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百發炮彈、三萬多發子彈的消耗,換來了一場以一敵十的擊潰戰,讓全軍上下原有的那么一丁點忐忑((蕩蕩)蕩)然無存,就連一向穩重的王大也有些心高氣傲。狂沙文學網 她同樣沒去搭理戰場上的潰兵,馬上命令全軍過河,一刻不停,準備連夜攻打新城!
這個命令被洪濤撥亂反正了,還把王大叫到沒人的地方好好訓斥了一頓。千萬不能飄啊,這黑燈瞎火的,火炮和火槍無法發揮百分百威力,一旦中了埋伏就是苦戰。
打贏應該沒問題,可在亂戰中消耗的彈藥數量會加倍。目前新軍就這么點家當,最快也要到了涼州碰上苗魁才能得到補給。現在是前有敵軍后有內鬼,不得不精打細算的過(日rì)子,能省就省。
至于說蘭州之圍,不是還沒被攻陷嘛。假如西夏人真的退了,城里的齊王就沒危險。要是西夏人想玩什么詭計,沒關系,等天亮了繼續明刀明槍的干,看看到底是計謀厲害還是子彈厲害。
“孩兒是在擔心大娘娘,早一天把趙傭救出來爹爹就有了依仗,二妹、十妹她們也就有了替爹爹張目的底氣。要是耽擱太久,我怕三妹那邊頂不住朝廷的(禁jìn)軍。”
王大有個好習慣,她聽話,從小就聽話,長大了也沒改。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只要養父說了馬上服從命令聽指揮,還不打折扣,比(陰陰)奉陽違的王二和肆意妄為的王十貼心多了。
“好孩子……不怕,西夏人一敗朝廷就沒底氣和為父翻臉了。你還不明白,朝廷里那些人是見風使舵、借力打力的高手,卻沒幾個敢正面硬碰硬的。教你一個詞啊,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就是表面上裝得一個個比誰都憂國憂民,其實算計的只有眼前那么一點點蠅頭小利。這種人都是膽小鬼,最怕為父這種混不講理的,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肯赤膊相見。”
但老實、貼心的同時,王大就有些死心眼,認準了一件事兒不想明白絕不回頭。一軍之主如果心里急,這支軍隊就得跟著急,洪濤還得想辦法讓她先安安心。
揚子鎮那邊確實不用擔心,幾艘武裝貨船從江陵回去用不了三四天,只要它們往長江上一排,再加上王三帶領的留守新軍,不敢說能完全保住涼王府,但長江學院肯定沒事兒,長公主也不會有事兒。
王三可不像蓮兒她們那樣聽話,急眼了真敢扛起長公主就走。自己給她的命令也是保住人和學院,一座破院子沒了就沒了。
王大聽懂了,心里也安穩了,踏踏實實去安排扎營的事兒,但也沒忘了這里是戰場,撒出去三四百人埋伏在四面八方。
結果還真出事兒了,大半夜的西邊突然響起了槍聲,暗哨肯定是發現了大批敵人才開槍報警,但聽了一會兒也不太對。
按說暗哨開槍之后就躲不住了,應該騎馬跑回來才對,一路上有三層暗哨呢,槍聲會越來越近、越來越密。實際上槍聲響了幾十下又停了,難道說暗哨都被敵人摸了?
“不可能,摸得了一個兩個不可能都摸了,難不成西夏人都是天兵天將!”對于這個猜測蔣二郎第一個不樂意,哨兵都是他的部下,這不是當面打臉嘛。
蔣二郎的自信不是無緣無故的,他在偷雞摸狗方面確實有一(套tào),很多暗哨都是連人帶馬挖坑藏在土里的,互相之間還保持在視野中,理論上講人類是沒有能力把他們一起摸了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沒等多久答案就揭曉了,不是敵人夜間偷襲,暗哨遇上的是蘭州城的突圍(禁jìn)軍。帶隊的不是別人,正是洪濤想去救的齊王趙傭。
他從早上就發現了不對勁兒,圍城的西夏軍隊雖然營寨都在,可攻擊強度明顯見弱。到了中午,東南方向就傳來了陣陣雷聲,這大晴天的怎么會打雷呢?
正當他納悶的時候,就在望遠鏡里看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一隊隊西夏騎兵川流不息的沿著城東的驛道向北奔去,頭都不帶回的。
很快攻城的西夏軍隊也像得到了命令一般,掉頭就往營寨里跑,騎上馬,牛羊也不要了,輜重也不管了,追隨著那些騎兵一向往北而去。
援軍來了,而且還把西夏軍隊打敗了,才會出現這種(情qíng)況。另外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西夏軍隊在演戲,詐敗,打算(誘yòu)使蘭州守軍出城。
齊王選擇了后者,蘭州城很堅固,城內的糧食夠吃很久,軍械什么的也不缺,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出城的,不管西夏人演的多像也不出去。
可是到了傍晚,新戲碼又上演了。這次跑回來的成了西夏步兵,數量有好幾萬,跑得那叫一個慘啊,別說甲胄,有的連鞋都丟了,武器更沒有,怎么看怎么像潰兵。
這些潰兵一頭就扎進了西夏人的營寨,不為別的,是來找馬匹的。可是馬匹已經被前面的潰兵帶走了一大批,剩下的不夠這些人分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qíng)讓齊王都忍不住有點懷疑自己之前的推測,西夏潰兵自相殘殺了起來,打的那叫一個激烈,逮到什么抄什么,真是往死里打。
齊王溜溜看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天色完全黑了西夏營寨里還有喊殺聲和慘叫聲。潰兵也不是一起回來的,瀝瀝拉拉老有人從東南邊跑回來,前面的早就搶到馬跑了,后面還有沒跑到營寨呢。
還是演戲?齊王覺得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那些血淋淋的以命相搏場面是親眼所見,而且看人數有好幾萬。西夏人就算使詐,也沒必要對自己人下這么狠的手。
那就是真來援軍了?也不敢保證,朝廷里誰還有這么大本事能一舉擊潰十多萬西夏主力?就算涼王出山也不太可能,因為(禁jìn)軍不是新軍,戰斗力差遠了。
通過這次領兵出征,趙傭算是把目前大宋的軍事力量了解得差不多了,和朝堂里看到的數字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武器裝備倒是比以前的(禁jìn)軍強了不少,至少多一半的邊軍都換上了鋼板弩,但訓練強度和士兵的素質還不如當年的大名府(禁jìn)軍呢。
吃空餉、貪墨軍備的現象比比皆是,有的(禁jìn)軍有弩但弩箭不夠、有的(禁jìn)軍弩箭不缺但弓弩不足,很多馱馬愣是冒充成了戰馬,戰斗力大不如前。
邊軍況且如此,內地的(禁jìn)軍能好到哪兒去?趙傭是真不指望。可這個明顯的機會眼看著錯過也不甘心,經過一番商議,趙傭決定親自帶隊突圍。
成功了,可以給蘭州城里的十多萬軍民爭取個活命的機會;失敗了,馬革裹尸還也不算辱沒祖宗。
當初在卓城時要不是手下兵將拼命護衛自己早就沒命了,總不能老讓手下人出去拼殺,就算戰死沙場也得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廢物王爺!
“(殿diàn)下這么做很不負責任,對別人不負責。既然已經讓黃蜂出去求援了,那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等著。如果你跑了、死了,別人趕來相救,光撲空也就罷了,萬一也(身shēn)陷險境豈不是害人之舉!”
洪濤聽出來了,趙傭已經有了搏命的意思。做為一位養尊處優的皇子,跟著自己待了幾年,能對民間多一些了解,知道生活的疾苦已經很不錯了,還能豁出命去必須是大優點。但夸人不是自己的長項,挑刺兒找毛病更順暢。
“姑丈教訓的是……可、可小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見到了姑丈,趙傭覺得一切都(挺tǐng)美好,批評兩句也沒啥,不批評人的姑丈保證是假冒的。
不過這個黑鍋也不能全自己背,之所以有了輕生之念,并不是自己對蘭州軍民不負責,而是另有隱(情qíng)。這件事兒每天都如鯁在喉,又不能和別人講,講了也沒人信,唯有姑丈例外。
“是關于姚古援兵見死不救的事兒吧?如果是此事就不要提了,本王全都知道。至于細節問題,此時知道不知道已經沒什么意義了。(殿diàn)下,你可知道本王此次帶的乃是私兵,不管立下多大戰功,都如同起兵造反一般?”洪濤大概知道趙傭要說什么,他在卓城大敗肯定不是沒有緣由的。
自己教出來的學生自己清楚斤兩,以目前西夏軍隊的戰斗力,趙傭率領的七八萬(禁jìn)軍確實打不過,但也不至于直接潰敗。
卓城雖然比蘭州城小得多,可它也是水泥石塊壘砌的新城,派萬把人守上個把月不成問題。有了這座城在前面頂著,其余的部隊完全可以有條不紊的后撤到蘭州一線再組織防御,固守待援。要是這七八萬主力(禁jìn)軍沒被擊潰,西夏人也就沒法繼續南下。
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就算趙傭告訴自己有朝廷將領見死不救,并且拿出真憑實據,自己還能拿著證據到朝堂上幫他打官司討說法不成?
既然人救出來了,那就該進入正題了。這件事最終還得聽趙傭的意見,別弄得就像自己((逼逼)逼)著侄子搶班奪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