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失守!這恐怕是元豐五年里最震撼的新聞了。
當神宗皇帝接到皇城司的急報之后,手一哆嗦差點沒把裴英射死。他正在研究鋼板弩的結構,怎么琢磨也想不明白,為啥駙馬弄的兩片鐵就比最上乘的牦牛角還好用。
“消息可準確!”把密報來回來去看了好幾遍之后,皇帝依舊不敢相信上面所言是真。
“依老臣看怕是要比前兩次還真,駙馬這次沒再拖延,第一時間就遣快馬去蘭州知會李憲。按時間和路途算起來,估計樞密院的正式奏報這兩日也該來了。”
裴英對駙馬王詵的意見很大,自打他去了湟州之后皇城司的工作量就直接加倍了。而且這位在湟州極其不安份,整天搞事情,奇思怪想層出不窮,可匯報的東西太多,都快把皇城司的急腳遞累趴下了。
“宣王安石、司馬光、章惇速速入宮……慢,還有王韶父子!”神宗皇帝是百分百想信,可是這個事兒太大,光聽老太監的意見不足以服眾,還得聽聽幾位重臣的意思。
和神宗皇帝比起來西夏梁太后比較雷厲風行,訛力命帶著梁乙逋的妻子一進入東都,人還沒見到呢她就知道涼州是真完蛋了。
梁乙逋的妻子是都羅尾的侄女,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況是不會被人擄走的。現在已經不是討論訛力命帶來的訊息該不該信,而是得趕緊琢磨琢磨涼州城如果真丟了下一步怎么辦。
“先虛與委蛇,待見到我孫兒之后定要把此賊碎尸萬段!”梁乙埋都快吐血了,短短半年時間私生子先掛了,現在親兒子也沒了,要是再把孫子弄死,他活著還有啥奔頭呢。就算把西夏、遼國、宋國都給他,那也得有人繼承才有意義不是。
“又是王詵!我等算來算去卻算漏了他!都羅尾,湟州為何會有此等強兵,而我朝毫不知情!”梁太后和弟弟感同身受,這可是她梁家最后一支血脈,說完全不顧肯定不科學。
但她畢竟是要總攬全局,私情必須放到第二位,不管是否答應對方的談判請求,都要先搞清楚對方的實力。
問誰呢?那就只有都羅尾了,他掌管著四方察訪司,聽名字就是個情報機構。涼州城被宋軍偷襲,必須有情報工作不到位的原因。
“沒錯,都羅尾,你給我講清楚,為何湟州會出現這么多宋軍,而我和太后卻毫不知情!”梁乙埋聽到姐姐的問題立馬跟著也急眼了,沒錯啊,這事兒想一想就不合理。
要說誤差了幾千人還有情可原,可是涼州城內有上萬守軍,豈是宋軍幾千人就能攻打下來的。要不是還殘存些許理智,他恨不得馬上把這個胖子砍死。這家伙必須是故意的,故意讓宋軍斷了梁家的后,好讓他們黨項貴族掌控以后的西夏政局。
“這、這、這……太后,臣忠心耿耿,怎會故意知情不報。察訪司確實上報過王詵的湟州軍,禁軍不過三千,廂役最多倍之。國相若是不信,可叫察訪司主官上殿當面質詢!”
都羅尾一聽這個話茬兒立馬也急了,這個大屎盆子必須不能戴在自己腦袋上,要是讓梁太后懷恨在心,都羅家族可就懸了。這個女人別的沒有,就是下手狠啊。
“問就問,太后,臣要當面查問察訪司主官,還請太后恩準!”梁乙埋對都羅尾的解釋一個字都不信,他算是認準了這個胖子不懷好意。
“國相,稍安勿躁,且聽保忠如何講。”梁太后肯定不會現在就把察訪司的主官叫上殿和國相對質,級別相差那么多沒必要如此做,也太不像話,總不能讓屬下看笑話。
除了都羅尾之外,西夏也和大宋一樣有其它情報系統,比如說各軍司的監軍系統。這個系統掌握在朝順軍司都統軍手中,也就是仁多保忠。
“稟太后、國相、都羅大人,據從涼州城來的信使講,攻打涼州城的軍隊不似宋軍,人數只有三千左右。臣后來又問過從涼州城內逃出來的稅官,人數也相差不多……”
仁多保忠比較沉穩,說的內容基本沒有自己的揣測,而是就事論事,掌握了多少情報就說多少,不添油加醋。
“三千!你是說我兒統領上萬精兵卻被三千宋軍破了城!”
沒想到實話實說也難逃梁乙埋的怒火,敵軍人數問題又刺痛了他已經很脆弱的神經。這不是變著花樣的罵梁家人是廢物嘛,比那個胖子還可恨!
“國相莫急,且聽保忠把話講完。”本來梁太后聽的挺認真的,結果讓弟弟的怒吼嚇了一激靈,皺著眉有點不高興,但依舊是好言相勸。老年喪子,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況且自己弟弟不僅僅是老年喪子,孫子也要沒。
“除了稅監的小吏,涼州城報國寺的吾真大師也由徒弟們護送到了都城。他與臣講當時就在城樓上和梁刺史、副鎮守一起觀戰。談起這支奇怪的軍隊,大師只說是魔鬼派來的,呼吸間致三千騎軍死傷殆盡,又用地獄之火焚燒南門,致使城墻倒塌才攻入城內。”
對于國相的失態仁多保忠也沒在意,盡量保持比較平和的語調,繼續講述著他所了解的涼州之戰。而且說起來有理有據,每條信息都是有準確出處的。
“這個老禿驢,我兒在涼州與敵死戰不退,他卻早早就逃了出來,我的兒啊……噗通!”就算仁多保忠說得再平和,也免不了梁乙埋去琢磨當時的情景。
這次老和尚又成了他的攻擊目標,估計在他眼中,只要是活著從涼州城里逃出來的都不是好東西,立馬抓起來砍頭都不冤。
可能是由于激動過度,也沒準有心血管疾病或者高血壓之類的疾病,梁乙埋突然大喊一聲癱軟在地,人事不省了。
“國相、國相……傳御醫,扶國相下去休息調理……”這下殿里亂了套,胖胖的都羅尾動作最快,幾步滾了過去把梁乙埋扶起來,還不住的在胸前揉按。梁太后更是驚慌,大聲命令著侍衛。
在目前此等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弟弟不能有失,她一個女人再能折騰也無法掌管全國,必須有個國相配合。
“……能確定這支軍隊是湟州那位駙馬的?”把梁乙埋抬下去之后梁太后用手揉著太陽穴,足足緩了半刻鐘才說話,聲音里全是疲憊。
“臣還沒有稟報完……破城的并不全是湟州軍,半道又殺來了青塘董氈,人數一萬左右,想必是此賊以一部分偏軍為誘餌,主力繞過涼州軍防線直插涼州。在城內燒殺搶掠的也是青塘兵,湟州軍在攻占了東門之后并沒繼續攻打內城,反倒是出手救了刺史梁大人和鎮守的家眷。”仁多保忠確實是位武將,說話都不帶看眼色、挑時候的,已經把國相說躺下了,還不住嘴。
“這么說本宮還要感謝這位駙馬了……”梁太后的話里也開始帶著不滿情緒了,胖胖的都羅尾就像是隱形人,大氣都不出。
“太后息怒,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據梁氏敘述,她們在湟州軍中看到了另外一幕……那位宋朝駙馬當場擊殺了董氈和青宜結鬼章……”仁多保忠也感覺到此時不宜再多說,可是這件事兒不說明白對戰局影響很大,咬著后槽牙還是說了。
“什么!湟州軍和青塘兵內訌了?”梁太后不光外貌保養的不錯,看來心血管機能也比弟弟強,估計也沒有高血壓,否則這一起一落的換成梁乙埋又得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