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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諸神的黃昏(32)

  沖上神廟臺階的那一刻,成默渾身都已經濕透了,立刻癱坐在神廟大殿下面的臺階上大口的喘著氣,從胸口到嗓子都在被灼燒,腦子里更是一片混沌,幾乎已經快要忘掉自己是怎么闖過理性廣場的后半段的。

  只是鼻尖還縈繞著隱約的屬于死神的味道,帶著一點神秘、一點悲愴,還帶著一點甜膩,他實在是太熟悉這味道了。

  這時他目睹了落在最后的阿亞拉出現了失誤,沒能躲過“神罰之鞭”,在漫天的圣光與星光下化作了DNA螺旋,他一片空白的大腦才想起自己剛剛才與那個舉著光之鐮刀的死神擦肩而過。

  不過他的內心并沒有太多的后怕,這種感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體驗了,每次和死神并肩而行時,他根本就不會考慮死亡這回事。只有在死神離去之后,他凝望著那黑色的背影,腦海里便會出現一些蒙太奇時刻。像是燃燒著的鐵灰色列車駛過蔚藍寂靜的湖泊,埃菲爾鐵塔龐大又雜亂的身軀夾雜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在倒下,以及自己心臟抽搐在午夜夢醒時睜開眼睛猛然坐起來的畫面。

  這些畫面描繪著自己對死亡的思考,以一種極其真實的視角。

  他深知深埋于內心的原始恐懼、被哲學解讀所隱藏起來的逃避之心,還有難以排遣的孤獨與痛苦,對死亡的觀念造就了現在的他。

  成默劇烈的喘息著,無意識的凝視著阿亞拉的載體消散,直到希施飛身撲到了他的懷里一把抱住了他,激動的說道:“老板,你真是要嚇死我了!我都看見‘神罰之鞭’全射在你身上了,我當時好絕望,都已經在想怎么把華利弗那個混蛋給碎尸萬段了.....”

  感受到希施溫香軟玉的豐滿身段,還有撲鼻的鳶尾花香,成默回過神來,笑了一下,

  用還在顫抖的手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慰道:“我不是說過要相信我嘛!?”

  他知道確實很嚇人,

  為了不暴露他能夠用本體使用技能的底牌,

  在躲避那十六道“神罰之鞭”的時候,

  他選擇的是原地瞬移。在視覺上,沒有拉開距離的情況下,

  是不可能發現他使用了瞬移的,但無敵的效果還在。

  雖說那一秒他完全可以瞬移進安全范圍,可他還是克服了死亡的恐懼,

  抑制住了對安全的向往,選擇了最危險的玩法,把“可以本體使用能量”和“雅典娜”兩張底牌留在手中。

  確實過于貪心,幸好成功了。

  “這不是相信不相信你的問題!”希施嘟著嘴巴有些生氣有些埋怨,

  總之全是真情流露,她坐在成默的腿上,環著他的脖子嘟著嘴巴說,

  “而是你的死亡保險買了沒?!沒買的話不白死了,

  一分錢都沒得賠,那得多虧啊!還有!你要是掛了,我去哪里找福利這么好的工作啊?我的后半生該怎么辦啊?我的帶薪假期和年終獎勵去找誰兌現?!想到我都還沒有買社保,

  我就覺得好嚇人!”

  成默大無語,

  看到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其中還有面無表情的雅典娜,他咳嗽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工資都這么高了,

  還要我給你繳社保,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啊?”

  “哇!你還真是吸血資本家!”希施義憤填膺的說,“我都已經是您的包身工了,

  連社保都不給繳!簡直是喪盡天良啊!我要去找老板娘申訴,讓老板娘給我做主!”

  成默知道自己不能理希施,

  越理她越來勁,扶著她柔軟的腰肢,強行把她推得站了起來,自己也緊跟著站了起來。

  阿米迪歐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說:“你剛才怎么躲過十六束‘神罰之鞭’的?我還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華利弗的聲音也從空中傳了過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說道:“是啊!你到底是怎么過來的?我都為你想好禱告詞了,

  結果你竟然逃過一劫!太神奇了!”

  零號也注視著成默,

  滿眼疑惑。

  “因為我信賴理性和智慧,

  所以我還站在這里。”成默回答道。

  “你這說了等于沒有說。”阿米迪歐說。

  “懂得自然懂。”成默聲音平靜,不是裝逼勝似裝逼。

  華利弗嘆了口氣,很是不甘心的說:“行吧!算被你裝到了。”

  希施趾高氣揚的說道:“老混蛋,你輸了,現在得告訴我們后面還有什么關卡了吧?”

  華利弗沉吟了一聲說道:“后面還有什么關卡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在神廟大殿里等著你們的是第三魔神瓦沙克.....”他“嘿嘿”一笑說,“瓦沙克魔神可沒有我這么好說話。”

  希施冷笑一聲說道:“過分了啊!華利弗魔神,你擅自調整理性廣場難度的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的啊!”

  華利弗怪叫2一聲說道:“什么叫擅自?小妞,我沒有親自下場就已經萬分仁慈了,知道不知道亞斯塔祿和薩米基納被我折騰的有多慘?”他陰笑著說,“他們可是在這里付出慘痛的代價才得以過關的,你們才死了一個載體而已。”

  希施轉換了語氣,甜甜的說道:“那我們還要多謝你啊,華利弗魔神。”

  成默知道希施不懷好意,拉了一下她說道:“沒關系,不管還有多少關,都是要過的。”隨后他看向了入口的方向,“不管怎么說,謝謝您,華利弗魔神。”

  “我討厭‘謝謝’這個詞,沒有什么詞能比這個詞更虛偽.....”華利弗魔神說,“大多數人只是口頭說著‘謝謝’內心毫無誠意,謝謝從來不是用嘴巴說的,而是做...所以我寧愿你對我說聲‘FXXK’!”

  成默思考了一下說道:“如果有機會,我會報答您的。”

  “你真沒意思!理想小子!”

  “我知道你想聽我說什么。”成默說,“但我不會按照別人的想法做自己。”

  華利弗哈哈大笑:“哈哈!那我就希望你能活著出來,理想小子。還有你,白馬王子,洗澡的時候一定要保護好肥皂,千萬別掉了!”

  阿米迪歐冷冷的說:“等我出來,我們再好好打上一架,到時候我一定會敲爛你的嘴!”

  成默不再多言,牽住了雅典娜的手,轉身看向了高處的神廟大殿,“走吧!我們上去,去見見瓦沙克魔神。”他又看向了零號,“你了解這個瓦沙克魔神嗎?”

  零號搖頭,“我只知道瓦沙克魔神家族號稱有上千年的歷史,它主宰麗虹地下世界也幾百年了,從未變過執掌者,整個黑死病只有阿斯莫德和瓦沙克兩位魔神沒有變更過執掌者。而其他地方的魔神短則幾年,最長一兩百年就要被取代,變更執掌者不一樣。他參加伊甸園會議從不說話,好像也不怎么和其他魔神來往,所以具體身份沒有人知道。”他沉吟了一聲說,“也許這就是他們家族能夠存在上千年的奧秘。”

  “我們沙克斯也沒有和他相關的資料。”成默說,“我猜他們很可能一直都是麗虹的上層社會家族,在麗虹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力,才能夠隱藏的如此之深。”

  零號點頭。

  “不等阿亞拉了嗎?”阿米迪歐問。

  “我已經讓她在鎮上等我們了。對她來說去伊甸園是難以承受的負擔,再說我們時間緊迫。”成默回答道。

  阿亞拉的實力確實遠遠不夠,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言。

  一行人沿著巨大的階梯向上攀登,朝著那高聳的金字塔狀的神廟主建筑,那尖頂像是刺破了月亮,泄露下一片又一片銀亮的月光,一顆顆星子像是滾動在天鵝絨幕布上的珍珠,美麗而浩瀚,散發著宇宙的光澤。

  成默腦子里響起了雅典娜的聲音,像是從深海里傳過來的低沉震顫。

  “你不該做這種事情。”

  “怎么了?”成默扭頭看了身側的雅典娜一眼,他的妻子卻沒有回看他,側臉比臺階上的廟宇還要精美威嚴。

  “和你建立能量鏈接時,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你的腦電波,你在拿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而這一切,你甚至都不是為了你自己。”

  成默低下了頭,滿心歉意的在大腦里回應道:“抱歉......”他想要念誦她的名字,想要說些什么感人肺腑的話,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和合適的語句。

  雅典娜以一種不想要退讓的生氣語調說道,“不要說抱歉,我不需要你說抱歉。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我們兩個是一體的,就像是‘零’這個數字,它不能被分割,不能做除數,也沒有倒數,它是原點,是數學里不能被碰觸的禁忌。”她的面容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只是聲音略顯冰冷,“你死了,我也會死去。”她凝視著前方的虛空平鋪直敘。

  成默握緊了雅典娜的手,無聲的點了點頭。他盡力的把手心的溫度還有心臟跳動的聲音傳達給她,借此告訴她他們同呼吸共命運。

  他緊緊的牽著她的手,走在通向神廟的漫長臺階。

  頭頂廟宇森嚴,星空璀璨。

  雅典娜所說的話還在他的心頭激蕩,他為他內心的孤獨感感到羞愧,明明他已經擁有那么多愛,可他似乎還不滿足,像是那曾經破碎的心臟上還存在這一道無法填滿的溝壑。

  橫虛赫神風軍港,1月1日,2:00AM。

  煙雨籠罩中的東京灣風高浪急。本該已經放假了港口卻繁忙異常,探照燈在綿綿的雨絲中徘徊,照亮了擁擠的港口。穿著雨衣的神風士兵源源不斷的將各類物資和武器,通過吊臂和各類運輸車運進停泊在港口的艦船上。還有一些士兵正在艦船上拆卸反潛裝置,將吊臂吊上來的反天選者武器安裝在預留的卡槽中。無論是軍港還是軍艦上,全是人頭在攢動。

  其中人數最多就是西園寺紅丸的座艦出云號。那些原本用來彈射F35的電磁彈射器剛安裝沒多久就要被拆卸下來,因為神風購買的F35全部預留有星門的后門,用F35對付星門無疑是自尋死路,還不如就用神風自己的武裝直升機或者無人機。

  午夜的軍港燈火通明,照亮了泛著冰冷浪花的幽暗海水。在距離橫虛赫軍港較遠的一片海域,浮著幾十艘來自恩諾思的老舊潛艇和一艘長得像是鯨魚的由良級運輸艦。

  甲板上一些天選者正在從運輸艦上往潛艇里運送貨物,其中大部分是食物和酒,以及大量的冰塊、幾十個最新款式的冷藏箱和成堆的蓄電池,另外最多的竟然是一些包著氣泡膜的手辦箱子,此時箱子已經被拆了不少,其中有《鬼滅之刃》、《》、《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刀劍神域》和《反叛的魯路修》等等一些動漫中的人物手辦,此時付遠卓正和顏亦童興高采烈的在旁邊開箱。而身材矮小的保羅十四世則跳著腳咒罵西園寺紅丸不守信用,說好的去歌舞伎町的,竟把他們一車帶回了港口。總之,場面相當尷尬,就像是一群要去郊游的學生,正在準備零食、飲料和玩具以供旅途上消遣。

  “現在,你即將擁有神風最高的權力,應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摧毀東京地方監察廳特別搜查部,只是個開始而已。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和一個契機。”西園寺紅丸像是不經意的說道:“剛剛收到的戰報,星門摧枯拉朽的拿下了你們NF之海的七座基地,目前正在攻打僅剩的華旸基地和先峨基地,好像目前已經完成登陸了,看情況你們太極龍要敗走NF之海了。”

  顏復寧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

  “看來顏兄并不擔心戰局?”

  “我當然希望太極龍能贏,但假如太極龍輸了,我也不會特別失望。”顏復寧云淡風輕的說,“對我來說影響不算大。”

  “真喜歡顏兄這種超然物外的狀態。”西園寺紅丸嘆了口氣說,“我就不行,如今我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成為歷史的罪人。”

  “不。我看你挺自得其樂的。”顏復寧西園寺瞥了眼西園寺紅丸說,“你怕的不是成為罪人,你怕的是輸掉這局棋而已......”

  “哈哈”西園寺紅丸大笑道,“果然,成默認可的人,肯定是怪物啊!”

  “謬贊了。我沒有那么厲害。”稍作停頓,顏復寧淡淡的說,“是成默告訴我的......”

  西園寺紅丸長嘆一聲說:“默醬真是我的知己啊!”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船舷的邊緣,面對著太平洋黝黑的海面和飄搖的風雨大聲吟誦道,“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宦游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古義盎然的詩在風雨中回蕩,配著西園寺紅丸古裝穿搭有意境極了。這時他們背后響起了顏亦童稚嫩清麗的聲音,“哇!?誰這么矯情啊!這大半夜的還吟詩!我也來兩句,‘我與神明畫押,賭你是個傻瓜’!哈哈”

  西園寺紅丸回頭,就看見苗條又清純的顏亦童正站在一堆裝在箱子里的手辦中間沖著他哈哈大笑。站在她旁邊的付遠卓滿臉尷尬。

  顏復寧低聲說:“別介意。她就是喜歡開玩笑。”

  西園寺紅丸回過頭來微笑:“令妹是性情中人,我很喜歡。”

  顏復寧搖頭說:“你千萬不要喜歡,她是個要命的大麻煩。”在“要命”兩個字上他還加重了語氣。

  “看起來她很熱衷我們麗虹的二次元文化?”

  顏復寧不動聲色的說:“算是愛好吧!”

  “有愛好是好事。人得避免活成機器,愛好是找到自己的一個不錯的方式。”

  “這個時代要想不活成機器人有點難。無孔不入的網絡和大數據正在將人馴化成檢索機器。你以為這是你的愛好,卻不過是大數據反復推送的結果。能夠獨立思考的,不過是極少一撮聰明人。”

  西園寺紅丸搖頭,“娛樂是人類的本能。好比我們麗虹,大家躺平是對未來不抱希望,絕大多數人是看透了,不得不用娛樂來混日子過生活而已。”他看向了顏復寧笑著問,“顏兄覺得他們是聰明還是不聰明?”

  “要為人劃定聰明或者不聰明的界限很困難。但要劃定階層,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西園寺紅丸轉身背靠著綴滿水珠的寒冷船舷,看向了軍港的方向,“我覺得這樣一點也不好玩,所以我想要給他們的生活增加點刺激度。”

  顏復寧沉沉的笑了笑,他俊朗的臉孔上全是冷冷的雨水,顯得笑容比東京灣的海水還冷,“那確實。沒有什么比安全年代奔赴戰場更刺激的了。危險和不平凡是迷人的東西,勝利的滋味是如此的欣喜若狂,沒有人能不陶醉在鮮血和征服所散發出的.....偉大的、神圣的氛圍中......讓宅男們從家里出發,背起槍歷練血與火,成為鐵骨錚錚的領盒男兒.....”

  “我怎么你覺得你比我還瘋?”西園寺紅丸說:“我被成默在神經病院關了兩年都沒有變成瘋子,還覺得自己挺正常的。大概我比起你們這些人來說還是太正常了一點吧!”

  “要界定人正常還是不正常也是挺難的事情。”

  “其實挺容易的。”

  “哦?”

  “只要你還能忍耐這個世界,你就不是個正常人。”

  “要忍耐下去并不難。”顏復寧聳了聳肩膀,“音樂、電影、小說、漫畫、游戲都是我們這些正常人逃離不正常世界的出口。”他意味深長的說,“這也是我們這些老鼠沒有滅絕的原因。”

  “是啊!是啊!人類總是這樣貪圖虛假的快樂,逃避真實的痛苦。我時長走在街上,看到大屏幕上播放著,它們用吵鬧的聲音指導著你該過怎么樣的生活,穿這樣的衣服,背這樣的包包,喝這樣的酒,玩這樣的游戲,聽這樣的音樂,吃這樣的美食.....那些東西就是無形的束縛衣,將精神病人們牢牢的束縛在里面。我也并不是替他們在考慮,那些千篇一律的人,都不過是毫無價值的數據洪流中一堆不起眼的數字而已,誰會在乎數據想什么呢?我只是害怕,當我這樣一個正常人,在一堆不正常的人里面,你會天然的感到恐懼,《烏合之眾》那本路邊攤心理學雜志都說過,人類會為了安全感而趨同。這叫我感到害怕,我不想變成精神病患者。可我已經被精神病患者們包圍了。你不知道,當我走進夜店,看到那些年輕人在斑斕詭譎的燈光和耳膜都能炸裂的音樂里搖晃,就像在目睹群魔亂舞,簡直瘋魔的像是某種宗教儀式。地鐵上所有人都拿著手機戴著耳機,專注的看肥皂劇或者玩手機游戲,電視劇里的對白無聊極了,也能輕易的勾起笑容和眼淚。還有那些愚蠢的游戲,升級打怪,打怪升級,白天他們在辦公室打工,晚上他們為游戲公司打工,實在叫人令人難以置信。我在街邊經常能看到一群中年男子,他們在臺下看著少女跳舞,會揮舞著熒光棒跟著她們一起跳,甚至比他們還要賣力。這樣的表演我只有在精神病院才目睹過。我還看見一些綜藝節目,他們用極端的表演來吸引大眾的注意力,像是什么女人牽著一個模仿狗在街上爬的男人,詢問路人什么反應;在玻璃管里吹活蟬,輸的人會將活蟬吞下去;還有放屁挑戰,朝一個嘉賓的屁X里塞爽身粉,然后讓他對著另外一個嘉賓放屁,這樣的舉動.....我想就連精神病患者都會覺得這群人是精神病。”西園寺紅丸說,“以我在精神病院生活兩年的經歷明確的告訴你,精神病人比外面的人正常多了.....”

  “正常人用不正常的方式逃離不正常的生活,負負得正,沒毛病。瞧,這才讓我們這些人能成為愚蠢世界中的智者。”

  “其實正常還是不正常沒那么重要,這個世界已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精神病院。”西園寺紅丸愁容滿面的說,“我不同情他們,我只是可憐我自己,我只是希望我生活在一個正常的世界,我的周圍實在太糟糕了,就像是老鼠烏托邦,像是個巨大的試驗場,我厭惡被當成實驗品的這種感覺。”

  顏復寧聳了聳肩膀,“可這個世界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誰又不喜歡美好的東西呢?我也喜歡,只是我更迷戀在它最美的狀態下摧毀它的那種失落和遺憾,就像是櫻花,櫻花在凋謝的時候是最美的.....這個世界確實有些美好的東西,可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美好,它是腐爛的,即便有一些美好的東西,也是從腐爛尸體上長出來的花.....”

  “所以你成默?”

  “是啊!主要是他說過要調查有關天選者系統的秘密。我猜這個秘密足以毀滅整個世界。我好奇極了......怎么能不他?”西園寺紅丸神秘的微笑,“為了表達對他的,還給他準備了新年禮物,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收到了吧!”

  “哦?”顏復寧饒有興致的說,“那可是座火山啊,誰坐上去誰爆炸。只有成默這種時刻準備著爆炸的人,才會腦抽了似得坐上去。”

  西園寺紅丸的笑容在冰雨中格外燦爛,“我就是想要看到他爆炸啊!像煙花一樣反正不是他爆炸,就是這個世界爆炸!怎么都是我贏麻了!”

  “喲?你也想看著他爆炸?”顏復寧也笑得真誠極了,他拍了拍西園寺紅丸的肩膀說,“你這人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兩個人身后再次響起了顏亦童的大喊:“謎語人滾出哥譚市!”

  西園寺紅丸注視著顏亦童大聲回答道:“不!我喜歡哥譚市!那里才是正常人的世界。”

  成默和雅典娜他們站在大殿門口,在他們面前是一排白色的玉石柱如同深入云端的參天古木,那夸張到可供高大進入的門洞開著,里面的景象一覽無余。

  四周靜謐異常,只有風吹葉片的沙沙聲響。一塵不染的花崗巖地面、刻著玄妙花紋的墻壁還有那些明亮嶄新的裝飾,毫不能給人以這里有人煙的假象,反而叫成默覺得荒蕪和寂寥。但這荒蕪與寂寥無損神廟的莊嚴和肅穆,它本身就與這些氣質融洽,就像莊嚴和肅穆本身就該荒蕪和寂寥。好似隱藏在名山大川人跡罕至之地的廟宇。

  成默站在十多層樓高的屋檐下,凝視著雕刻著繁密文字樣花紋的墻壁,深深的感覺到了廣袤的威嚴與神秘,在沁涼的月光下它們給人一種簇新的感覺,像是凍結在了漫長歲月中的某一個時間段,又像是被強大的力量給封印在這里。

  震撼中成默和雅典娜他們一起走進了空曠的神廟大殿中,他們不約而同的做著抬頭仰望的動作,不僅是他,其他人大概從未曾看見過如此高大威嚴的室內雕像,那尊天使雕像有四五十米高,半展著寬闊銀亮的黑色羽翼,矗立在燃著油燈的神廟中,頭戴金冠,低眉持劍,神態悲憫。

  在雕像背后還有一扇窗戶,月光從窗戶里撒了進來,一盞盞油燈在冰冷光潔的大理石上跳動,火光與月光同時映照著雕像,叫人仿佛能聽到悠揚遙遠的福音頌歌。

  “這是誰?”希施問。

  “尼布甲尼撒?”阿米迪歐也很疑惑。

  “路西法。”零號回答道,“他,自天而降,帶來黎明。”

  成默想起了自己在“阿斯加德遺跡之地”里見過的惡魔阿爾康,在諾詩緹派別中,惡魔阿爾康就是赫爾墨斯,同時它還是六翼天使七音蛇。而他們則都聽命與路西法,也就是撒旦。

  “wow!”阿米迪歐聳了聳肩膀,饒有興致的問:“你們黑死病真信仰路西法啊?”

  “信仰路西法又有什么關系呢?”

  寂靜中響起了一個柔媚和煦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一陣溫暖而緩慢的春風,從油燈照亮不了的大殿深處吹了出來。

  成默循聲望去,只見大殿右側的黑暗中亮著一盞隱約的燈火,在燈火的顫動中,一個人的輪廓從朦朧到清晰,像是從黑色的霧氣中緩緩的走出來,又像是暗暮如潮水般退卻,露出了她艷麗又詭異的真容。

  幾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凝視著那人手挑一盞宮燈,向著成默他們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盡管沒見她有太多的動作,只是細細的扭動著腰肢,也叫人心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妖嬈陰翳之感。那木屐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回蕩,如同節奏悠長的梆子聲,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眾人的心上。待她逐漸走近,細看又叫人心頭發顫,宮燈映照著那張慘白的面具,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散在紅色華服上,像是散落在殷紅的血泊之中,如果不是她頭上還戴著一枚金燦燦的發飾,就跟鬼片中的紅衣女鬼一模一樣。

  阿米迪歐注視著對方像是陷入了迷夢,喃喃自語的說:“這是那個國家的服飾?麗虹還是夏國?真是叫人不寒而栗的美!”

  成默倒是清楚,低聲解釋道:“這是麗虹能劇中的裝束,她戴著的面具是‘萬媚’面具,源自‘更勝百媚千嬌’,象征著已經變成了美麗女子的惡魔。”

  那戴著“萬媚”面具的女子停住腳步,扭頭看了成默一眼,幽深而玄寂,隨即她又看向了阿米迪歐,用一種抑揚頓挫的拖腔說:“這位客人,這世界上誰能分清楚天堂、人間、地獄之別?”

  這種語調與英文碰撞產生了一種特殊的韻味,有點類似歌劇中的念白,但不似歌劇那般高亢嘹亮,而是婉轉而壓抑。

  阿米迪歐思忖了一下,站得筆挺,右手放在胸前,擺足了貴族儀態才認真的回答道:“心中有信仰,自然能分清楚。”

  “那客人可曾分清楚,此處是天堂還是地獄?”

  阿米迪歐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頓了一下他才嚴肅的說,“只有那公義、和平、并圣靈中的喜樂常存的世界,才是人類恒久的福樂圣地,是我們新的耶路撒冷。”

  女子抬起左手,寬大的廣袖沿著白皙透明柔若無骨的細長手指滑到了手腕處,那堪比水晶的玉掌掩住了面具上水彩描繪的唇,發出幽幽的笑聲,“所以客人所認為的天堂就是康密里森社會?”

  這不經意的動作讓那張詭譎的面具活了起來,就連成默也仿佛看到了一張羞澀的絕美面孔,這種想象比真實更為誘人,像是隔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白紗窺探另外一側素未謀面的玉人,在沒有掀開白紗之前,她是永遠的心顫與悸動。就像是網戀,又或者說開盲盒,對未知的期待永遠是勾魂的X藥。

  也不知道阿米迪歐是看呆了,還是無言以對,半晌說不出話來,在靜默中隔了許久,才像是回過神來說道:“好像還真是。”

  “那客人為何不信仰卡爾·海因里希?”女子悠悠的問。

  希施偷笑,“叫一個封建舊貴族信仰卡爾·海因里希?那還不如叫他信仰路西法。”

  阿米迪歐嘆了口氣說:“我說不過兩位。心甘情愿的說不過。”

  “食用了智慧果并不是不可赦的罪,對嗎?”女子說。

  阿米迪歐點頭,“哦那是當然。”

  女子放下掩唇的手,轉頭看向其他人,松開握著掛著宮燈的天燈桿,那宮燈就幽幽的浮在了半空中,女子將雙手放在腰間,儀態萬千的稍稍鞠了一躬,柔柔的說道:“怠慢各位了。”隨即她又優雅的直起身子問,“不知各位想要去往何處?”

  眾人都看向了成默,成默便回答道:“伊甸園。”

  “諸位想要見尼布甲尼撒大人嗎?”

  成默點頭說道:“是的。”

  女子抬手重新握住天燈桿,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那就請諸位跟我來。”

  “去哪里?”成默問。

  女子看向了成默回答道:“去往官能劇院。”

  成默凝視著那張比雪還要白的面具上呈現出的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表情,像是微笑,又像是如泣如訴。聯想到“官能劇院”他恍惚了一下,女子就已經轉身,提著宮燈向著大殿的右側慢慢悠悠的走去,那邊隱藏于雕塑的側背后,沒有燈光,只有深淵般的黑色。

  一行人互相看了看,跟上了提著宮燈的女子。

  懸在前方的宮燈散發著微微的光暈,在花崗巖地板上倒映出一個像是蒲公英的光球,女子一襲猩紅的長袍在如墨的黑暗中醒目極了,就像是一幅意境幽寂的水墨畫,她的周圍被涂滿了厚重的墨汁,只有一點燈光和她紅色的裙擺如濃煙刺目的血色,盡管紅色的絲質長袍分外寬大,一點也不修身,卻莫名的充滿了妖異的魅惑,尤其是那幾乎拖地的烏黑長發,在白色櫻花暗紋腰封處還束著一個金色的發箍,長發隨著鼓點般的木屐聲搖晃,在成默眼中如長發、裙擺和腰肢都如同柳條般在隨風輕擺,他仿佛能若隱若現的窺探到那紅色絲質華服下動人心魄的曲線。驚悸中又凸顯出美輪美奐的夢幻感。就像一個危險的絕色女妖正引誘你墮入黑暗。

  成默警惕心十足,他將視線挪到那盞畫著櫻花的白紙宮燈上,也不知道是燈光太微弱,還是他們走的地方太過空曠,總之他根本看不到邊際,像是正行走在茫茫的深海中。

  跟隨女子走了須臾,成默開口問道:“請問您是瓦沙克魔神嗎?”頓了一下他又說,“如果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女子稍稍回頭,露出了側臉,那黑洞洞的瞳孔也像是偏到了眼角,說不出的詭異,她微笑著說道:“妾身正是。”

  成默其實沒有能從那張面具中閱讀出微笑,偏偏心中生出了她在微笑的感覺,他心中訝異,又問道:“瓦沙克魔神,能告訴我們官能劇院是做什么的地方嗎?”

  “既然叫做劇院,顧名思義自然是看戲的地方。”

  “只是看戲?”

  瓦沙克魔神點頭說:“只是看戲。”

  成默說道:“我還以為會像是理性廣場一樣,是一種關卡。至少從字面上我可以這么理解,理性和官能,其實是某種對立起來的東西。”

  “請問客人在理性廣場遇到了什么?”

  “圣光和神罰之鞭.....”成默說,“很多。”

  “啊”瓦沙克魔神掩嘴做驚訝狀,“客人真了不起呢!竟然憑借本體就能通關圣光和神罰之鞭.....”

  成默不動聲色的說:“主要是我的同伴們厲害。”他突然意識到阿米迪歐和希施兩個冤家竟然一直沒有吵架,他回頭,身后空無一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不動聲色的問,“那么官能劇院有該是怎么樣的考驗?讓我進入夢中接受各種美好的官能刺激然后沉溺?”

  “客人實在是太聰明了,難怪能通過理性廣場。”

  “這并不難猜。”成默說,“就是不知道萬一在夢中醒不來會怎么樣?”

  “那當然會一直享受甜美的夢啊!”

  “聽起來不算糟糕。”

  “但是在夢中也是會死的哦。”瓦沙克用一種滿心憧憬的語氣柔聲說,“會在萬分甜美的最高潮死去,就像戲劇一樣,人生能像戲劇一樣傳奇,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是不是只要不要沉溺進去,就不會有事?”

  就在這時瓦沙克魔神轉身嘆息了一聲說道:“客人的朋友確實很厲害。”

  成默停住了腳步,看向了瓦沙克魔神。

  忽然間,一道銀亮的刀光破開了黑暗,雅典娜從那道如門縫透光般的光亮里走了進來,她抬劍指向了瓦沙克魔神,二話不說就是一刀,刀光如電。

  瓦沙克魔神急退,卻沒有完全躲過那快捷的一刀,臉上的“萬媚”面具從中間裂成了兩半,如輕盈的葉片一般在空中飄飛。

  成默驚鴻一瞥間,只覺得瓦沙克魔神面具下的臉龐白皙如玉,長相極為溫婉且艷麗,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惜瓦沙克魔神閃避的速度著實太快,他沒有能看清楚瓦沙克魔神的相貌,對方就瞬間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那盞宮燈還懸在半空中。

  雅典娜手持柏修斯站在了成默的身邊,虛空中飄蕩起了瓦沙克魔神鬼魅般的聲音。

  “兩位客人,可以各自隨便選一間房間進入,當看完一部戲,并回答出三個問題,就能離開官能劇院了。”

  成默虛了下眼睛,低聲問道:“怎么回事?”

  雅典娜回應道:“應該是某種空間技能。”

  這時候兩人眼前那盞懸在黑暗虛空中的宮燈燃燒了起來,那火越燒越大,而黑暗就像是一張黑色的紙,漸漸的燒成了灰燼,周圍逐漸明亮了起來,一個亮著燈的日式長廊憑空在火焰的燃燒中延伸,一直延伸到成默的腳下。

  等火焰燃盡,他和雅典娜就這樣踩在了榻榻米一樣的走廊上。成默向前看去,這走廊似乎沒有盡頭,有著數不清掛著銘牌的房間,他向左側望去,木質得銘牌上用日文寫著“不知火”,門把手還掛著“無人”的木牌子。他扭頭向右,右側房間的門牌聲寫著“半夏”,右前方的房間寫著“花鳥風月”,把手掛著的牌子上是“有人”。

  “怎么辦?”雅典娜問。

  “既然只是看戲,隨便選間房間進去看就是。”

  雅典娜點頭,“你先找間房間,我在門口保護你。”

  “不用擔心我......既然尼布甲尼撒大人設置了奇怪的考驗,那這就不是拒絕.....而是邀請。”成默微笑了一下說,“致命的邀請.....”

  (還有大約一萬五千字的存稿,修改完畢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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