑤見面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
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你想上什么學校就上什么學校，不用考慮我。”陸澤誠寵溺道。
他的阿瑤天生就是要站在最耀眼奪目的地方讓人仰望，她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她實現。
聶瑤盯著身邊俊美的男人。
他的臉雖然和記憶中的六皇子完全不同，但是這么多年，他的想法卻從未變過。
她隔了沒多久沒訓他，他居然又成了以前那個秦漠！
聶瑤原來還帶著笑容的臉頓時就冷沉了下來。
在陸澤誠面前，尤其是知道陸澤誠就是她的六哥后，她從不在他面前掩藏情緒。
陸澤誠想不到聶瑤為什么突然變了臉。
她一張精致鵝蛋臉沉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目光盯著他，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
“阿瑤，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聶瑤冷哼一聲，她當然不開心，陸澤誠有時候根本就是一頭蠢豬，這么多年，兩人都換了個世界，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之前生病發病簡直就是活該！
聶瑤冷冷掃了一眼他，隨后嫌棄的移開視線。
“陸澤誠，我選什么學校，你真的都隨便我？”
陸澤誠發現她都不看他了，心里頓時一陣失落，他知道聶瑤現在很不開心，可他一時間又猜不到，聽到她這么問，攥了攥拳頭還是道：“是，阿瑤，只要是你喜歡的學校我都支持你。”
聶瑤見他還是“執迷不悟”，根本就沒猜到她的想法，心中更加生氣。
“好，陸澤誠，既然你這么說，我也不用考慮你的想法了。京華清北大學雖然都很好，但畢竟在上京。我不太喜歡上京的天氣，而且你知道的，我和聽唐的合約只有一年，等合約到期了，我打算把發展重心放在魔都。如果這樣的話，復大反而是比較好的選擇，復大也是國內名校，并不比京華清北差多少。”
聶瑤很快將這席話說完，話畢，也不看陸澤誠什么表情。
陸澤誠仔細分辨她這話的意思后，就頓住了。
他沒想到聶瑤會是這樣的想法，不但沒考慮京華清北，反而考慮的是復大……
他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身側放在沙發上的拳頭捏的更緊了，手背骨節都顯示了出來。
他頓了頓，才仿佛確定似的詢問，“阿瑤，你……你真的不考慮京華或者清北嗎？雖然這三所大學差距不大，但是京華清北總還是比復大好一些……”
最關鍵的是京華清北在上京，他希望她能在上京長住……
聶瑤突然冷笑了一聲，然后往后靠在沙發背上，放松了身體，涼涼瞥了旁邊坐的越來越近的男人一眼。
“陸澤誠，你剛剛可不是這么對我說的，才過了一兩分鐘，難道你就忘了嗎？那我把你剛剛說的話重新說一遍給你聽，你說不管我選什么學校你都支持我！”
陸澤誠渾身一僵，這一刻，心中立即一片苦澀。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定定看著聶瑤，“我……”
“嗯？”
“嗯什么嗯，你難道又不想支持我了？”
陸澤誠沉默下來，因為他發現他不知道該怎么和聶瑤說。
聶瑤“呵”了一聲，“既然你也沒有別的說的，那我就定上復大了。”
陸澤誠：……
他微微低著頭，移開落在聶瑤身上的目光，此刻，他不敢看聶瑤，生怕被她看出來他的不甘和不快來。
他不斷在心中麻痹自己，既然聶瑤想要讀復大，那他就支持她，不管在哪里，他一直都是她最強大的后盾。
可再怎么麻痹自己，心中的那絲奢望和幻想還是像心魔一樣，越變越大，越來越貪婪。
實際上，他根本就一點也不想聶瑤去讀復大，這才是他真正的心聲。
既然這樣，他為什么還要束縛自己，將自己的真實想法掩藏起來，去逼迫自己同意？
陸澤誠此刻痛苦極了，他一點都不開心，甚至傷心難過心痛。
聶瑤坐在旁邊，注視著他的側臉，雖然他微垂著頭，但她還是從他微微變化的側臉將他的情緒盡收眼底。
聶瑤心中憋悶的怒火頓時被燒到頂峰，她在晨曦閣坐不下去了，一下子站起身。
這個角度，她對陸澤誠就成了居高臨下。
聶瑤冷聲道：“陸澤誠，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個守在邊塞一腳都不敢踏出來的秦漠！膽小懦弱又卑微！活該你守著北境！”
撂下這句話，聶瑤看也不想看身邊垂頭的高大男人，邁步就朝著門口走去。
直到這一刻，陸澤誠才開始心慌意亂。
他抬起頭，觸眼就是聶瑤纖細的背影。
他本來就慌亂的無處安放的心，這一刻“砰砰砰”像是緊張忐忑的要蹦出來。
見到聶瑤這樣，身體已經先于大腦一步反應，快速起身，長腿快走，有力的雙臂用力，從后面一把將聶瑤箍住，帶進了懷里。
如果到這個時候陸澤誠還沒發現聶瑤是因為什么而生氣的，那就是真的感情白癡了。
陸澤誠力氣大，聶瑤知道自己掙不脫，所以也沒有掙扎。
她一動不動站著筆直被陸澤誠裹在懷里，后背就貼著他炙熱的胸膛。
聶瑤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雜亂快速的心跳。
“阿瑤，是我錯了，你別去上復大好不好……”
聶瑤抿了抿唇，沒回他的話。
陸澤誠雖然沒看到此時聶瑤的表情，但也知道她的氣根本沒消。
他在心中哀嘆了一聲，出口的聲音放緩了下來，可是攬著聶瑤的手臂卻絲毫沒有放松。
“阿瑤，我其實一點都不想你去復大，我就在上京，你為什么要去復大。不管是京華還是清北，哪一所大學不比復大好。我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每時每刻都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這么說很自私，但是我心里就是這么想的！你也為我想想好不好，阿瑤。”
對于陸澤誠這樣什么都喜歡放在心里，遇到什么困難都喜歡自己解決的人來說，剖白承認自己的內心其實是很困難的。
如果不是在聶瑤面前，如果不是有在大燕時的教訓，恐怕現在他寧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會將自己真正的想法直接告訴聶瑤。
直面自己的陰暗自私以及對聶瑤占有的欲/望。
聶瑤僵直的身體在聽到陸澤誠這番話的時候才慢慢軟化下來。
她冷哼一聲，“你不是隨便我選嗎？不用在意你的看法？現在怎么要求又這么多了？”
只要前面的話說出來，后面再多的話就很好出口，何況又是在自己喜歡慘了的女孩面前。
“阿瑤，是我不對，以后我不會這樣了，你原諒我好嗎？”
陸澤誠聲音本來就很好聽，是那種聲線很寬的低磁嗓音，別說他此時還故意低頭在聶瑤耳邊道歉，灼熱的呼吸噴在耳廓，讓人心中忍不住一陣酥麻。
即便是聶瑤，也有些招架不住。
剛剛蓄積起的冷硬眼看就要被蝕化了。
聶瑤強打起自己的意志，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清冷一些。
“陸澤誠！你別以為這樣和我好言好語兩句，我就會立馬原諒你，你說，你今天錯在哪里！”
陸澤誠突然在聶瑤耳邊一陣輕笑。
在聶瑤再次發怒前，他輕嘆了一聲，才緩緩開口，這次開口，他話里少了那絲故意的撩撥，而是嚴肅正經起來。
他沒有將聶瑤轉過來，可卻騰出一只手摸了摸聶瑤柔順的秀發。
他低沉著聲音在聶瑤耳邊道：“阿瑤，以后在你面前，我不會瞞著你我的想法，也再不勉強自己，你問我什么，我一定一點都不瞞著你，好不好？”
就在陸澤誠忐忑等著聶瑤回答的時候，聶瑤突然嘆了口氣。
她微微掙了掙手臂，然后在陸澤誠的懷里轉了個身，由原來的背對著他變成兩人面對面。
她抬頭，看向陸澤誠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
陸澤誠沒想到聶瑤會這樣，在視線與她對上的時候有一瞬間不自在，然后就有些心虛的移開了。
聶瑤皺眉，抬手捧了捧他的臉。
“六哥，看著我。”
陸澤誠垂眸低下眼簾與聶瑤一雙浩瀚的杏眸對視。
聶瑤突然對著他笑了笑，嘴角的梨渦顯現，仿若春日里最美麗的風景。
他所有的思緒瞬間就被淹沒在這個璀璨如星辰一樣的笑容里。
陸澤誠覺得耳邊有風，然后送來了聶瑤輕淺卻又堅定的聲音。
“六哥，你聽著！你是大燕帝國最尊貴的六皇子，是堅定勇猛保家衛國的戍邊猛將，就算是在這里在華夏，你也是國家引以為榮的軍人，是陸家掌權的矜貴！你沒發現嗎？你一直很優秀！是讓人仰望的存在！就算是我，也為你驕傲！是，能力越大的人往往責任也越大，肩膀上扛著的東西也越多，但是誰規定過強者就不能懦弱了？一定要默默承受不能表達自己想法了？為難自己的強者就是傻子！你這么強是為了什么？難道不是為了你想得到的東西嗎？六哥，再厲害的人也有懦弱膽怯的時候，不用憋在心里，你什么都能和我說！求安慰求撒嬌又沒有錯，你都不和我說，你還要和誰說？”
他們一直都是最親密的人。
可太多事情太多誤會太多的自以為是讓他們沒有在一起。
現在老天給了這個機會，他們又再一次相遇，為什么還要像以前那樣。
就算是陸澤誠仍然鉆在了那個死胡同里，這次聶瑤也要把他拔出來的。
陸澤誠僵立在原地，他完全想不到聶瑤會對著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以前，他從來只覺得他和聶瑤不親近是因為聶瑤還存著以前的心結，所以不會這么輕易原諒自己，需要他將她一點一點慢慢軟化，求得她的原諒。
他居然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是有錯的，而且錯的這么離譜。
阻礙兩人感情發展的大半不是聶瑤對他前世的埋怨和不原諒，而是他自己最原始的性格。
這一刻，聶瑤這席話仿佛撥開了云霧，讓他整個人醍醐灌頂。
片刻過后，陸澤誠突然用力攬緊了聶瑤，將她緊緊裹在懷里。
而后，他胸腔震顫，放肆的在他耳邊笑著。
隨后聶瑤就聽到他帶著抑制不住笑意的聲音，“阿瑤，原來我在你心里一直這么好。”
聶瑤這個時候雙手被他困在懷里，拿不出來，如果能動，聶瑤肯定要滿頭黑線地捂住臉。
她剛剛說了那么一大段話，陸澤誠到底是有沒有聽懂……
陸澤誠繼續笑，他笑容真心又愉悅，“阿瑤，我能和你撒嬌嗎？”
聽他這么說，聶瑤渾身情不自禁一僵。
陸澤誠還不等她有更多的反應，就雙臂往里收，一條手臂抱住她的肩頭一條手臂攬住她纖細的腰部。
他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輕輕晃動她的身體，語氣放的又輕又緩，就是酥軟炙熱的呢喃，“阿瑤，你不要丟下我去魔都，留在上京好不好？求求你”
聶瑤這一刻真的僵成了一塊木頭，然后臉頃刻間紅透。
秦漠，不，六哥他對她撒嬌？
她突然覺得有點可愛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