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鳥起飛。
藍色的鸀鳿們聚攏在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好像一個移動的毛絨團。
上野覺一只手牽著倉持泉,跟隨著鸀鳿前進。
倉持泉臉上流露出了復雜的表情,她沒有想到僅僅是網友關系的上野覺,會這么費心力的來救他。
而且,在她看來,自己應該是沒救了。
她并不覺得,僅僅是人類的上野覺,可以擊敗被鸀鳿山人供奉了千年的神鳥。
倉持泉生出了松開手的想法,可不知為什么,她還是跟隨著上野覺的腳步,朝著鸀鳿遠去的方向奔跑。
或許是自己還是不愿意就這么面對殘酷的現實吧。
在這個名為往生之路的過程中,二人所處的空間里,更像是一片藍色的虛無。
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使得二人只能依靠開始飛行的鸀鳿們,朝著一個方向直挺挺地前進。
沒過多久,上野覺帶著倉持泉停下了腳步。
因為,之前還在飛翔的鸀鳿們,突然停下了。
所有的鸀鳿側著腦袋,把目光投向了二人。
幾十雙猩紅色的瞳孔散發著攝人的光。
上野覺敏銳的發現,鸀鳿們目光的聚焦點,并不在倉持泉身上。甚至恰恰相反,大多數鸀鳿似乎是正在盯著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上野覺竟然在這些鸀鳿的眼神里,讀出了貪婪的感情。
鸀鳿們揚起了頭,開始長嘯。
尖銳的鳴叫聲開始朝著四方擴散。
沒過多久,在上野覺看不見的遠方,又傳來了相同的鳴叫。
一陣又一陣鳴叫聲,如同海浪一般接連涌來。
倉持泉的的雙腿隱隱有些顫抖,她本能地感覺到恐懼。
上野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也沒有出聲,他在靜靜等待著鸀鳿們的變化。
一批又一批地鸀鳿們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融入了一開始的那個藍色的鳥群。
上野覺遠超常人的視力敏銳的發現,在后來加入的鸀鳿之中,明顯有著差異。
有的鸀鳿不僅毛發暗淡,而且很多地方都已經褪下了羽毛,紅色的瞳孔也沒有什么光彩,就仿佛垂垂老矣。
有的鸀鳿卻是色澤光鮮亮麗,雄壯有力地展翅飛翔。
沒過多久,后續沒有鸀鳿加入這一群體了。
上野覺默默估計了一下鸀鳿們的數量。
數量不對。
上野覺悄悄望了一眼害怕不已的倉持泉,心里繼續估算著。
如果真的按照倉持泉所說的話,每一次祭祀產生的鸀鳿都會來到這里的話,和現在的數量差的太遠了。
河原麻希自稱活了千年,祭祀每年舉行一次。
那么從最初的祭祀到現在,起碼也得有上萬只鸀鳿。
即便呈現在上野覺和倉持泉面前的鸀鳿鳥群已經構成了一個藍色的幕布,能夠讓任何密集恐懼癥患者心生恐懼。
可是,這遠遠沒有上萬只。
甚至,可能連四位數都沒有。
那么,結合觀察到的鸀鳿們的差異,上野覺下了一個結論——鸀鳿們也有生老病死。
這也就意味著,面前這種常人看不見的神奇生物,在行為模式上,和其他的動物并沒有什么差異。
如果真的要動手,上野覺擔心的,只有那些正值壯年的鸀鳿。
突然,倉持泉緊緊拉住了上野覺的手,她想要把上野覺拉走。同時,她聲音顫抖著,悄悄地對著上野覺說道:
“阿覺,你快跑。”
上野覺疑惑地看了一眼上野覺,如果按照倉持泉之前的說法,上野覺是可以跟隨這些鳥兒走出去的。
有危險的,應該是倉持泉,而非是上野覺才對。
“我被騙了......”倉持泉的語氣有些急躁。
“我能聽懂它們的叫聲,它們想要吃了你!你快跑!”
上野覺一愣。
吃了自己?
上野覺看向了鸀鳿兇神惡煞的表情,發現的確有那種獵人看獵物的神色。
它們為什么想要吃掉自己?
是單純因為自己是外地人,沒有資格重生?
還是因為這本身就是所謂輪回的一環?
再聯想到這里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并沒有所謂的食物來源。
所以,那些重生者在重生前,也經歷過這一環節嗎?
上野覺越發覺得這個所謂的祭祀有意思了。
上野覺看了看擔憂的倉持泉。
“逃,為什么要逃呢?”
倉持泉愣了愣,表情一頓,隨即便表現出了懊喪的神色。
“也是......逃不出去的。”
她看著一副無所謂樣子的上野覺,那種大哥帶頭的氣質徹底消失,她低下了頭,沉重地說道:“對不起......我把你也連累進來了。”
上野覺看著一下子就喪氣的倉持泉,也呆了一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沒必要逃跑啊。”
倉持泉一下子抬頭,眼睛里是大大的問號。
“欸?”
“你是為什么覺得這些鸀鳿很有威脅的?”
“它們很多啊,而且,它們很......”
倉持泉卡殼了,她正準備說這些鸀鳿可以讓人們重生,可以讓祭品猝死。
可是,她突然反應過來,上野覺和她不一樣,根本不是鸀鳿山的人,和鸀鳿沒有一點聯系。“它們除了數量多,對我還有什么威脅呢?”
“可是,它們真的很多啊,這么多鳥一下子撲過來的話.......”
倉持泉又頓住了,
“不,不對,它們不會一下子撲過來......”
倉持泉閉上了嘴,表現出一副聆聽的樣子。
“它們好像在分配位置......”
鸀鳿們開始出現明顯的分層。
上野覺點了點頭,他其實已經猜到了這一幕的發生。
“動物對于食物的分配,正值青年的種群成員,會比年老的成員有著更高的優先級。”
“另外,它們既然想把我作為食物,那么也就意味著,它們的食物菜單,是人的某一部分,也就不會是周圍那些什么都沒有的虛無。”
“按照祭祀一年一次的頻率來說,我有理由相信,每一次祭祀帶來的食物,并不足以在養活這一大群鳥的同時,還有富裕。”
“簡單來說,就是這群鳥的年齡組成已經趨于穩定了。”
“死去的和出生的數目相似,成長的和衰老的數目也是相似。能對我造成威脅的,只有正好身強力壯的鸀鳿,只會占這個種群大約三分之一的數目。這個數目,并不是能夠讓我絕望。”
倉持泉呆呆地看著上野覺。
上野覺對她的反應皺了皺眉。
“高中的生物,你不會沒學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