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況?”蔣二郎肯定不會只因為一只鼴鼠就離開指揮位置,他來必須是有事兒,還是需要軍中主帥定奪的大事兒。
“幾名手下在巡邏的時候碰到三名夏人信使,沒有活口但有書信,是濟桑城送往涼州城催促糧草的,看樣子卓啰城那邊打得挺熱鬧,夏人要從濟桑城發援軍了。”蔣二郎從皮兜里掏出兩封信,上面寫的都是西夏文,但已經被翻譯成漢字了。
有了訛力命一族的加入,洪濤就像日本鬼子找到了胖翻譯官,啥西夏文、吐蕃文、回鶻文、漢文,他們都會講會讀會寫。貴族就貴族啊,受到的教育遠比平民多。
濟桑城在涼州東南,是涼州通往蘭州的熙蘭路中一個重要關隘。它就建在古浪河邊,坐船順流而下一日即可抵達卓啰城,不管是運兵還是運糧都十分便捷。
既然是濟桑城守將發出的火急件,就說明濟桑城中已經被掏空了,所以才會向涼州告急。那樣的話,自己身背后的危險就基本解除了,濟桑守軍肯定大部分開往了卓啰城,剩下的也不會亂跑。
“可曾發現涼州守軍?”但涼州城不太一樣,它是西夏的陪都,又是西夏國的重要糧食和軍馬產區,駐軍一定不會少,也不太可能全部調往前線,必須注意他們的動向。
“不曾有,訛力命說再走五十里就是烏鞘嶺隘道,車輛若要通行必走此處。然隘道兩側山勢險峻,夏軍在此筑有關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蔣二郎說得很是認真,如果拿不下烏鞘嶺,車隊就無法通過,拿不利落都會對涼州攻略帶來變數。
“別信他的漢語,命令車隊在距敵三十里外暫停休息,增多偵騎數量,帶本管去實地看看這座萬夫莫開。”來到北宋兩年,洪濤最煩的就是古人的形容詞,太夸張了,誰聽誰上當。
涼州這塊地方處于大山和沙漠中間,南邊是連綿的祁連山脈,北側是毛烏素、騰格里、巴丹吉林三片大沙漠。想進攻這里,最容易的就是從東西兩面,南北都不太容易。
南邊的山脈雖然只有二千米左右海拔,達不到人跡罕至的程度,但依舊不適合大規模軍隊通行。人和馬勉強能過,輜重只有特定的兩個關隘能過。
一個就是烏鞘嶺,一個在西邊屬于吐蕃控制。訛力命說這兩個關隘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西夏人把它們叫做金關銀鎖,很結實的意思,牢牢的鎖住了涼州的南大門。
“看來你還沒學到漢人的壞毛病。”跟著特種兵爬上一座小山,隱藏在茂密的林木后面舉著望遠鏡,洪濤終于看清了烏鞘嶺關隘的全景,然后就收回了剛才對漢語形容詞的詆毀。
訛力命沒太過夸張,這座關隘確實很險要。它充分利用了地形,建在一座懸崖上,下面就是水流湍急的古浪河。在河岸和懸崖之間有一條半人工半天然的通道,寬不足兩丈,還有個九十度的拐角。
夏人的守軍就在懸崖上駐扎,人數不詳,因為他們大部分都待在巖洞中,只有十多個哨兵在懸崖邊走動巡視。一旦發現敵情,除了居高臨下的用弓弩攢射之外,還有滾木礌石可用。
想一邊躲避箭矢、一邊防備落石通過這條百十米長的關隘,除了要有大無畏的精神之外,還需要很多運氣。
此地過于狹窄,就算來了幾萬人,每次也只能派出去不到百人進攻,多了沒用,互相擁擠還會失足落入古浪河。一旦掉下去就會被浪花淹沒,救都沒法救。
從西邊繞道進攻也不好使,夏人把懸崖背面的樹木全砍光了,還放火燒過,光禿禿的不光難以攀爬也很難隱藏身形。只要被發現就會點燃懸崖頂上的烽火臺,向附近的夏人報警,用不了半個時辰涼州守軍就會知道。
強攻洪濤還是有把握的,越是這種看似險要的關隘越容易被火攻摧毀。懸崖上周旋余地太小,一旦被混合油燒起來躲都沒地方躲。可是吧,想達到不驚動附近敵人的目的,用燃燒彈顯然不合適。
偷襲也不很難,懸崖的南邊雖然陡峭但也不是無法攀爬,有了登山器械的輔助,訓練有素的特種兵可以在不驚動敵人的前提下攀上去。
但人數不能太多,也無法保證發起突襲時一個敵人都不漏掉。只要跑了一個,就和點燃了烽火差不多效果。
既不能強攻又無法偷襲,洪濤已經快絕望了,實在不成只能火攻,發現就發現了吧。從烏鞘嶺到涼州還有不到四十里路,且山勢越來越平緩,不再有類似的關隘,一路殺過去也不是太難,這也是計劃之一。
“那些木桿和大籃子是作何用的?”但此時洪濤的好奇心又起作用了,在山崖邊有幾個木架子,有點像原始的吊車,下面還放著巨大的藤筐。
“此處沒有通路,所有東西包括兵卒都要借助吊籃上下,就算守軍只扔石頭我們也難以通行,那些大石頭都是從山崖上鑿下來的,只用木料機關固定,一旦遇敵就會從崖上墜落堵塞通路。”
訛力命比蔣二郎還沮喪,他本身就是西夏軍事貴族出身,誰是涼州守將可能不知道,但對附近的關隘情況一清二楚。在他看來,根本沒辦法人不知鬼不覺的通過烏鞘嶺。
“哦,此處乃是死地?”洪濤本來已經把望遠鏡放下了,聽到訛力命的回答又舉了起來。
“烏鞘嶺關隘是山遇惟亮生前修建,此人乃景宗族叔,精通邊事,一直是右廂都統兵。他又名嵬名山遇,大人所誅嵬名阿吳即是嵬名山遇之孫。”看到洪濤還不死心,訛力命又抬出一位他認為赫赫有名的人物,打算以此說明烏鞘嶺關隘的難度極高。
“不管他姓李、姓拓跋、還是姓嵬名,遇到本官都只能姓一個字,死!”前不久洪濤才偶然搞明白了嵬名這個姓為啥是皇族,西夏皇族姓李,這是肯定的,但李元昊稱帝之后就把李姓給改了,叫做嵬名。
據說是為了正統,表明黨項一族是由魏朝的拓跋氏而來。但他的兒孫都比較喜歡漢文化,西夏國內又有很多漢人貴族,這個新姓氏并沒普及開來。所以西夏皇族有的姓李、有的姓拓跋、有的姓嵬名,其實都是一個意思。
“那是自然,大人的霹靂火一出,崖上定會片甲不留。”訛力命只是不愿意由特種兵去強攻這座關隘,因為他本人就是其中一員,強攻起來死傷太大。
可他從來不認為這座關隘能擋路,新軍的攻城弩和火油彈他見過不止一次,那玩意真是攻城利器,誰趕上誰倒霉,沒招兒。
“不不不,不可大動干戈。把王大喚來,本官自有妙計!”強攻?洪濤把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般,想強攻就不用動這個腦子了,扔火油彈誰不會啊。
王大很快也爬了上來,蹲在洪濤身邊附耳傾聽,一邊聽一邊點頭,嘴角還露出一股子笑意。
不笑還好,只是個假小子,這一笑,蔣二郎、訛力命、連帶著黃蜂都不由自主的發冷,從心里往外冷。不用問啊,這位大人又要干缺德事兒了,他教出來的孩子只有在這時候才會發自內心的奸笑。
當晚,全軍在距離烏鞘嶺三里外的一片山坡上扎了營,但不許起火點燈,只能抹黑吃罐頭和干糧。
不能休息的是特種部隊,他們把巡邏隊派得四面八方全都是,一層不夠就二層,每個谷地、每片樹林、每座山峰都要搜一遍,嚴防有夏人的哨兵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