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成!?子厚,莫不是你也跟著王詵一起瘋了不成?”章的問題讓蘇軾很受傷,做人怎么能這樣呢,只因為王詵無權無勢就合伙挖坑害他。狂沙文學網 王詵是有錢,可那些錢沒有一文是坑蒙拐騙或者貪贓枉法所得,難道說非要看著他把這些錢造光才甘心!這么做除了能讓小人偷著樂之外有半點好處嗎?
“子瞻此言差矣……想那王詵自打被馬蹄所傷,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僅煉鋼之術就讓某驚為天人,試問在此之前誰見過好鋼如化雪般輕而易舉?既然如此跨江大橋也不能說是妄言,想必駙馬自有主張。陛下,臣以為章相所言極是,朝廷不可熟視無睹,即便暫時拿不出太多錢糧也該下旨鼓勵一二,萬萬不可冷了涼王一腔赤誠。”
蘇軾和章吵起來了!王安石突然睜開雙眼,就像是貓見了耗子,從座位里蹭的一下蹦起來,一點不像個年近古稀的老人。
蘇軾和章讓王安石這番話給說愣了,一時半會沒琢磨出來王安石怎么突然轉(性性)了,竟然為王詵說起了好話。
要說恨,在座所有人里包括皇帝在內最恨王詵的就是這位拗相公。原因很簡單,他拼命弄起來的新政讓王詵兩場仗全給打沒了,不是新政沒了,而是功績沒了。
不管在朝堂還是民間,只要一提起開疆拓土的有功之臣,沒幾個人會想起他王安石,異口同聲的全在說涼王如何如何。
就連新政對國家財政方面的切實貢獻也被抹殺得一干二凈,全被推到了王詵頭上。人家那些工坊就擺在眼前,生產出來的產品賣得滿大街都是,新政再管用也是虛的,看不見摸不著。
現在開封城里稍微上點檔次的酒樓要是不亮幾盞汽燈就沒人登門,誰家亮如白晝誰家買賣才好。就好像大家不是來喝酒吃菜,而是準備借亮繡花似的。
做為一名有理想有抱負的高端政客,王安石可以沒錢甚至沒權,但絕不能容忍沒成就,那比要了命還難受。
“……還有長公主一片孝心!”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呢,司馬光讓王安石這么一說好像也意識到了什么,咳喘都沒了,趁著對手愣神的功夫又給搭檔拾遺補漏添上一句。
“王相以為使得?”皇帝看了看章和蘇軾,又看了看王安石和司馬光,也有點糊涂,但總不能不接茬。
“使得!”王安石重重點了點頭,神(情qíng)很堅毅。
“……可是錢糧從何而來?”這下該輪到皇帝坐蠟了,國庫里確實空的跑耗子,倒不是今年稅收少,而是又多了一個大窟窿幽州路,大半賦稅都帖進去了依舊不夠。
“陛下,臣這里還可以拆解一些,雖不多也是份恩典,想那王詵不會計較的。”提到錢,司馬光的胖臉上都有紅潤了,有點回光返照的意思,用非常誠懇且艱難的語氣替皇帝把這幅重擔接了下來。
“那就這么辦吧……蘇卿,你來擬旨,就在此用過印發給王詵罷了……”皇帝好像也讓瘋駙馬不著邊際的舉動給折騰累了,不想再討論下去,揮揮手起(身shēn)向后(殿diàn)走去。
“陛下……”章還想說什么,可惜皇帝正在和太監小聲交談,沒聽見,轉眼就拐進了屏風后面。
“有勞了……”王安石和司馬光對視一眼,笑呵呵的沖蘇軾拱拱手,一甩袍袖也走了。
“子瞻,此事頗為蹊蹺,王詵會不會又和王相……”
章站在原地越琢磨越不是味兒,但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兒,只好向蘇軾求解。不管在誰眼中,這位都是王小丫的老師,誰敢說和涼王就一點私交沒有呢。
“斷無可能!”蘇軾沒怎么猶豫,干凈利落的否定了章的猜測。王詵絕不會和王安石私下講和的,哪怕王安石肯王詵也不肯。
這位駙馬是什么德(性性),不用看別人,看看他閨女王小丫足矣。這個小丫頭剛過髫年就有了她爹的影子,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最喜歡挑戰規則。
學個畫都要另辟蹊徑,不用筆墨非要拿炭筆代替,還口口聲聲說是她爹爹創造之物就必須好用,氣的蘇軾每次授課之后心口都要憋悶半天。
以王詵跳脫不羈的個(性性),碰上王安石那個拗相公,兩個人能在一起聊三個時辰不動手就是千古奇觀,根本沒有合作的基礎。
“壞了!是錢糧,司馬光要釜底抽薪!子瞻……唉……”章也覺得蘇軾說的有道理,王詵絕不可能和王安石暗中結盟,但問題出在哪兒呢?突然間他也和司馬光一般渾(身shēn)回光返照了,一邊念叨一邊扼腕嘆息。
小家雀確實沒斗過老家賊,章和蘇軾讓王安石和司馬光給涮了,甚至帶上了皇帝。兩個老家伙根本就不是在幫王詵,建不建橋關他們(屁pì)事兒。但借著這個機會,王安石巧妙的把皇帝給忽悠了。
改革吏治是目前新舊兩黨的主陣地,一方主攻一方主守。章和蘇軾得到了皇帝的暗中偏向,攻勢見猛,舊黨有些扛不住了,第一步裁撤閑散官職的提議就要獲批。
此時王安石和司馬光耍了個心眼兒,他們把國庫里僅有的那么點余款全給王詵送去了,下一筆錢款送來最早也得等年底。沒有錢裁撤個(屁pì)啊,總不能不發工資就讓人家回家喝西北風去吧。
這樣一來不管新黨和皇帝如何強勢,也得再等幾個月才能發動。幾個月,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誰敢保證幾個月的工作中不出一點問題?只要有問題就足矣在朝堂里搞些事兒出來,保不齊就能抓住機會反敗為勝呢,總比馬上讓出陣地強。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官家下旨明發各州府,褒獎了大人修整河堤之功,還對修橋鋪路之事予以肯定。”
朝堂上誰在利用自己牟利洪濤全然不知,他正在碼頭上望著漕河南邊,像是在等誰的到來。沈括拿著一卷東西走過來本想引起注意,可晃悠了半天沒人搭理,只好主動提起。
“但朝廷艱難,暫時勻不出錢糧,還得讓本王自行籌措。這次又給了多少份度牒?本王怕是在這里待不長了,再待下去附近寺廟里的出家人全得出自本王門下!”
這些廢話洪濤都聽膩了,全是口活兒,一點正格的沒有,充其量是送點度牒讓自己去販賣,自己要是想從百姓手里搶錢還用得著賣這個破玩意?
所以送了也是白送,那些坑人的玩意大部分都被燒了,少部分轉手給了山川督查院。王十不是喜歡化妝成和尚尼姑隱藏(身shēn)份嘛,估計她能用上。
“晉卿這次怕是猜錯了,朝廷把修繕河堤所欠的錢糧都補上了,一部分在為兄這里,另一些在漕司手中,想來不(日rì)就將運抵!”
沈括有時候也(挺tǐng)壞的,他知道一提這個事兒駙馬就得說朝廷壞話,偏偏不把話一次說完,非等著駙馬罵完再拿事實出來打臉,等著看笑話。
“……朝廷改脾氣了?不可能,給我看看!”這個臉確實打得(挺tǐng)瓷實,饒是洪濤臉皮厚也有點疼。但他還不死心,非要眼見為實。
“嘶……怪哉怪哉……既然狗能改了吃屎,本王錯一次也不算冤枉。唉,來了來了,那點錢糧沈兄就和王七看著分吧,本王不管了。那些船上才是好東西,本王的高麗牛(肉肉)到啦,嘿嘿嘿嘿……”
拿過朝廷發給沈括的公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連背面都看了,洪濤也沒找出啥地方出了問題。干脆也不費這個腦子了,錢糧確實給了,為啥給的天知道。自己認個錯無妨,下次依舊會罵。
把公文往沈括懷里一扔,洪濤又樂了,遠處的漕河上出現了一片帆影,絕不是槽船,更高更寬,想來是王浩的船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