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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 沽名釣譽之輩

  開國侯王詵抵達大名府四個月有余,除了上來就把廂役一刀砍掉后就沒啥動靜了,全府路上下都在等著第二刀和第三刀。

  按說廂役完了就該禁軍和官吏,把軍政大權清理完畢,主要位置都換上自己人之后,才算坐穩了這個位置。

  可是這位傳說中媲美天煞星存在的狠人除了在黃河大堤上尿尿和泥之外,就是帶著好幾百新軍往西邊的大山里鉆,整個大名府當家做主的居然是位女簽判。

  而且她也不怎么管事,原本該什么樣就什么樣,府衙里的團練、推官、判官、諸曹官更是一個沒換,就好像新官沒上任、本官又已經離職時一樣。

  慫了!經過廂役一事,各州、各縣包括漕司、憲司和倉司都上書朝廷彈劾,想必是皇帝私下里和這位瘋駙馬講了,此處不比湟州,是大宋一頂一的軍事重地,容不得再肆意妄為。

  這就是大部分府路官員的判斷,要說也挺合理的。一旦這位侯爺把大名府路弄得怨聲載道,立刻就會影響到北朝邊境的三個軍路,后果不堪設想。

  至于說每天在黃河大堤上跑跑跳跳,一會兒爬下一會兒列隊的那些新軍士兵和廂役,基本沒人會拿正眼看他們。

  訓練廂役?這不是笑話嘛。雖然有傳說這位瘋駙馬在湟州就是靠著廂役打敗了西夏人的鐵騎,但在大名府路真沒人信。

  廂役啥德性根本不用別人告訴,這里哪怕是個縣衙里的縣尉也通曉軍伍,各種各樣的軍隊見多了,甚至連遼國正規軍也不陌生。廂役要是能打仗,這幾十萬禁軍不全成了廢物!

  現在看來這位侯爺在湟州的戰功恐怕也值得商榷,當時戰場上有李憲、有種鄂這樣的名將和幾十萬朝廷精銳,保不齊是別人的功勞,然后被這位駙馬占為己有。

  這種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再想一想李憲是如何被免職的,答案好像就脫穎而出了。

  李憲是名宦官,如果皇帝想把功勞安在駙馬頭上他能說不給嗎?給了是免職回宮還能活命,不給的話,現在世上就沒李憲這個人了。

  沽名釣譽、盜取功名的皇親國戚!這個指控太容易讓人相信了,也太有說服力。然后大家腦子里又浮現了一個念頭,有那么多安安穩穩的州府不去,他來大名府路干嗎呢?

  答案又是很顯而易見的,他要來搶功,這里別的東西沒有就是戰功多,僅次于西夏邊境。但現在西夏人老實了,那河北東西路和河東路的邊境就是最容易獲得戰功的區域。

  有時候人的名聲就是這么臭的,好好的常勝將軍因為表面看著不太像,再被這么惡意聯想一下,瞬間就成了依仗權勢冒領軍功、欺壓同僚、迫害功臣的大奸臣。

  有沒有人了解真相呢,肯定有,不過這些人大多在朝堂里,地方上即便有個別人知道點來龍去脈,也不會站出來為駙馬辯解,因為不符合自身利益。

  駙馬王詵的名聲臭了,好像對大家都沒什么壞處。用政治手段和盤外招都搞不垮你,正好試試民意,這玩意有時候沒啥用,但有時候又挺好用。

  洪濤并不像外界猜測的那樣整天沉迷于造船、釣魚和煉鋼作坊,在河邊的那個人不是他,只是裝扮的像他。

  混凝土船的建造工序非常簡單,如果連這種手藝都學不會,溫家的三個兒子就真和他們老爹說的一樣,腦子有問題。

  實際上洪濤一直都待在礦山附近的一個溶洞里,這個洞挺大,上下好幾層,下面還有暗河。最初是被周家人探礦時發現的,把它當做了一個補給點。當洪濤詢問起有沒有比較隱蔽且靠近水源的場所時,才被正式啟用。

  洪濤并沒又把這個山洞當做秘密老窩,他現在不需要再四處躲藏了。如果出了無法解決的大問題,只需從造船廠登上那艘縱帆船,就能帶著主要隨從人員揚帆遠航,順著黃河一路進入大海。

  入冬之前還會有一艘稍大點的縱帆船下水,以供特種兵和青年團訓練之用,到時候能帶走的人還要多上一倍不止。

  不過這座山洞的防衛比他的老窩一點都不差,因為里面待著幾個非常危險的人。王四、王五、王十四、王十五,還有高俅。

  這五個人已經把化學實驗室全都恢復了,玻璃窯也重新投產。也不光是他們五個人,王七的工程兵第一軍里有上百人全是從肅州的化肥廠撤回來的戰俘。

  這些戰俘在馬尾城的制堿作坊、制酸作坊里工作了至少一年以上,不能說對化學有所掌握,但隨便拿出一個來都是這個時期頂尖的化學家。至少很明白酸和堿到底是什么屬性,該如何保存運輸。在對化學一無所知的古代這就很難得了,全是人才。

  而這座綿延了好幾里內部空間很大的多層山洞群就是新的制堿、制酸作坊。不僅如此,在一個比較獨立的山洞里化肥廠也將開工,目前工程兵正在山洞的側面開鑿新的洞口用作通風。

  這座化肥廠不僅會提供一定數量的硝酸銨鈣,還會滿足銨油藥的用量。經過沙陀城之戰洪濤已經把箭射榴彈納入了新軍的正式裝備中,并將逐步代替霹靂彈內的黑火藥。

  在如何防潮和與金屬反應的問題上,洪濤打算采取個笨辦法予以解決。以前的霹靂彈內部直接裝藥,現在多了一層瓷內膽,把銨油藥和鑄鐵外殼隔絕開。一方面可以防止兩者起化學反應,一方面還能更好的防潮。

  這個辦法最初并不是用在霹靂彈上,而是被涼州機械工坊里的一個學徒工搞出來存儲硫酸和硝酸的。

  以前強酸是放在大玻璃瓶中再用稻草包裹,可是再怎么包裹玻璃瓶也是易碎品,學徒工們搬來搬去的時候經常被酸液弄傷。

  為了更安全,這位原本在磁窯里干過幾年的學徒工干脆自己動手改進。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很多次試驗,以鑄鐵殼包裹瓷泥坯再入窯成型的工藝終于搞了出來。

  從此以后,學徒工們就再也不怕酸液瓶破裂燒傷皮膚,鐵罐瓷膽的新容器既能滿足耐腐蝕的要求,強度上又比玻璃瓶和陶罐強的多。

  但這項改進或者叫發明由于洪濤調離沒來得及通過審批大批量生產,直到回開封之后富姬才從一大堆文件里發現了它,并再次擺在了洪濤面前。

  當洪濤看到這份東西時,第一個念頭不是為工匠們的安全生產感到欣慰,而是對未來新軍所面對的敵人感到悲哀。

  鑄鐵炸開就夠難受的了,里面再加上一層瓷,碎片會成倍增加,真是殺人越貨、攻城掠寨的不二之選。

  沒的說,發明它的學徒工立馬升職為高級技術員,順便調到大名府的鑄造廠來。啥也別干,專門生產鑄鐵套瓷的容器,那玩意改個形狀和大小就是新一代霹靂彈。

  但今天洪濤不得不從山洞里鉆了出來,因為朱八斤有事求見。按照促進社的要求,這片山區是不能讓任何無關人等進入的,也包括不參加建設的工匠。

  “八斤,這幾個月感覺怎么樣,新差事還能適應嗎?”在山腳下的營地里洪濤見到了很久未曾謀面的朱八斤,其實這句話都多余問,他的模樣與在湟州時又有了很大不同。

  一身道袍加上方頂幞頭,整整齊齊的大胡子,怎么看怎么像個事業有成、家財萬貫的員外,哪兒有一點不適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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