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仕那天起自己就是叛逆的代表,干的事兒沒一件不離經叛道的。這次軍糧被劫了,皇帝沒理由會不知道。自己身邊有皇城司的探子,憑啥李憲身邊就沒有呢?
搞不好現在皇帝正等著看自己的反應呢,啥樣的反應符合自己的一貫作風就應該是啥反應,那樣才能讓皇帝安心。
至于說后果嘛,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以李憲的為人做派和身份,他這次功勞有點大,史無前例的把西夏給打殘了,名為和談,實際上是祈和。自己幫皇帝敲打敲打他,應該說也不算太過分的事兒,有了這種過失皇帝才好予取予奪。
另外李憲在這次支援涼州的行動中恐怕也不是完全按照皇帝意志辦理的,不能說他和朝臣有勾結,但已經不是一心為皇帝辦事兒了,皇帝說不定正四處找他的把柄呢。
一個不完全聽話的宦官是不能容忍的,和朝臣眉來眼去就更是大忌。其實皇帝需要的就是自己目前這樣絲毫不顧自身安危的直臣,而且還是獨一份,沒有競爭!
三千新軍沿著驛道一路疾馳,半天就見到了濟桑城。洪濤帶著一千新軍并沒停留,而是繞過城池直撲碼頭,二話不說一頓霹靂彈驅散了守軍,算是把李忠唯一的退路給斷了。
別看洪濤說的惡狠狠,實際上還是留了情,對那些熙河路的禁軍只使用了榴彈,沒用攻城弩和火油罐招呼。這些士兵沒啥錯誤,將領們的選擇他們也不能反抗,能少死一個就少死一個。
當然了,霹靂彈也不是麻雷子,真讓彈片炸到照樣命喪黃泉。對于這些人洪濤只能心中默念一聲抱歉,一個不死傷就能生擒李忠很不現實,更不能因為怕誤傷而讓新軍士兵為難。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濟桑城守軍很迷茫,對方明明是宋軍怎么自家人開火了呢?他們的反應倒是很快,一看野戰會吃虧馬上就縮回了城內,大門一關吊橋一收,一面防御一面去通知李忠。
“下面……瘋了!瘋了!駙馬王詵要造反,守城!守城!”不用匯報李忠也知道,外面傳來的陣陣爆炸聲只可能是一支軍隊,湟州新軍。
說實話,他是真沒想到新軍來的如此快,更沒想到一照面就大打出手。同樣也是實話,他還真不怕,并不認為湟州新軍會真的攻擊濟桑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他連戰盔都沒戴,只披著甲胄就上了城頭。本想再羞辱這位駙馬幾句,沒想到剛一張嘴,下面就傳來了沉悶的弓弦聲。
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悍將,李忠幾乎是用本能反應控制著身體往下一倒,然后就被濺了一臉一身的血。
站在身后的兩員副將已經沒影了,被攻城弩巨大的慣性直接推下了城墻。要不是自己躲得快,估計現在也在城墻下面噴血呢。
這時李忠才有點怕,想一想涼州城那幾萬西夏精銳,自己手中只有五千禁軍,真能守住嗎?可不管守得住守不住,主將先不能慌。
“濟桑城守軍聽著,本官是湟州經略安撫使、太子少保、駙馬都尉王詵。經查明,濟桑城守將李忠心懷不軌,搶奪新軍軍糧意欲資敵,現本官率兵前來抓捕。交出李忠解往京師交與樞密院和大理寺問罪,他人可免死罪,若執迷不悟休怪本官心狠,所有頑冥不化者皆為叛逆,殺無赦!”
攻城弩只發射了一波,眼見城頭上沒有了身影,城下又響起呼喊聲,喊的還挺整齊,只是內容不太中聽。
“休聽他們胡言亂我軍心,放箭!放箭!”李忠此時稍微有點心虛了,駙馬這個大帽子是要往死里扣,而且駙馬的身份又為這種說辭無形中加了不少可信度。
在謀逆這個問題上,其它朝代不清楚,宋朝皇親國戚的可能性極小。而且自己確實劫了友軍的軍糧,真說道起來也確實不太合理。
湟州軍從來不隸屬任何一路轄制,那里是個特區,這是圣旨里明確交代過的,就連樞密院也沒有直接指揮權,任何處置都需皇帝親自下達。
但也不能就這么認罪,有沒有罪得自己義父說了算,最次也得讓樞密院定奪,真輪不到一個駙馬干涉。
“大人,弓箭不能傷……”放箭的命令喊了兩遍,城頭上一根箭矢也沒射出去。四名副將現在還剩下兩個,堅決不敢再和李忠站在一條直線上。說話的就是其中一個,他膽子比較大,探頭向城外看了看,面露難色。
“……氣煞我也!擊鼓,本官親自帶馬隊把他們踏平!”李忠聞言也探頭看了看,臉色比剛才還難看。
副將說的一點沒錯,射誰啊?離城最近的攻城弩還在二百步之外,濟桑城內又沒有床弩。截留的車隊里倒是也有攻城弩,可那玩意誰都不會用,折騰了好幾天甚至都組裝不到一起去。
“大人不可,您忘了河灣里那些西夏人尸首,幾萬正兵都是死在這位駙馬的新軍手里,他們恐怕更善于野戰。”
帶著騎兵出城!另一位副將馬上不樂意了。主將出城副將也得跟著,不為別人考慮自己的小命也不是白來的啊。
湟州新軍是啥戰斗力大家心中多少有點數,正面硬撼幾萬西夏主力都能全殲對方,這幾千大宋禁軍真比幾萬西夏精銳強大嗎?不可能。
“……難道就任由他們在城前耀武揚威不成!”副將說的很對,李忠就算再不樂意聽也只能忍著,可還不能一句話不說。
估計現在他已經后悔前幾天的沖動之舉了,本來想趁機羞辱羞辱駙馬,沒想到這位駙馬真不是東西,居然為了幾車糧草輜重就來拼命。
“……末將以為……”副將像是有了決斷,但又不太好說出口。
“但說無妨!”李忠已經猜到副將要說什么了,這種話別人可以說,也可以做,唯獨不能自己說和做。
“不如把車輛還給他們,末將愿代大人辦理此事!”副將咬了咬牙,今天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誰都不出頭那就得一起等死。自己也是李憲提拔的,該賣命的時候就得挺身而出。
“……就說本官偶感風寒不宜見客,速速打發他們走!”李忠牙都快咬碎了也沒敢拋棄這個臺階。副將說的辦法可能是目前最靠譜的,面子丟了以后還有機會找補回來,小命要是丟了就啥都沒了。
李忠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或者說他根本不了解駙馬王詵被馬踢了腦袋之后的為人。這位副將帶著幾個人出城打算談判,結果就是連人帶馬都被射殺,看的城上的熙河路禁軍鴉雀無聲。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講理的軍隊,就連衣不遮體的蕃人好歹也有個和談的機會,但這些穿著奇怪甲胄的新軍居然明目張膽的把使節給射死了。
“三刻鐘,帥司大人有令,三刻鐘之后見不到李忠,城里的人全為叛逆,一個不留!”還沒等大家從副將的死亡當中緩過勁兒來,城下又傳來了整齊劃一的呼喊。
“來人,擂鼓,全軍出城!”李忠真沒法躲了,臉上的肌肉一條一條繃起,看人的眼神都是惡狠狠的。他深怕再這么下去會被身邊的將領先給綁了,那樣不光自己的小命難保,死了之后還得落個罵名。
“把這些船都燒了,我們去南門!”其實洪濤并不在正門外,那里的指揮是王大。當聽到城內響起了鼓聲之后他也不躲了,大戰在所難免,自己想避免自相殘殺的努力宣告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