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博君愣了一下,笑著說道:“開什么玩笑?這世道歌舞升平,天下河清海晏,國力蒸蒸日上,日子和和美美,入關指日可待,怎么到你這就到了生死.......”他逐漸察覺到了氣氛不對,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聲音也低了下來,“......存亡.......的.....關頭了!”
成默稍微等了一會,才繼續在令人不安的沉郁氣氛中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先把大致的情況說......”
杜冷卻微笑著打斷了成默,“成默,如果你只是想敘敘舊,我樂意奉陪。但如果你還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說,我覺得我還是得回避的好。”他端起酒杯,“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成默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杜冷。
杜冷舉起酒杯敬了成默一下,“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曾經并肩戰斗過。我也曾經佩服過你的聰明與果決......”他將杯子里的酒喝掉,“可我們從來不是朋友,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成默也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喝完,“杜冷,這件事只為公不為私。和我們之間是什么關系沒有半點關系,我希望你先聽我說完再做考慮......”
杜冷搖了搖頭,“不用了。如果你執意要說.....”他看向了一旁的付遠卓,“付遠卓,謝謝你的款待,我先告辭了。”說著杜冷直接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關博君左顧右盼,“怎么這就要走?杜冷你也聽一下成默怎么說啊!”
杜冷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只不過是個小人物,不敢聽,不配聽。”
付遠卓也站了起來,抬手攔住了杜冷,“杜冷學長......”
顧非凡靠在了沙發背上,冷笑了一聲說道:“杜冷,你覺得既然我們叫你來了,你能那么輕易的走掉嗎?”
杜冷低頭看向了顧非凡,心平氣和的說:“我說‘走’,是不想最后毫無轉圜的余地,落到彼此勢不兩立水火不容,連喝杯酒都成了奢念。”
“杜冷,我知道你讀高中的時候就很喜歡教員,不管你是因為教員的雄才偉略也好,是因為教員的悲天憫人也好,又或者......”成默頓了一下,“因為知道謝旻韞喜歡教員也好。你都應該站在歷史大潮這一邊。近些年發生的這些事實,還不夠告訴你,資本沒有國界,但資本家是有國家的嗎?背叛者無論在哪里都不可能討到好處,最終不是被分食,就是被吊死。這點后果,我相信你應該能看清楚。”
“我聽不懂你想表達什么,也不想懂.......”杜冷冷淡的說,“我現在就是一個小小的天選者而已。只能隨波逐流,沒辦法左右什么大勢。”
關博君一臉茫然的說:“你們在說什么啊?”
顧非凡故作不耐煩的說道:“杜冷,別擱著陰陽怪氣,叫你來,是我們覺得你還有救,給你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別不識抬舉。”
杜冷瞥了顧非凡一眼,“沒必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他又看向了成默,嘆了口氣說,“我真要坐下來,你們又憑什么相信我一定會站你們這邊?萬一我把你們出賣了呢?我覺得你們有什么事情,還是找更大的人物來解決吧,我們幾只小魚小蝦真能翻了天不成?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成默低聲說:“在巴利的時候,也沒有人相信我們能逆天改命,可最后的結果是我們贏了。”
“我們運氣好罷了。”杜冷笑了笑,“運氣不好的已經躺在棺材里了。”
關博君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滿的嚷嚷道:“有沒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這下四個人全都看向了他,他滾動了一下喉頭,像是受了委屈般小聲說,“也請在乎一下我的感受。”
顧非凡沒好氣的說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陳家背叛了組織,現在我們得想辦法找到證據。”
這一句隨意的話像是無情又冷酷的咒語,將杜冷和關博君瞬間變成了沒有生命雕塑,兩個人被定格在了原地,面容僵硬,眼神驚恐。
沉重的緘默維持了好一會,關博君才回過神來,強笑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們....你們....是不是.....是不是.....喝多了,腦子...不...清醒了.....MD,這種話.....都敢說.....”
杜冷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說道:“我走了,我必須得走。你們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已經不能用瘋狂來形容了。”他轉身向著門口快步走去,“我今天沒有來過這里,沒有見過你們任何一個人,這是我對你們最后的善意,不要辜負它......”
關博君看了看杜冷的背影,又看了看顧非凡,左右為難。
“杜冷,你最好還是坐下來。”顧非凡冷聲說,“我手上有你爸爸行賄的證據,足夠他把牢底坐穿。”
杜冷停了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我爸把牢底坐穿,總比我們全家家破人亡來得好!”
“杜冷,你要走我不攔你,但你得想清楚。”成默凝視著杜冷說,“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夾在權力中間,你不站贏家,就只有死路一條,沒有墻頭供你搖擺。”
杜冷站在門邊,動作凝固了須臾,最終他還是打開了門,緩緩的走了出去。
顧非凡說:“艸!真就讓他這樣走了?”
付遠卓站了起來,“要不我追上去再勸勸他?”
“快去!快去!”關博君急聲說,“讓他告了密,我們怕門都出不了就全得死在這里了。”
“不用。”成默搖了搖頭低聲說:“他會回來的。”
“瘋了吧?”關博君急得跳腳,“老子都知道選陳家穩當的多,杜冷會不知道?”
顧非凡也狐疑的說:“就算他能想明白,也不可能這么快就下決心吧?”
就在這時,門重新被打開,杜冷倒退著走了進來,跟著他進來的還有表情淡然的雅典娜,她手中黑色的“柏修斯之劍”正抵在杜冷的脖子上。
成默淡淡的說道:“杜冷,既然你下不了決心,我就幫你下這個決心。”
杜冷回過頭,臉色鐵青的看著成默,咬牙切齒的說:“一定要這樣嗎?”
成默對雅典娜使了個眼色,雅典娜收起了劍。他舉起了酒杯,遙敬了杜冷一杯說道,“你換做是我的話,你有沒有得選?”
杜冷閉上了眼睛,無聲的站了好一會,才平復了不停起伏的胸膛,走了回來,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抓起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自顧自的說道:“說吧!你們想怎么樣?”
成默意簡言駭的說:“抓住陳放,帶他去監察部,進入夢貘。”
關博君倒抽了口涼氣,“成默,你小子還真是記仇啊!”
杜冷冷笑道:“就算我幫你,你也只是在癡人說夢。光是進監察部這一點就不可能,更不要說抓住陳放把他送到監察部最重要的部門了.....”
成默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原來進監察部也沒覺得有什么啊?我們不都是太極龍的人嗎?怎么會進不去。”
顧非凡搖了搖頭,解釋道:“每個部門都有人臉識別系統,沒辦法隨便進的,尤其是關鍵部門。”
“還有夢貘,你以為是你想使用就能使用的嗎?沒有有限的幾個太皇級的成員同意的命令,根本就沒辦法打開夢貘。”杜冷沒好氣的說,“你做這事要是有白部長的同意,我覺得還能試看看,如果沒有,我勸你還早點死心吧!”
顧非凡蹙緊了眉頭,“能聯系上白部長嗎?”
成默搖頭。
杜冷和關博君都松了口氣。
關博君強笑著說道:“要不等能聯系上白部長再從長計議?”
杜冷點頭說:“對。光憑我們幾個能做什么?雅典娜再厲害,也不可能強闖監察部吧?”
“這未嘗不是個辦法。”顧非凡嘆了口氣,“就是沒辦法啟動夢貘啊!”
“果斷點放棄吧!”杜冷說,“要不就想別的方法,這種方法不成功則成仁,一點退路也沒有。何苦呢?”
成默沉思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們只要能取得女媧的授權,就不是問題對不對?”
“難道你打算去找謝旻韞他爸?”杜冷搖頭,“謝委員長本身就不是管太極龍的,真要他下命令授權,陳家會不知道?會不做反應?”
“不,我不打算找謝叔叔。”成默低聲說,“我手上還有一個女蝸的分身,我想把它重新接入太極龍的服務器,也許一切都不成問題了。”
五個人圍著紅彤彤的爐火在寒夜里一口接一口的豪飲,很快他們的臉色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如同燃燒著火山熔巖。
“其實你和雅典娜在一起,我不怎么開心。”杜冷仰頭了喝了一口渾濁的酒液,抬手用衣袖抹了抹嘴唇,“更何況我還覺得你配不上謝旻韞,所以就更不開心了。”
顧非凡“哈哈”一笑,“老杜,這一點我的看法和你一致,成默這個混蛋,確實對不起謝旻韞啊!”他又看向了成默,“你知道不知道她和你結婚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當時她可是我們紅貴里最耀眼的存在......”
“我也同意!成默就是個王八蛋啊!”關博君也叫了起來,“現在回想起來謝旻韞學姐在大禮堂告白的那一幕都歷歷在目。可如今成默這個負心漢竟然都又結婚了!真是......真是禽獸不如啊!”
“這一點我真不站你!”顧非凡看向了成默,“艸我知道你還會找女人,可你也太快了啊!好歹你TM的等幾年再結婚也不遲啊!”
面對一眾人的口誅筆伐,成默只能苦笑著喝悶酒。
“話說回來。”關博君嘆了口氣說:“要我說也不能全怪成默,雅典娜也確實很香啊!成默這種LSP怎么可能忍得住?像我這樣的正人君子都不見得忍得住啊!”
“滾吧!你”顧非凡翻了個白眼,“就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正人君子?成天打我老婆主意!我告訴你關博君,你沒機會的,這輩子都沒機會的!”
關博君笑嘻嘻的說:“魯迅說過,機會總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等的時間夠久了,也許它就等出機會來了......”
就在這時,有些喝多了杜冷突然把成默的衣領揪了起來,“你當時難道沒有試著救謝旻韞?你怎么能看著她死啊!!”
成默注視著滿臉酒氣,眼神迷離的杜冷,低聲說道:“上帝之杖,她被上帝之杖鎖定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聽到“上帝之杖”四個字,喧鬧的房間又陷入了寂靜。
關博君打了個寒顫說道:“艸!上帝之杖......不是都用來對付神將的嗎?”
“是的。”成默抓起青瓷酒瓶,倒了一大口酒在嘴里,“我當時看著埃菲爾鐵塔在我眼前倒掉,看到她化作一團光,卻無能為力.....所以我不可能放過陳家這種要和星門媾和的叛徒。”
眾人沉默。
“她救了巴利,她不該這樣死去。”成默又喝了一瓶“驚蟄”,他冷冷的說道,“我也不會放過星門.....”
“入關!”關博君大喊!
顧非凡舉杯,“艸!干死星門!”
幾個人痛飲了起來,直到全部喝趴。
杜冷握著酒瓶睡在沙發里很久,天色發白的時候他才醒了過來。周圍的其他人都已經醉倒,只剩下成默一個人還醒著,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天際,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說道:“我得走了,上午還得去部里。”
成默應了聲“好”,又說:“我會讓付遠卓聯系你。”
杜冷沒有開口,他起身拿起外套又一次走到了門邊,握著門把手扭動門鎖拉開了門,他走到門縫間的時候,突然回頭問:“你憑什么相信我不會出賣你?”
成默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出賣的不是我,出賣的是這個民族,是這個國家。”
杜冷在門縫間佇立了良久,低聲說道:“我會查清楚陳放的行蹤的。”說完他關上了門,快步離開。
顧非凡也睜開眼睛,走到了成默身邊,俯瞰著下面的院子,當杜冷匆匆穿過院子時,他說:“你覺得杜冷能相信?”
“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成默說,“出賣我們和扳倒陳家對他來說風險是一樣的。但收益卻天壤之別,出賣我們能換來陳家好狗的銘牌,可和我們一起扳倒叛徒陳家,那是實打實的功績。三年前他敢鋌而走險,今天他一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