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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通天塔(8)

  古巴比倫遺跡之地的夜晚,如同極夜,不僅深沉,還沒有盡頭。

  漆黑之中,一朵朵火把,就像是一點點燭光,這微弱的火苗,勉強照亮了附近人們的臉,但遠不足以照亮再多一絲的黑暗。

  這黑暗濃烈,悠長,又暈染著幾抹冷厲寂寥的色彩,仿似渲染恐懼之美的抽象畫。

  而這詭異的畫中,一簇簇微小的火花應和著蜥蜴人菈比禱告的詠唱,不斷的凋謝,就像是邪祟又神圣的祭典上,失去了靈魂的人群在演奏著一曲,粗糙的、宏大的、溫熱的、凌亂的無調性音樂,與不斷重復的死亡節奏、蜥蜴人菈比的禱告,組成了一曲晦暗、陰森的哥特式噪音搖滾。

  明明一切是流動的、嘈雜的,可偏偏給人一種靜止之感,仿佛一切都不動聲色的腐朽、墜墮、它循環往復、永無止境。

  無論是誰,即便是有過噩夢般經歷的尼古拉斯,直視它,都會覺得此時是離深淵最近的時刻。

  只差一步,他們即將墜入永恒的黑暗。

  除了早就習慣了深淵的成默。

  對他來說,一切仍不過是游戲,他仍可以置身事外。

  “標槍手,準備!目標火把后方!”

  沙利亞清澈又縹緲的聲音,就是交響樂團中的提琴聲,盡管兩方人馬的咆哮與尖叫,金屬的撞擊與崩裂喧鬧異常,它仍能清晰的貫穿整個音場。

  長長的標槍呼嘯著升到了已經空闊了許多的叢林上方,劃了一道弧線后,如雨傾瀉,就像是穿肉串的竹簽,將身上沒有一片甲胄的“蜥蜴人”穿成了串,死死的釘在了地上。但那些衣衫襤褸的蜥蜴人卻視若無睹,如同成群的螞蟻,如潮水般在密林的間隙中奔涌,他們頂著凌厲的標槍雨,翻過倒伏的樹干,踩著同類的尸體,前赴后繼悍不畏死的朝著通天塔的方向前進。

  敵人的沖鋒幾乎沒有章法,他們也沒有任何防具,就連手中的武器也極其簡陋。不要說對于尼古拉斯和馬格努斯、李容絢他們,即使是對于鬼魂守衛而言,這些蜥蜴人就跟手無寸鐵的人沒有分別。但他們人數對比鬼魂守衛而言,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就像是被捅破了螞蟻窩的螞蟻,因此戰斗一直在持續,看不到終結之時。

  與其說是戰斗,還不如說是殺戮。

  又或者說是.一場盛大又邪惡的祭典。

  皇家橡樹似層層疊疊的陽傘,矗立在四面八方,那些倒掉的樹木橫亙在戰場最中央的位置,粗大樹干間的空隙,完全被尸體填滿了,此際已經被踩踏成了血色的泥土。

  成默和其他幾個學員就在中央戰場的邊緣,他們不斷的揮動手中的武器,將沖過了前方防線的蜥蜴人砍到在地。當前面的尸體實在是太多時,他們就跳上倒掉的樹干,或者斷了半截的樹樁。他記得這是他換的第七把刀了,那些鋒利的刀不是劈到斷裂,就是刀刃上卷,變成了一根鐵棍。鐵棍并不會降低他殺死這些NPC的效率,不過馬格努斯每次都會自作多情的給他拋來武器。

  直到馬格努斯也沒了武器為止。

  “究竟已經過了多久了?”馬格努斯發了狂似的大聲問,馬上他的聲音就細了下去,有些悲愴的說,“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沒有人回答他。

  這個時候只有成默確定他們已經在“古巴比倫遺跡之地”呆了十九個小時二十七分鐘,還差兩個小時三十三分鐘,就將度過完整的一天。

其他的人,早就進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這沒有一絲陽光的叢林中站了多久,又殺死了多少蜥蜴人,他們的能量早就消耗一空,全都靠著體能,機械的揮動著手中的冷兵器,來砸碎他們的腦袋,或者打斷他們的脖子,捅破他們的胸骨  相比使用技能,用冷兵器來屠殺,沖擊感更為強烈。這種沖擊感,就像是人跳入一池強酸,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靈魂被燙傷、被腐蝕,直至枯萎。每個人的眼睛里充著血,空氣中也彌漫著血色和血的氣味,它不是那種化學的顏色和味道,而是純粹的天然的,每個人的身體里都存在的,當它們爆裂出來,撒滿一地,就像是火焰灼燒著瞳孔,將靈魂都要燒穿一樣。可當你適應了它,它又變得暗淡,粘稠,變成了沼澤,要緩慢的將你吞噬掉。

  就在其他人要被負面情緒吞噬掉時,海的方向傳來朦朧的歌唱和敲鐘的聲音。布滿密林的蜥蜴人毫不眷戀的掉頭開始退去。轉眼之間,林間就再也看不見站著的蜥蜴人,恢復了真正的寧靜。

  尼古拉斯第一個丟下了手中的武器,喘息著坐在了樹干上。其他人也都閉著眼睛坐了下來,像是在緩氣。

  成默也站在斜靠著半截樹干,百無聊賴的眺望著通天塔。沒多久,沙利亞就舉著火把走了過來,低聲說道:“跟我來。”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在火光的照耀下,黑白照片被渲染成了彩色。交疊堆積在灰綠色樹干間的尸體就像是填滿不規則空格的骯臟橡皮泥,白色的、暗紅的、黑色的、黃色的,鋪滿了整片樹林。這些暗沉又濃艷的橡皮泥堆縫隙中,滿溢著緋紅的血液,綠色的樹葉在深紅的積血上緩緩飄蕩,向著低處流淌,如同退潮的洪水,滿載著五顏六色的垃圾沁潤著肥沃的土地。那些死掉的蜥蜴人,裹著破爛破布的軀干泛著死亡的蒼白色,被破壞的肌群和骨頭從里面翻了出來,紅的肌肉爆發出即將腐爛般的艷麗色彩,白森森的骨頭戳了出來,光是看著,就令人心底發顫。還有些沒有死透的蜥蜴人,大半都是燒鳥一樣被穿在標槍上的蜥蜴人,他們雙手緊緊的握著槍桿,雙腳勉強撐在地上,半翻著藍色的眼珠子,死白的臉上滾過渾濁的淚水,枯紅的唇不斷地顫抖,似乎在祈禱。一排又一排,滲人的慌。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就像是無聲觀看的恐怖電影,音效忽然間被全開了一樣。即使他們早就砍人砍到了麻木,也深深的被眼前的場景給震撼到了,汗毛倒豎,頭皮發麻,根本沒有勇氣多看幾眼。

  雖說這些人被稱之為“蜥蜴人”,準確的說他們應是“蜥安人”,和人根本就沒有區別。即使心知一切都是虛擬現實,卻仍因無與倫比的真實感,而出現了強烈的生理反應。

  嘉寶張開嘴巴剛想要尖叫,還沒有叫出聲,就暈厥了過去,像是中了強力的“催眠技能”。

  就在嘉寶身邊的馬格努斯還在發愣,直勾勾的看著嘉寶倒在一片爛泥般的肉和血泊之中,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尼古拉斯招呼他,他才反應過來,彎下腰,臉上擠滿了難受的表情,晃晃悠悠的將嘉寶從尸體中撈了出來,大概是嘉寶的頭發上和身上沾染了太多污穢之物,白的腦漿、暗紅的血塊,粘著頭皮的發絲,和從糞池里撈出來的尸體沒有什么兩樣.他打了個寒顫,強忍著要把嘉寶扔出去的沖動,快步跟著沙利亞向前走去。

  瑞貝卡睜開了一下眼睛,很聰明的馬上就緊閉上了,她蹙著眉頭,完全依靠三維地圖和聽覺跟在了尼古拉斯后面。

  李容絢沒有暈過去,卻最不好過,她撫著肚子做了幾下干嘔的動作。

  反而是金柱基還算是鎮定,顫聲關切道:“李容絢,你沒事吧?”

  李容絢扭頭看向了金柱基,火光之中能看的很清楚,金柱基病態般泛著紅暈的臉上,沾染著干涸的血塊。一行行被甩出來的白色腦漿、紅色組織,漿糊似的黏在他的臉上、手上,身上,還有炭纖維盔甲的縫隙里,卡著兩節黑漆漆的指頭滿滿的殺人狂魔既視感。

  “呃”李容絢身子向前一傾,喉頭滾動了一下,眼見就要吐出來,她立即轉身朝向了成默,她也沒有能看清眼前是人還是樹,抬手撐著成默的胳膊,閉著眼睛,勾著腦袋,就朝著成默的身上嘔出了幾口酸水。

  成默本可以躲開,但想到嘉寶的慘狀,不忍心李容絢落得同樣的下場,便讓她撐住了自己的肩膀,一動不動像是一株原本就屹立在這里的橡樹,任由她吐在了他的睡衣上。

  金柱基愕然的看著這一幕,剛想要上來提醒李容絢,可他猛然間發現成默身上干凈非常,別說什么臟東西了,就連血跡都沒有一滴,他的表情和身體同時僵住了,他做出了邁步的動作,終究還是沒有邁出那一步,而是定在原地,愣愣的盯了成默了好一會。

  這時舒服了一些的李容絢睜開眼睛,看到成默的淺米色的線粒絨睡衣上,沾染了幾塊濕漉漉的痕跡,她立即反應了過來,連忙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下還殘留著亮晶晶液體的唇角,可手背上的血漬卻把臉弄的更花了,仿佛妝弄糟了的花旦。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象有多糟糕,又捋了下散亂的被血黏結在一起的發絲,紅著臉,低著頭,連忙鞠躬,輕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載體從胃里吐出來的液體,不僅不難聞,還稍微帶著一絲淡淡的香氣,類似于龍涎香那種絲絲縷縷甜美的琥珀香味和芳潤的花木香調,在這樣的環境下反而更是淡雅清新。

  成默還是第一次聞到,好奇的稍稍深吸了一口,

  李容絢更尷尬了,連忙抬手扯著袖子,用袖子去擦濕痕,反而將成默的衣服弄的更臟了。她這才意識到成默身上潔凈如新,一點也看不出來打斗和殺戮的痕跡。不過這個時候她被殺戮的慘狀麻痹的大腦,無法正常運轉,還未曾察覺到奇怪之處,只是呆了一下,立即連聲說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成默從口袋里掏出了塊角落繡了個“小鹿”的白色方巾遞給了李容絢,淡淡的說:“擦一下臉。”也沒等李容絢反應過來,就跟上了舉著火把的沙利亞。

  李容絢下意識的接過了,注視著成默的背影,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又被金柱基打斷了她的思考。

  “走吧!”金柱基先回過神來,低聲說,“跟上他們。”

  “哦。”李容絢邁步,和金柱基一起,踏著火炬在地上投射下的光環邊際,向著前面的追去。

  金柱基三番兩次的想對李容絢提及成默的與眾不同之處,可看著李容絢一直在凝視著成默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樣,又將話語憋了回去,和她一起悶聲走著。

  一行人快速的穿過了戰場,十多分鐘后才脫離了地獄般的場景,重新落在了比較正常的環境之中。沙利亞帶著他們走到了距離瞭望塔后面一點的溪邊。

  扎根在溪水邊的橡樹格外繁茂,樹蔭從藏著數不勝數的鳥,清澈的流水在淺淺的鵝卵石河床上流動,成群結對的魚兒也在緩緩搖擺的綠色水草間穿梭,它們聽到了聲音也不害怕,鳥兒反倒鳴叫的更歡快,魚兒游動的更勤。

  沙利亞徑直走到了一塊從岸邊突出在溪流中央的巨大巖石上,這塊巖石格外平整,上面還刻著密密麻麻稀奇古怪的字。巖石的中間又一灘未燃盡的木柴,上面還架著架子,架子上懸吊著兩口金色的黃銅鍋。

  他揮手,把長槍隨意的扎進了溪邊的一株橡木上,還順手將火把扔到了木柴上,成堆的木柴立即就熊熊燃燒起來,散發出醇厚好聞的橡木香氣。

  瑞貝卡重新睜開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環顧了一圈,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其他人也松了口氣,紛紛走上了巖石。

  “你們可以在清洗一下身體,休息,休息恢復體力。”沙利亞毫無情緒的說,“我去弄點吃的,等到戰斗完全結束,你們休息好,就可以拿著七音蛇大人的徽章離開了。”

  尼古拉斯點頭,“謝謝。”他說話的語氣就跟和正常人說話沒有區別,好似面對的的的確確是一個人,而不是“遺跡之地”的NPC。

  沙利亞消失在巖石上,剩下的幾個人,除了成默和還在昏迷的嘉寶,全都第一時間跳進了溪流中,開始清洗身體。

  成默坐在了篝火邊的木墩子上,稍稍抬頭,透過溪流上長長的樹蔭縫隙,眺望著不遠處的高塔和血月。

  尼古拉斯他們還沒有清洗完,沙利亞就提著一只野豬崽子和三只山雞從對岸跳上了巖石,他生疏的用架在篝火上的銅標槍將野豬、兩只山雞串了起來,準備架在火上。

  成默瞧見沙利亞一點處理也不打算做,搖了搖頭說:“我來吧!”

  沙利亞看向成默,猶豫的張了張嘴,似要說話。

  “還是我來吧!”尼古拉斯從溪中跳上了巖石,他催動能量烤干衣服,冒著白霧的時候便向沙利亞伸出了手。

  這次沙利亞沒有遲疑,干脆的把野豬和山雞遞給了尼古拉斯。

  接過了野豬崽和山雞的尼古拉斯又跳回了溪中,和瑞貝卡一道開始了去毛和清洗。

  沙利亞也坐在了下來,就坐在成默的身側,他的背挺得筆直,雙手抱胸,閉著眼睛,似在閉目養神。

  須臾之后,馬格努斯、金柱基和李容絢也跳上了巖石。

  馬格努斯一屁股坐在木樁子上,長舒了口氣,沉沉的說道:“以前總以為黑色是最令人恐懼的顏色,今天才知道,紅色才是。”他嘆了口氣,“如果深淵有顏色,它一定不是黑色的,而是血色的。”

  金柱基也坐了下來,他舉起了右手,那只帶著護具的手在光暈中微微發顫,“我的手現在還在抖。”他心有余悸的說,“我沒有想到殺戮這件事,比我想象中要難得多。哪怕我清楚一切不過是虛擬現實。”

  馬格努斯嘆息了一聲說道:“所以說現代武器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幾乎消減了人類毀滅其他人的罪惡感。按下按鈕的人,根本就感受不到死亡所帶來傷害和痛苦。”

  成默和李容絢沒有搭腔的意思,身為“NPC”的沙利亞更是面無表情的坐在篝火邊,就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

  尚未坐下的李容,絢握緊了手中洗干凈了的方巾,看了眼還剩下的幾個木樁,沙利亞坐在了成默的右側,左側還空著的。盡管那個木樁子離她最近,她還是沒好意思坐下來,而是繞了半圈,將方巾裝回了口袋,坐在了金柱基的身邊,成默的斜對面。

  金柱基扭頭目視著李容絢款款的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剛剛清洗過臉頰和頭發,她的身上還帶著氤氳的濕氣,有種出水睡蓮的素潔秀雅,他臉上恢復了一些神采,“你這樣說是在說路西法?那確實.”

  “鏘”

  一抹金光閃過,金柱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一直閉著雙眼睡著了一般的沙利亞睜開了雙眼,單手握著長槍頂住了他的咽喉。他飛快的舉起了雙手,驚恐的做出了投降的姿態。

  沙利亞冷冷說道:“王的偉大名字,不是爾等隨便能夠提及的。”

  “我”金柱基強笑了一下說,“我明白了。”

  沙利亞收起了長槍,再次閉上了雙眼。

  氣氛變得沉寂,沒有人開口說話,一直到提著小豬仔的尼古拉斯和提著山雞的瑞貝卡一同跳上了巖石。他走到了火堆旁,把從腹部剖開的野豬崽用木棍撐開,穿在了架在火堆上的長槍上,接著有穿了只山雞上去,便架在火堆上。接著他把還剩下的一只雞塞進了鍋里,又放了點蘑菇和野菜,倒入了溪水,掛在架子上一起燉。

  幾個人就圍坐在火堆邊,觀賞著尼古拉斯旋轉著長槍,瑞貝卡給野豬和山雞撒鹽和涂抹醬料。

  燉煮著山雞的鍋里,很快就咕嘟咕嘟的響了起來。野豬和山雞的表皮也發生了美德拉反應。食物的香氣在山林間彌漫開來,煙火氣讓大家的情緒都放松了下來。嘉寶也因這誘人的香味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坐在了馬格努斯的旁邊。

  等待食物的時候,眾人再次聊了起來。

  “對了!你們的手機能連上外部網絡嗎?”馬格努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從上衣內袋取出了手機,“我購買了專用信道,在‘天使大道’的時候還能打開,現在點開就顯示搜索信號,也不知道是信道的問題,還是我手機出了問題。。”

  金柱基聳了聳肩膀,“我當時以為沒這個必要,就沒有購買。”

  嘉寶嘟著嘴埋怨道:“都這樣了,他們難道不該給我們免費開放信道嗎?”

  “可能因為血月模式,所有的信道都被關閉了吧?”馬格努斯注視著手機信號格,始終是處在搜索狀態,“也不知道外面現在什么情況了。”

  “李容絢,你的手機開了專用信道嗎?”金柱基側頭問。

  一直凝視著飄飛升騰的火星和黃色的烈焰怔怔發呆的李容絢,如同被夢中驚醒般“啊”了一聲,沒睡醒一樣迷迷糊糊的問:“什么?”

  “你的手機開了專用信道沒有?我想”金柱基壓低了聲音,“我們都應該和家人們聯系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可想,實在不行也該把必須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

  金柱基的微顫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如縹緲的霧氣,令人產生了遙遠感,似乎他們即將遠離這個世界。

  李容絢清醒了過來,她沉默了須臾,搖了搖頭說:“我也沒有開專用通信道。不過我媽媽和阿寒的媽媽,正在競技中心看直播,她們應該很清楚我們的狀況。”她的心中仿佛燃起了希望,“我媽媽一定會想辦法的,她一定會想辦法救我的。”

  金柱基也說道:“也許我們應該就在這里等待,說不定等下去事情會有轉機呢?”

  尼古拉斯緩緩轉動著長槍,盯著差不多快要烤好了的野豬和山雞說:“我覺得還是不要對外界抱有任何期待最好。我們只能依靠自己。”

  馬格努斯靈光閃現,他打了個響指,說:“我們不如問下沙利亞大人?”

  嘉寶忙不迭的點頭,“好主意,看上去沙利亞大人是那種可以溝通的NPC。也許他能幫上忙呢?”

  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了閉著雙眸肅穆端坐著的沙利亞。

  馬格努斯滾動了一下喉嚨,誠懇的問道:“沙利亞大人,我們該如何才能通過試煉?”

  沙利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不要問我如此愚蠢的問題。”

  雖說沙利亞沒有給出答案,可眾人都略微興奮了一些,嘉寶迫不及待的用她的夾子音問道:“那沙利亞大人,你能不能幫幫我們呢?”

  沙利亞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卻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會給你們一枚令牌,這枚令牌能讓你們免于受到守衛的攻擊。但在通天塔內,它沒有任何作用。”

  “哦耶夠了夠了謝謝您,沙利亞大人”嘉寶歡呼雀躍起來,那姿態恨不得跳過火堆,抱著沙利亞親一口。

  其他人的臉上也露出了喜色,盡管只在通天塔外有用,可也減少了他們不少麻煩,至少在抵達“苦路”(天路)之前,他們不會再有任何麻煩。對于境況艱難的他們來說,這無疑算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嘉寶重新坐了下來,又沖沙利亞眨著眼睛可憐楚楚的撒嬌道:“沙利亞大人,你就不能保護著我們去塔頂嗎?”

  沙利亞睜開了眼睛,不茍言笑的說道:“沒有王的命令,我不會離開我的駐地。就算是死了,我仍會化為影子,守護這里。”

  眾人面面相覷,都在斟酌該怎么繼續和沙利亞對話,以套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除了通天塔外圈的路徑和內部的天路,還有沒有其他的路徑通向塔頂?”金柱基問。

  “沒有。”沙利亞冷聲回答。

  “有沒有降低難度的方法?就像取得什么令牌之類的?”金柱基又問。

  “沒有。”沙利亞的聲音愈發的冷了。

  金柱基不敢再問,閉上了嘴。

  其他人還在醞釀該問什么的時候,李容絢開口直擊要害,“為什么會出現血月模式?或者說我們有沒辦法解除血月模式?”

  “第一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不能。”沙利亞回答的干脆利落,直接擊碎了眾人的幻想。

  失望之際,李容絢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的王?是尼布甲尼撒皇帝?還是我們不能提及名諱的那位?血月模式是不是和他有關?”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沙利亞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為你們去取七音蛇大人的徽章,還有令牌。”

  成默卻突然問:“那些蜥蜴人是怎么回事?”

  沙利亞立即站定,轉身面向了成默,低下了頭,聲音也從冷冽變得柔和,“理由很難幾句話說清。起因是因為戰爭,我們聽從了王的指令,用戰爭來結束戰爭。我們在王的帶領下,征服了無數其他的民族和國家,意圖給這片土地帶來永久的富足和和平,這其中就包括這些居住在蜥安的蜥蜴人。那時我們的王被稱之為‘萬王之王’他治理著廣闊的領土,數以億萬的子民。可那些蜥蜴人、居魯士人卻并不能服從我們的管理,他們不斷的反抗,制造亂局。王有悲憫之心,不愿再舉起刀劍,于是下令修建了通天塔。他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來自語言。來自信仰。當這座塔徹底完成,其他的語言就將全都消失,只剩下巴比倫語,所有的國家和民族都將只能說巴比倫語,都只能信奉我們的王。然而那些人根本不能理解王的偉大和好意,反而結成聯盟,試圖摧毀這將給人類帶來永久幸福的通天塔。剛剛那些蜥蜴人,就是試圖進攻通天塔的愚民”

  “所以他成功了嗎?”成默問。

  沙利亞抬起了頭,直視著成默說:“這個問題得問您。”

  成默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他說,“你去吧。”

  “遵命。”沙利亞向成默頷首鞠躬,隨后跳下了巖石,走向了箭塔的方向。

  眾人注視著沙利亞的背影越走越遠,嘉寶蹙著眉頭說:“我怎么覺得這個NPC跟阿寒說話的時候,格外的恭敬?”

  “是嗎?”馬格努斯說,“我感覺差不多的吧?”

  “是我的錯覺?”嘉寶疑惑的說。

  尼古拉斯適時的舉起了穿著小豬崽和野雞的長槍,“來,大家吃東西。”他扯下了一只雞翅膀,先遞給了嘉寶,“女士優先!”

  當成默他們吃完了東西,完全恢復了體力和能量,沙利亞也回到了篝火邊,他將一塊金色的扭曲著的盤龍徽章和一枚金色的圣劍令牌給了尼古拉斯,就回去了營地。

  尼古拉斯拿著徽章和令牌,一路再也沒有遇到戰斗,順利的回到了通天塔下方的廣場,將盤龍徽章安在了那個金屬球底座后,他說道:“我們還需要去左側的海邊找到另外半截雕塑。”

  一行人繼續出發,這一次沿著通天塔和森林的交界處向著海邊走去。路上也遇到了很多的鬼魂戰士,和森林里的鬼魂戰士不一樣,不僅有駕駛著戰車的鬼混戰士,又渾身拴著鐵鏈的揮舞著流星錘的,還有拿著魚叉的完全不一樣的鬼魂戰士。不過和森林里的鬼魂戰士一樣,都沒有對他們發動攻擊。

  尼古拉斯一路介紹著這些鬼魂戰士的戰斗特點,順利的帶著他們到了海邊的碼頭。這里的海灣停滿了古舊破敗的戰船,高高的桅桿尖刺般的杵在陰森的天幕下,恍如一片廣袤的光禿禿的森林,而那些隨著海波搖晃的戰船,雖然看上去飽經風霜洗禮不能再開動了,卻散發著猙獰的擇人而噬的兇悍氣息。

  “我們去那艘最大的船上。”

  尼古拉斯輕車熟路的帶著眾人從碼頭上了艘船,穿著船員服的鬼魂戰士依舊沒有理會他們,他們跳過一艘艘船,抵達了中間那艘最大的戰船。在船尾到找了名叫雅列的長官。

  穿著一襲白袍,和沙利亞同樣高挑俊美的雅列,從尼古拉斯手中接過了那枚圣劍令牌,隨意的看了一眼,笑著說道:“你們是需要七音蛇大人剩下的那半尊雕像嗎?”

  “對。”尼古拉斯點頭說。

  雅列一秒都沒有猶豫,“沒問題。”

  幾個人互相看了眼,正要慶幸一切順利時,雅列又微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得去殺死那些躲了起來的挑戰者。他們那群人到了六十六層就不再前進,沒有勇氣的挑戰者,不配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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