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夜半時分，一道窈窕身影，蹲在烏漆墨黑夜景之下的水源邊。
“昨天就睡不著，沒想到今天還是睡不著……”
頂著個熊貓眼的姑娘，雙手支著兩腮，一對明亮的眸子里，沒有絲毫睡意。
到了南大洲后，賈瓏就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態，整個人魂不守舍，晚上則胡思亂想，睡眠質量大不如前。
不止昨天沒睡好，其實前些天也沒太好睡眠質量。
生活把曾被譽為‘睡美人’的小瓏瓏，逼成了這副模樣。
無人機自是早早停止了開播，擺放在帳篷里，與毛毛一塊進入了休眠模式。
吡……
突然，帳篷拉鏈打開的聲音，讓賈瓏從迷糊狀回過神來。
一道人影從帳篷里走出。
“哇，瓏爺？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誰呢。”
老張睡到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他本想去草叢里‘解放’一下，但看到這邊有個蹲成一團的人影在月光下，嚇得差點尿褲子上。
“我睡不著。”賈瓏白他一眼，氣鼓鼓的。
得，這起床氣，得延續到明天了。
老張猶豫了一下，沒去草叢，而是走過來。
他找了半天，從口袋里變戲法般，翻出一根皺巴巴香煙。
對賈瓏示意一下，見姑娘點點頭，表示不介意抽煙，于是‘啪’的一聲，用打火機點燃香煙。
“這可是我的庫存，好幾天沒抽了。”
老張學著賈瓏，蹲到水邊。
這處水源是一小片活水塘，水源談不上多干凈，但簡單用來應付日常所需還是足夠了，所以他們今夜在此安營扎寨。
皎潔月色照耀下，老張比較魁梧，賈瓏則小小的清瘦一團。
老張吐出一口煙霧，然后轉眼發現，身邊姑娘沒開播時候，比起開播狀態更寧靜點，話非常少。
只是一對大大的眼睛，里面似乎蘊含著整個宇宙，倒映出無數星辰。
女孩支著嬰兒肥可愛臉蛋，嫻靜無比，打量著水塘表面的蕩漾波紋。
煙霧繚繞下，賈瓏沒什么動靜，也不反感抽煙似的。
“怎么不反感抽煙的人？莫非你也抽么。”
賈瓏又白了他一眼，靈動的眼波流轉，令人浮想聯翩。
“我才不抽，只是有個已經死亡的戰友，很愛抽煙。”
想到最后時刻，還要自己點煙的韓學偉，賈瓏真的升不起對愛抽煙之人的厭惡之心。
“戰友？”
老張同學稍微怔了一下。
這小妮子的事情，好像多半都在直播間鏡頭里展現了，哪來的什么已死亡戰友？
他可不信，賈瓏沒開始直播前的日子，會有什么戰友。
那時她還是個女胖子，做為一個普通女生，在大專里念書吧。
這個戰友，估計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吧，也對，長年累月在超高壓狀態下荒野直播，如果腦子不是秀逗了就是有毛病，不然哪能如此堅持下來。
他也不點破，再深深吸口煙。
一小片灌木林影都亮了一下。
“你也不嫌這周圍蚊蟲多？咬死人了。”
他拍了一巴掌手臂，手臂上有一頭看起來就毒辣的吸血蚊子在叮咬。
“我用了驅蚊噴霧劑，你自己不用怪我咯。”
賈瓏又用美眸白他一眼。
她發現跟這張姓男子一起行動，自己拋白眼的技能好像提升了很多。
“呵呵，我本來就沒準備出來多久時間嘛，不過身上就有。”
張姓男子拿出自己帶的驅蚊噴霧劑，往身上噴了噴，果然不再念叨蚊子的問題。
兩人個繼續沉默下來。
當賈瓏準備再次神游天外的時候，張姓男子突然開口了。
“瓏爺，明天如果與接我的隊伍匯合，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離開？”
賈瓏深深吸口氣，然后堅定搖搖頭：“不用。”
“別急著反駁，瓏爺，我不知道你留在南大洲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你師傅的命令。但你心里也應該很清楚，這里是南大洲，新世國大本營，有著無數危險。你繼續留在這里，除了必死無疑外，完全沒有其他可能性。與其留在這里找死，不如離開，你師傅女武神想做什么，讓她自己去做就行了。”
“或者說，你只想送死？”
“……”賈瓏神情復雜起來，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她何嘗不知道，老張說的在理。
她繼續留在南大洲，伴隨路程越來越接近從前的人類聚居區，她的前路形勢也將會越來越危險，甚至很可能演變成死傷局面。
但她有苦衷，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這最后一次的‘系統任務’，她不愿放棄。
何況她知道，或許自己這么個如今看來，只是極其微小的力量，最終很可能是奠定人類生存與否的‘救世主’，所以，不管從大義還是個人層面來說，她也絕對不可能放棄的……
“老張。”賈瓏組織了一下語言。
“講真的，我這一路上并不是為難你，只是因為我在焦躁不安，所以把脾氣表露到了外面而已。”
她的回答，看似風馬牛不相及。
“對你的短時間加入，現在看起來，我得感謝你，在我孤獨的旅途上，增添了一些樂趣，排解了我的寂寞與不安。但是……”
“這趟行程，是從南極就安排好的，大概你與直播間觀眾一樣，會認為我是被逼迫，或者受到蠱惑之類，而來南大洲冒險的吧。”
“不過我可以在此明確的告訴你，如果說以前的荒野冒險，我還帶有點抗拒心態，可這次的南大洲之行，卻是我完全心甘情愿的旅程，就算這趟旅程會有些磨難，也會有些危險。但我有我的理由，而且只要我沒死掉，哪怕是爬，我也會爬到最終目的地……”
賈瓏突然站起身來，手里握著一塊小小的石頭。
她一使勁，石子兒打著旋兒，在水塘表面彈跳了十幾下，一直打著水漂，射到對岸去。
“不過不用擔心，就像這顆石子一樣，我可是克服一個個荒野環境活下來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
扔完水漂，賈瓏亭亭玉立，眼睛里不再迷茫，亦沒有了困惑。
“老張，人活在世，總得有些想做的事情，不然與低等紅眼人戰士那種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區別呢？”
張姓男子嘴唇一陣嚅動，然后半晌，才古怪逼出幾個字來。
“不是咸魚嗎？”
“噗……”
賈瓏差點笑噴，她自己都忘了這個古老的梗了，沒想到老張居然記得。
“是是，人沒有夢想，又與咸魚何異？哈哈哈，好啦，我就不打擾你方便了，我去睡啦，晚安。”
賈瓏就像壓力全部釋放，娉婷朝著帳篷行去。
老張盯著女孩離去的窈窕背影，然后也沒急著去廁所解放，而是怔怔然，呆若木雞的繼續蹲水邊看月亮。
許久后，他這才搖搖頭，自嘲微笑起來。
“好個瓏爺，這才是真實的她么。”
做為老粉絲，老張本以為，自己很了解這名可愛小姑娘，但這幾天的親自接洽，他發現，這名女孩的真實面貌，比起他想像的還要更深沉一點。
希望明天一別之后，她能順利活下去吧。
“當然，要看明天，咱們倆能否好好活下去。”
老張看了看天邊。
就算在夜晚，可南邊的天空，仍舊一片的白晝亮色，說明這里距離南極，還是不太遠。
這位三十多歲的老自由獵人，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也罷，如果明天我能活下來，回龍夏之后，我就慢慢退居后方吧。當然，要在世界大戰結束以后……”
與張姓男子秉燭夜談，哦不，是借月光暢談后，賈瓏那一直膈應在心底的難受心事，仿佛瞬間崩塌。
回到帳篷里，她很快進入香甜的睡夢之中，而且睡得極沉，睡眠制質量直接回到了往日的效果。
所以雖然只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可第二天，她被毛毛撥拉著面頰醒來時，整個人是神清氣爽的。
嗡……
無人機在她穿戴整齊后，就飛到半空，進行了拍攝。
“大家早上好呀，噗哈哈哈，有沒有發現，我今天的面色很好呢？呸，什么叫得到滋潤，別開車好不好。”
“我只是昨天睡了個好覺，人就是這樣，想明白一些事情以后，失眠癥都好了，所以我得告誡大家，很多時候別庸人自擾，那樣于事無補，不如好好做事。”
“哇，什么叫好好做……你們太狠了，我的意思是好好做事，別亂七八糟胡思亂想就行。”
賈瓏被觀眾們的胡攪蠻纏，搞得哭笑不得。
咔嚓。
她一邊說話，一邊在穿戴裝備。
只是今天不同平常，她把那把繳獲的G36短步槍，佩掛到胸前方便取用的狀態。
本來為了方便行動，藏于戶外背包的軍用單兵攜行具，亦挎上了肩頭。
單兵攜行具，本來是有配套的戰術背包的，但賈瓏沒有從紅眼人戰士身上扒下來，因為那種軍用戰術背包不夠大，所以她就搭配著自己的戶外背包，挎上單兵攜行具，看起來不倫不類。
但不管如何的不倫不類，但這種作派，仍舊讓她多了不少的肅殺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