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有碼頭,要是他們渡河突圍如何是好?”
王五十六對這個任務(挺tǐng)滿意,跟著新軍一起出來,能撈上打雜的活兒就不錯了,千萬別指望當主力。但他對整體安排還有疑問,光圍住三面,不管黃河,好像有點疏忽了 “南邊的事誰也不要管,老七,分出一半炮兵準備去城東助戰,多帶霰彈。”
洪濤知道應理城還有座南門,門外就是黃河渡口,還備有船只。但西夏人千萬別打這些船只的主意,它們不離開碼頭沒事兒,敢逃跑馬上就會成為野戰炮的活靶子。
“大人,下官的兵馬也可助戰!”王厚也知道跟著新軍出來撈不到什么正經活兒,但他覺得吧,民兵都上陣了,自己帶的好歹也是(禁jìn)軍,總不能連民兵都不如。
“你們都走了,就扔本王一個人在此?王帥司稍安勿躁,去把小象戲拿來,擺上葡萄酒,你我在戲枰上也金戈鐵馬一番!”
就王厚帶的一千(禁jìn)軍,即便都裝備了滑輪弩也沒啥用,干脆就當衛隊吧。但洪濤不想去(禁jìn)軍營寨里亂溜達,萬一里面有皇城司的人給自己一箭咋辦,還是留在自己營里吧。
小象戲就是后世的象棋,北宋還有一種叫大象戲的棋類游戲和象棋也差不多,就是棋子多、棋盤大,主將(身shēn)邊沒有士,變成了偏將和裨將,玩法略有不同。
洪濤是個臭棋簍子,根本不是王厚的對手,但耍賴悔棋的本事一流,所以沒人(愛ài)和他下棋,勞不起那個神。
早上七點半,攻城戰正是拉開了序幕。沒有一隊隊攻城的士兵,也沒有云梯和沖車,南北兩個主攻地點只有孤零零的兩輛箱車被七八個工兵推著慢慢向護城河靠近。
只要城墻上有人影晃動,遠遠的就會響起一兩聲脆響,仔細看的話,在新軍士兵陣列后面幾十米的地面上還會冒出一股白煙。
通常此時城頭上就會有人冒血,不是腦袋少了半個就是(身shēn)體上出現個大洞,基本就活不成了。除此之外,應理城的攻城戰應該算史上最文質彬彬、安安靜靜的一次。
守軍面對此等狀況也無計可施,用投石機扔吧,除了那輛箱車之外所有敵人都在(射射)程之外。投石機又不是能準確(射射)擊的東西,讓它們去砸中一輛移動中的箱車確實得靠運氣。很顯然運氣并不在守方一邊,箱車很快就到了護城河邊,進入了投石機的(射射)擊死角。
按說此時就該攻城弩發威了,剛開始確實是這么干的,附近城墻上的攻城弩都打算向下(射射)擊。可隨著城下白煙不斷,具攻城弩旁邊都會倒下十多個人,地面都被血鋪滿了,再也沒人敢靠近。
指望護城河……更不靠譜。躲在箱車后面的人紛紛跳入水中,推著一個木頭箱子玩起了泅渡。此時只要附近城頭有任何動靜,就會招來一片白煙,把城頭的磚石打得碎片四濺,但就是看不到弩箭。
北面的城墻沒有護城河,箱車被直接推到城下,立刻傳來了叮叮當當的錘鑿聲。守城士兵不斷從城上往下扔霹靂彈、石塊,可效果不佳。他們看不到城下的敵人到底在哪兒,又不敢露頭,只能瞎貓撞死耗子。
半個時辰之后,那輛箱車又順著原路拉了回去,同時一道白煙飛快的燃向了城墻下面,瞬間連綿不斷的巨響一聲跟著一聲襲來,城墻被一片煙塵籠罩著久久看不清全貌。
附近城墻上的守軍可遭大罪了,漫天磚石下雨般鋪天蓋地砸了下來,五臟六腑就像被飛奔的公牛撞個正著,兩只耳朵生疼,頭暈眼花外加天旋地轉。
二丈多高三丈多寬十多丈長的石塊水泥壘砌城墻,即便里面填有夯土,建造起來也遠非一(日rì)之功,但摧毀它只需短短不到一個時辰。
當塵煙散盡之后,這段城墻已經完全坍塌了,西側被炸出一個丈把深的大溝,也就東側還殘留著不到一丈高的城墻,但也全被震散了,外層的石塊最遠散落到幾十米之外,內部的夯土也恢復了最初的形態,松松垮垮的堆積著,任何強度都沒了。
“如此一來,以后該如何守城!”王厚背對著應理城的方向坐,此時正扭過頭看著那段大缺口哀嘆呢。他畢生拿得出手的技藝就是防守,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即便事先知道新軍有比開礦用的藥卷還厲害的手段,也沒想到會如此容易。要想在石頭城墻上打洞放置藥卷,最少也得付出上百條人命。
西夏攻打涼州的時候也不是沒這么做過,但沒一次成功,頂多是把霹靂彈堆放在墻角處點燃,效果不能說沒有,但對城墻真起不到太大破壞作用,就這樣也得扔下一地尸體才勉強做到。
但新軍手里拿的長棍子可比滑輪弩霸道多了,尤其是那些趴在地上的士兵,他們手里的棍子更粗更長,居然能在一里左右準確的(射射)殺城頭上的守軍。不能說箭無虛發,也看不到箭矢,但白煙一冒人就沒了。
如果城墻上的守軍無法阻止敵人在城墻下鑿洞,王厚覺得都不用開礦的藥卷,甚至連霹靂彈都不用,自己也能派人硬生生把城墻挖塌。
“沒有這點把握,本王怎會以少敵多。這并不算什么,等二郎他們去城東就位之后,還有好東西讓處道兄見識。武器變了,戰爭模式就得跟著變,不能墨守成規。處道兄不用擔心無用武之處,本王這點本事會系數傳授,有了火槍和火炮的你依舊會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大將。只是你這棋力退步太大了,吃馬!”
洪濤能理解王厚的心(情qíng),畢生所學一朝化為烏有,擱誰也不會好受。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把王厚的馬在棋盤上挪了挪,挪到了自己的馬蹄子上。
“……棋如其人,某認輸!”王厚盯著棋盤仔細看了看,估計是在腦子里復盤。但棋子已經讓人家吃了,又沒抓到現行,面對這么一位沒皮沒臉還牙尖嘴利的主兒,只能認倒霉。
“大官人,我去也……駕駕!”王厚話音未落,一匹馬就從遠處竄了出來,騎手正是王五十六。
跟在他(身shēn)后的還有上千民兵,全都玩了命的往城墻缺口處狂奔,就好像城墻不是石塊泥土,而是由金子打造一般,誰先到就能先搶。
“處道兄以為我大宋年輕人若是都像他們一般,即便沒有本王的奇(淫吟)技巧,可勝否?”年輕真好啊,啥都不怕、啥都不考慮,干啥事都能肆意妄為、酐暢淋漓,看得洪濤又是一陣羨慕嫉妒恨。
“那是自然……可惜只有甘涼路如此。下官聞聽朝廷有意廢除拓荒田之策,想來也不會讓我再在此地久留。”
看了看民兵,再轉頭看看(禁jìn)軍營地,王厚不得不承認涼王說的對。不用訓練,只需武器裝備差不多,同樣數量的民兵遇到同樣數量的(禁jìn)軍,在野戰中并不太吃虧。他們除了缺乏必要的組織和訓練之外,任何一樣素質都比(禁jìn)軍強。
而且不要小看這些粗鄙還略顯野蠻的拓荒民和牧人,他們的二代可都是識文斷字之輩,玩經史典籍詩詞歌賦肯定沒戲,但要論數術格物,太學生來了也不一定能強多少。
(性性)格的改變、生活方式的改變,都源于十多年前的那些新政。而新政的締造者就坐在自己面前,兩只眼透著一股子賊光盯著棋盤上的棋子。只要自己稍有不察,就得有一顆棋子被他吃掉。
沒錯,這位大宋駙馬都尉,貴為涼王的王詵下棋毫無美感,更體現不出人格品質,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目的,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