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這孩子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也罷,吹號收兵!蕭兀納,朕派你為我朝使節,去與那王詵議和,只要他答應把析津府和公主交還,朕就放他南歸!”
人一老就容易妥協,尤其是牽扯到兒女安危的時候。耶律洪基此生就一個獨子還讓他自己給耽誤死了,眼看又要失去一個女兒,本來就不多的戰意頓時消散得干干凈凈。
“臣……遵命!”蕭兀納本來想說此時談判為時尚早,就算真想談也得再打幾天,讓對方看到我朝的決心才好談條件。可是瞥見皇帝那一臉蕭瑟,勸說的話剛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些話不該由自己講,皇帝(身shēn)邊如此多朝廷重臣和部族首領全不吱聲,想必也和皇帝一樣不愿意再戰了,或者說不愿意再用本族兵馬去白白消耗。
這幾年遼國內部非常不安定,不光有少數族群沒完沒了的叛亂,契丹貴族也是離心離德,各自都在打著小算盤,當年一呼百應為國戰斗到死的場面一去不復返了。
“可惜啊,混合油不多,否則本官天天給你們弄燒烤!阿速死力,你的族人對神很虔誠,今晚還要再選幾名最虔誠的出來。只要完成了神的指派就能馬上升到天國,不再受人間疾苦了。”
聽到遼軍吹起了撤退的號角,洪濤終于敢從垛口露出小半個腦袋向外張望,同時還不忘繼續忽悠阿速死力。
昨晚把銨油藥卷藏在衣服跟著拂俘虜混進遼軍大營引爆的就是他的族人,為了早上天國與月神會面,他差點自己搶著去。
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咋想的,看了這么多天愣是沒看出來所謂的神跡不過是某種不了解的俗物。不光沒有懷疑,還更加篤信了自己是博士的認知。
“博士開恩,讓小人去吧!”阿速死力又跪地上磕頭了,昨晚神使就說自己容易被契丹俘虜認出來攔著不讓,今晚總該輪到自己了吧。
“怎么,你覺得為本博士效力很無聊嗎!”洪濤也找不出太好的理由當借口,干脆把臉一蹦假裝生氣了。
“不不不,博士息怒,小人只是想替月神出力……我這就滾下去選人,最好的人!”阿速死力聽到呵斥立馬傻眼了,沒錯啊,想去見月神可以,但當著博士如此露骨的表達確實不合適。
假如自己手下一聽說契丹節度使召見,也忙不迭的扔下自己跑去獻殷勤,那自己就不僅僅是生氣了,非得一錘子錘死這個不忠誠的家伙。如此看來博士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光生氣沒動手。
“大人,遼人好像又派使節來了,這次咱用什么招呼他們?孩兒覺得干脆用板磚砸吧!”阿速死力連滾帶爬的跑了,王十二又湊了過來,指著城下發表他的看法。
“靠,還真讓本官說著了,這張破嘴……”洪濤端起望遠鏡露出半個腦袋向遠處那隊舉著旗幟的騎手看了看,猛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爹爹認識他們?”王十二讓這個動作搞得一愣,也端起望遠鏡向外張望。人家孩子可大方多了,直接站在垛口。
“仔細看中間那個大胡子……”
“他是……去大名府的那個遼國樞密使?”蕭兀納王十二也見過,只是穿上盔甲之后變了模樣,一經提醒立刻就認了出來。
“嗯,你想辦法把他抓回來,本官不想見但也不想害了他的(性性)命,就與遼國公主關在一起,也好有個伴兒。”
談判是不可能的,白費半天嘴皮子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仗都打到此種程度了遼國皇帝肯定不會拍拍(屁pì)股走人,他樂意其他契丹貴族能樂意?
自己殺了這么多契丹人,這份仇算是結大了。想憑兩片嘴皮子騙遼國皇帝退兵是不可能的,所以沒啥可談。
而且遼國皇帝派蕭兀納來談判肯定也沒憋好(屁pì),自己都殺了多少撥使節了,還來那不就是故意派來送死的嘛。
看來蕭兀納已經失去了遼皇的信任,為啥很好猜,換成自己當皇帝也不會再信任有可能勾結外族的手下。你們想讓他死,我就偏不如了你們的意!
“得令!”王十二一點沒遲疑,蹦蹦跳跳的跑下城墻。
蕭兀納真有一頭撞死的心了,讓王詵騙了一次還不夠,居然讓個半大小子又騙了一次。而且這次比上次還狠,搭上了十多名同族的(性性)命。
自己剛跟著這個看著眼熟的小將剛進甕城,兩邊就響起了弓弦聲,十多米的距離讓手下人躲的機會都沒有,全被(射射)殺在當場。
然后一張大網就兜頭罩在自己頭上,硬生生被從馬上拉了下來,罵聲還沒出口一塊雪白雪白的布巾又捂在臉上,還帶著甜甜的香味。再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醒來時已經躺在塌上,(身shēn)上的甲胄全無,更沒有武器。
不用想太久蕭兀納就知道王詵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顧,背信棄義再次騙了自己。自己能當俘虜嗎?必須不能,那會讓家族蒙羞。
只要確定想死辦法很多,沒有利器照樣可以死。比如扯下帳幕撕一條(套tào)在脖子上,啥房梁都不用,找個(床床)架就能把大活人勒死。
“蕭將軍,千萬不能尋死!你要是死了,對面大(殿diàn)了上百口契丹百姓就要陪葬,他們還全都是孩子。”
蕭兀納是真想死,也真的實施了,可惜布條剛扯下來,大門被人推開,淡淡一句話就讓死也變得那么遙不可及了。
“(殿diàn)下可安好……”話一出口蕭兀納就有扇自己個大嘴巴的沖動,這不是廢話嘛,同為俘虜還能安好到哪兒去?
至于說特里公主是不是也勾結了王詵,蕭兀納堅決不信。自己從小就認識這位公主,她是什么樣的(性性)格非常了解。假如能死的話她會比自己死的快,問題很明顯,她和自己一樣都死不了。
“王詵對本宮很好,有酒有(肉肉)還有人服侍,御花園隨便逛,想看書有人掌燈、想下棋有人對弈、想(射射)箭有人遞弓。蕭大人怕是還不知道,王詵的黑衣軍里居然有不少黨項人,都是從湟州就跟著他東征西討的親衛。這些人弓馬純熟,前(日rì)還陪本宮打了場馬球。如果本宮想奪馬出城也沒人攔著,但那些契丹孩子馬上就會被渤海兵掛在城墻上活活凍死。黑衣軍說城里有幾萬契丹俘虜,只要本宮一天不逃跑、不尋死,就每天放出去一些……”
特里公主不再穿她最喜歡的迷彩服了,換上了契丹服裝,左右各兩根雪白的貂尾讓她的臉蛋顯得更黑了一些,也更瘦了。確實瘦了,即便每(日rì)強((逼逼)逼)著把飯菜都吃完,可心(情qíng)嚴重影響了消化吸收,光吃不長(肉肉)。
“王詵……我、我……”聽完了公主的敘述,蕭兀納都快把肺氣炸了。
世上還有這么無恥的人嗎?好吃好喝的養著,沒有繩索鐵鏈限制,甚至沒有人看守,卻讓人自己給自己綁上一條無形的鐵鏈。
這種煎熬光聽好像沒什么難受的,但此時他已經親(身shēn)嘗試到,真不是人能承受的。每時每刻都在內心里作斗爭,長此下去很可能被((逼逼)逼)瘋。
“你斗不過他,父皇也斗不過,我們都被他騙了。海河港口就是他用來運送軍械的地點,叫做補給港,前些(日rì)據說從那邊運回來六百多車貨物。現在城內糧草充足,再加上火箭、霹靂彈和投石機,沒有半年時間、不耗費數萬條(性性)命,誰也攻不下來這座城。如果我是宋人的皇帝,只要借機揮兵北上,南京道唾手可得。若是父皇執意與此城耗下去,西京道也將難保。”
此刻蕭兀納是什么感覺特里公主感同(身shēn)受,剛被俘的那幾(日rì)自己也整天破口大罵、絕食甚至尋死,可惜當十多名契丹孩子被渤海兵殺死在自己眼前之后,心里的憤勇立刻弱了大半。
待到王大親自前來告知王詵的條件,再去城頭看看已經被凍成(肉肉)干的同族尸首,剩下的一半兒也沒了。要是能用自己的屈服換來幾萬同族的活命,特里公主覺得不虧,也算是契丹公主為子民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宋軍一旬前已經北上了,易州、涿州被攻克,這幾(日rì)正在固安城下爭奪。陛下派去三萬宮分軍救援,若是析津府不能攻克,那邊恐怕也堅持不了太久。王詵北進時偷襲了幾十座軍寨,所過之處從不留活口。再加上析津府損失的三萬多守軍,南京道原有的兵馬所剩無幾。下官此次來就是奉旨與之談判,只要肯讓出析津府,陛下就(允yǔn)許他全(身shēn)而退。沒想到此人如此卑鄙,當初下官真是瞎了狗眼,愧對陛下的信任……”
蕭兀納對南京道的整體戰局比特里公主了解的多,評價并不樂觀。這也不是他的個人想法,遼皇之所以沒有繼續帶兵南下先平定邊關戰況,就是因為邊關已經無險可守了。
反倒是宋軍攻下幾座堅城之后互相有了照應,一時半會兒很難對付。這才不得不重兵圍困析津府,試圖保住南京道這最后一座要塞。
只要析津府在手里遼軍就能以此為依托,再慢慢圖謀其它城鎮。現在就是在比速度,看看是宋軍先拿下固安和安次奪取過河通道,還是遼軍先拿下析津府,誰快誰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