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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至暗時刻(3)

  黑色的紅旗禮賓車緩緩通過戒備森嚴的高墻,駛入泓崢蕭瑟的夜海范圍,成默偏頭向著窗外望去,天空陰霾,卻無損夜海之美,遠遠能看見高高的宮墻,近處能看到泛波的夜海。冷風吹拂的微波之上浮著一組殿閣亭臺、假山廊榭所組成的園林,彩色琉璃磚的橋欄在湖上蜿蜒成小徑,其間點綴有金頂綠琉璃瓦的涼亭。大概是通有暖水的緣故,湖里還能看見五顏六色的錦鯉以及殘荷的痕跡,仿佛京城還未曾進入深冬。

  這里是最核心的區域,卻意外的透著一股寧靜致遠的觀感。

  車子開上了環湖路,成默看見一間涼亭上掛著“瀛臺牣魚亭”的牌匾,鎏金字筆走龍蛇大氣磅礴,一看就是名家手筆。他對書法研究不深,卻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誰的筆跡。166

  成默莫名其妙的就心潮澎湃起來,心中升起了一股“大丈夫當如是也”的萬丈豪情。

  很快防彈禮賓車就通過了鼎鼎大名的“日池”與“夜池”之間的觀光路,進了深深重樓之間,這里有很多名聲顯赫卻極少人能見到的建筑與景物,元明清三朝都在這里留有遺跡。

  成默觀賞的津津有味,當轉過一座乾隆帝所題“燕京八景”之一的“太夜秋風”碑石時,副駕駛的姜軍開口說道:“馬上就到了。”

  成默收回了視線,應了聲“好”。

  在車穿過假山林立的一處幽谷后,防彈紅旗禮賓車緩緩的停在了一座院子門口。院子看上去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大門周遭的石板小廣場周圍種著一些松柏,光看門臉就像一座大氣些的四合院,古色古香的門楣上掛著“百花書屋”的牌匾,看似和前面涼亭的筆跡一致。

  姜軍和另外一個保鏢下車,分別拉開了兩側的車門,姜軍稍稍躬身,板著臉孔說道:“成先生,成太太請下車。”

  成默覺得這稱呼算不上好兆頭,卻也只能厚著臉皮下車,和雅典娜在姜軍的帶領下向著大門走去。相比高墻聳立的“日夜池”進口,這里的守衛算不上森嚴,幾乎看不見人,但成默卻感覺到危機四伏,仿佛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守衛盯著自己。

  走到門口時,成默停下了腳步,向牌匾深深鞠了一躬,才跟著將軍繼續向前,穿過了同樣種了一些松柏的院子,直接到了大門虛掩的正房門口。

  姜軍還沒有抬手敲門,一個高瘦俊朗的眼鏡男就提前打開了門,他看向了成默和雅典娜,微微一笑,向成默和雅典娜伸出了手,很是熱情的說道:“成默學弟和雅典娜博士,你們好。初次見面,我叫徐長恩,是校長的秘書。”

  成默點頭握手,和徐長恩寒暄了兩句,雅典娜卻沒有和徐長恩握手的意思,徐長恩也不尷尬,微笑著將握手的姿勢改成請的手勢,說道:“校長在里面等你們好一會了。”

  成默和雅典娜邁過門檻,隔著一道簡陋的木屏風,向里面看去,房間內的景物差不多一覽無余,一點也不大氣奢華,家具全都是五六十年代款式老舊的家具,油漆也不新,在現在看來已經可以說是古董了,實際上家具也沒幾樣,主要都是書柜,其次就是幾張鋪著軟墊的木沙發,再就是書桌、藤椅和造型過時的景泰藍臺燈,書桌旁邊還擺著兩個塑料暖水瓶,暖水瓶上印著XXXX年XX月XX日XXX會議紀念品,年頭也是分外久遠。要說有什么值錢的玩意,大概就是書桌上的那座新款的保密電話,以及立在兩面墻壁邊滿書柜的書了。

  總之看上去就像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干部辦公室。

  兩人跟著徐長恩繞過了屏風,就看見此時謝繼禮正坐在沙發椅上戴著眼鏡看書,在他背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字,上面同樣是那位老人寫下的《甲申三百年祭》,有落款有印章。

  成默先看了兩眼字,視線才落在謝繼禮身上。一年未見,成默便覺得謝繼禮的兩鬢又斑白了一些。

  徐長恩走到了謝繼禮身旁,彎腰輕聲說道:“校長,成默和雅典娜來了。”

  謝繼禮抬起頭,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鏡,站了起來向成默和雅典娜親熱的揮了下手說道:“過來,坐.....坐....”

  成默瞥了眼被謝繼禮放在茶幾上的《資本論》,反扣著的書旁邊還有一個木頭制的小藥箱,小藥箱算不上精致,漆面沒有什么光澤,只能說打磨的還算規整,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藥箱里放著的一看就是維生素和安眠藥。他本沒有打算仔細看,卻無意間掃到了一個熟悉的筆跡,于是他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小藥箱蓋子背面有一行端正的毛筆字:祝爸爸生日快樂。

  成默的心又隱約的疼了起來,卻還是主動牽起了雅典娜的手,走了過去,輕聲說道:“謝叔叔好。”隨后又扭頭對雅典娜說,“雅典娜這是謝叔叔,謝旻韞的父親。”

  即便面對謝繼禮這樣的大人物,雅典娜也只是微微頷首,不咸不淡的說道:“謝叔叔您好,我是成默的妻子,雅典娜,很高興見到您。”

  謝繼禮打量了一下雅典娜,又看向了成默,看不出喜怒的笑著拍了拍成默的胳膊說道:“敢情你今天是帶著堂客上門討賀禮的啊!”他摸了下兩側的口袋,“這真是,讓我有點猝不及防。”

  成默連忙解釋道:“不,不是,謝叔叔我帶雅典娜來見您有別的重要原因。”

  謝繼禮擺了擺手,“什么原因也不重要,我把你當自己的孩子,所以你早該帶雅典娜過來了。”78

  成默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微笑了一下。

  謝繼禮招了下手,示意成默和雅典娜先坐下,“先坐下說,先坐下說。”隨后他看向了徐長恩,“長恩,跟小成和雅典娜倒茶.....”他又看向了兩人,“或者咖啡、椰汁什么的。”

  “謝叔叔不用客氣,什么都行。”成默拉著雅典娜坐在了謝繼禮的對面。

  謝繼禮也坐了下來,就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般笑著說道:“那就奶茶吧!聽說你們年輕人都愛喝這玩意,我這里有正宗的濛古奶茶,你們嘗嘗.....”

  成默點頭應道:“行。”

  “轉眼就是一年過去了,上次我跟你說要你過年來京城過年你也沒有來。其實我和謝旻韞的媽媽是很期待的,你也不要像小進一樣覺得我啰嗦,我一年又能見你們幾次面,說上幾句話呢?......”謝繼禮像個和善的長輩般娓娓而談,稍稍敘了下舊,他便松了口氣似的說道,“你能從‘冬宮’逃出來,我也算是放了心,你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我還真不知道如何跟九泉之下小進交代,她明明囑咐過我,要照顧好你的......”

  成默正襟危坐,低聲說道:“謝叔叔,進冬宮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我清楚除了我只有我有機會逃出冬宮,才主動應承了白部長。”

  謝繼禮笑了笑說:“不管怎么說,能回來就好。”他頓了一下,嚴肅的說,“就是你一回來怎么做出了這么糊涂的事情,綁架陳放干什么?不管他有什么問題,你也不能動用私刑,有什么問題該走程序的,我們還是得走程序,你得相信組織.....”

  成默搖了搖頭,“時不我與。”他緘默了幾秒,接著沉聲說道,“更何況陳放已經畏罪自殺了,我才緊急要求來見您的。”

  聽到“陳放畏罪自殺”的消息謝繼禮并沒有非常震驚,只是略微挑了挑如劍的眉毛,隨即兩道劍眉蹙在了眉心,他凝望著成默,隔了好一會才低聲疑問道:“自殺了?”

  謝繼禮省略了“畏罪”了兩個字,自然是表示不認可成默的說法。成默卻心中篤定,不慌不忙的說道:“這個過程比較曲折。”

  謝繼禮點了點頭,靠入了沙發,雙手放在扶手上,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先說,把前因后果好好說一遍。我不會要求你一定要說真話,這個必須由你自己抉擇,但是后果......”他表情肅穆的說,“我一定會和你共同來承擔。”

  成默完全沒有想到謝繼禮會這樣說,他一時之間愣住了,凝望著溫文爾雅的謝繼禮,下意識的喃喃問道:“為.....為什么?”

  謝繼禮笑了笑說道:“哪有什么為什么,我們是家人啊。”

  “神將.......”斯特恩·金的手在空中轉了一圈,“......的侄子.....可不要小看他,他如今正作為第二艦隊的副指揮官,正在太平洋上巡弋......”他走到了全息地圖的前面,蔚藍的大海上面顯示著各支艦隊的位置,“密涅瓦,放大地圖至整個太平洋,改成平面圖.....”

  空氣中響起了一個溫柔又冰冷的美式女聲,“好的,斯特恩閣下。”

  原本像是沙盤一樣的三維立體圖豎了起來,變成了太平洋地圖,上面閃爍著的綠色光點代表著星門自家的艦隊,散布在赤道附近的核心區域,而藍色的盟軍光點則都分布在核心區域的外圍,在第三島鏈附近顯示著一大片紅色的區域,代表太極龍艦隊目前的活動區域。

  斯特恩·金指向了那一片紅色的區域說道:“目前我們只知道太極龍3號艦隊,也就是陳康神將所在的座艦的大致活動區域......”他撇了下頭,“看看這個范圍,別說一支艦隊了,兩支、三支.....十支......如果太極龍有十支艦隊的話,它也能輕松裝下。我敢說只要在這一片區域放置三到四支艦隊,就基本能夠依靠航母覆蓋整個太平洋赤道海域。三、四支艦隊,太極龍肯定有,并且如此遼闊的海域我們沒辦法找到他們的位置。可一旦我們發現了伊甸園,和黑死病爆發了戰斗,那么太極龍也會第一時間知道伊甸園的位置,并且派出他們的戰機和天選者,抵達伊甸園,這個時候無論他們搶奪或者破壞,都會比我們想要拿下伊甸園的目標容易實現的的多......”

  “所以呢?斯特恩,這和你的棋子有什么關系?就算他能告訴你第二艦隊的詳細位置,你覺得我們能怎么樣?”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背著雙手凝視著地圖,“現在對它們發動攻擊?你這是在把我們推向全面戰爭。這損失的不只是上千上萬億美元,還會讓無數人失去生命。你覺得國會會同意你這么瘋狂的主意嗎?”

  “誰想要打仗?我嗎?”斯特恩·金雙手指向了自己,“哦得了吧!艾爾弗雷德,你知道我一向是個和平主義者,我唯一有興趣的事情就是看片,鑒賞藝術,如果說自由世界能一直和平下去,我恨不得去做一名導演。可不行,艾爾弗雷德,在那個國家你連看片的自由都沒有,你知道我為此多恐懼嗎?”

  “斯特恩,你沒資格做一名導演。”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冷嘲熱諷道,“最多能成為一名鑒黃師。也許那是是藝術,那些純粹的是R18禁,你的分辨能力還比較強。”

  戰略準備室里卻沒有人敢發出笑聲,所有人都憋著笑。

  “謝謝你的夸獎,艾爾弗雷德。”斯特恩·金聳了聳肩膀,他雙手撐在全息地圖邊沿的金屬臺子上,“但你想過沒有,太極龍敢向奧州投下核彈,就敢在我們和黑死病打打出手的時候投下另外一枚核彈。有句夏國諺語怎么說來著......”

  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道:“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對!就是這個詞!”他揮舞雙手突然喊了一聲“BOOM!炸在伊甸園上空,那一切都結束了。”

  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皺著眉頭說道:“我們都知道核彈是從北冰洋發射的,你就不要說這些鬼話了,斯特恩,你是瘋子,太極龍可不是,他們不可能發射核彈的。”

  斯特恩·金壓低了聲音說道:“知道嗎?艾爾弗雷德,那枚.....不對,應該是那兩枚從北冰洋發射的核彈,你不覺得很巧嗎?一顆打在太平洋海域,也許它的目標本來就是伊甸園。還有一顆在太空爆炸,炸掉了我們幾十顆軍事衛星,讓我們本就捉襟見肘的全球監控能力,現在基本變成了擺設.....”

  “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這些捕風捉影的話,然后向五角大樓申請主動發動攻擊?”斯特恩·金直起身子說道:“艾爾弗雷德,相信我,這兩枚核彈絕對和太極龍脫不了關系,太陽花旗幟的人沒必要這么做,并且他們第一時間就像我們發送了一些情報,說前蘇維埃在解體的時候,消失了很多東西。不過他們認為和他們沒有太大關系,應該是屋克蘭流出去的核彈,然后落在了太極龍的手上。為了脅迫太陽花旗幟選邊站,在必要的時間幫助他們,于是他們派出潛艇,安排了這次核彈攻擊。我要是太極龍的人,我不會害怕再來第三次.......”

  “你這全是猜測!”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面無表情的說,“除非你的探子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點,要不然我不可能會輕易的提出發動襲擊的建議。”

  “我要是有足夠的證據,那么我現在就會把核彈丟到太極龍的總部。”斯特恩·金大聲說,“為什么要害怕開戰?難道不是趁我們還有實力的時候打上一場大戰的時候開戰嗎?如果說爭奪伊甸園的計劃被破壞,甚至被太極龍獲得了黑死病的‘上帝基因’技術,再過十年,不也許是五年,我們的孩子就得去學習中文,去遍地開花的中餐館打工,那個時候你將不能上P站,看R18電影,不能在社交網站罵XX,不能上街XX......”他撫了下額頭,“我怎么覺得也不算是件壞事......”

  “斯特恩,我需要確實的證據,而不是煽情的演講。”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低聲說,他轉身走向了戰略準備室的出口,一副不再理會斯特恩·金。

  斯特恩·金連忙追了上去,他反穿著制服奔跑起來就像是一只斗牛犬,他跑到了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身邊,低聲說道:“我小時就住在得克薩斯州,你知道的,我們那里的民風有多彪悍,我們無論小孩還是大人都習慣不打911,因為我們每個人手中都有槍,知道嘛!艾爾弗雷德,太極龍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組織,四年前你就應該明白他們是如何鋌而走險欺騙我們的!那次就是我們過于軟弱才讓他們有了可乘之機!不管怎么說,當你需要讓一個危險的人明白你的道理時,必須帶上槍,并打疼他,而不是縱容他在你的身邊擺出一副我就要搞事情的嘴臉。”他唾沫橫飛的指著地面,“我應該說什么?退讓換來不了尊重,只有槍才能......”

  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停住了腳步,他扭頭看向了滿頭大汗的胖子,冷聲說:“我說過,我需要的是證據......哪怕是一袋洗衣粉都行......”他轉身繼續向前走,頭也不回的輕聲說,“但是我需要不是一支艦隊的位置,而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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