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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太皇太后口諭

  店里掌柜見邵子卿送走了褚月華,哪里肯放過這樣兩尊一看便財大氣粗的財神?忙不迭地追出來,拱手道:“這幅繡圖兩位公子若是不喜,老兒手里還有一副繡作,堪稱精品,兩位貴人可以過目一下。”

  陌孤寒興致缺缺,淡然道:“不必了!”

  掌柜仍舊不屈不撓,向著身后伙計連使眼色:“快些將那副《獨釣寒江雪》拿出來給貴客過目。”

  陌孤寒已經一只腳踏出了門口,又生生頓住了,“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幾個字原本他素來不喜,但是現在卻是他的心頭好。

  他的名字來源便是起于此。當今太后原本只是先帝宮里一個不得寵的妃子,誕下他那日,聽說漫天飛雪,是個冷寒的天氣。先皇自詩詞中信手拈來這一句詩,給他賜了名字。太后為此郁郁寡歡了許久,以為這名字不吉利,更無半分霸氣,他在皇上心中定是沒有半分地位。

  后來,他出類拔萃,從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是先皇告訴他,此詩妙在“獨釣”二字,為何漁翁獨釣的不是魚,而是江雪?那便是志向不同,心懷有多大,志向便就有多大,成就也有多大!

  先皇摸著他的頭,意味深長:“孤寒,你是想釣魚,還是釣江山?”

  所以,陌孤寒頓住了腳步。

  伙計已經飛奔著捧過一方長條樟木盒,掌柜忙不迭地打開木盒,取出那副繡圖,展示給陌孤寒看:“公子請看,這幅雙面繡圖磅礴大氣,而又意境深遠,絕非尋常凡品。”

  掌柜察言觀色,看陌孤寒的氣度,便知道絕非泛泛之輩,所以一不提繡工,二不言出處,只講意境。

  陌孤寒斜過眼尾,眉梢間便多了一抹驚艷之色。

  掌柜見他頓住腳步,立即奉迎道:“門口風急,公子請移步雅室,慢慢品賞。”

  陌孤寒轉身便將那副繡圖抄進手里,完全展開來,呈現在面前。整幅繡圖只有一種顏色——灰,天空是暗沉的灰,山石嶙峋是崢嶸的灰,遠山籠罩在暮靄之中,是朦朧飄渺的灰,江水瑟瑟,是閃著磷光的灰,江邊蘆葦荻花,深深淺淺,是蕭瑟的灰,江邊一葉扁舟,是歷經風浪摧殘,腐蝕厚重的灰。

  一種顏色,卻是幾十種繡線,層次多變,而又融合難分,似乎是霧氣凝結而成的海市蜃樓,而非一針一線的刻意雕琢。

  最為與眾不同之處,乃是那披蓑老翁,并非是端坐孤舟之上,隨波逐流,而是棄舟登峰,盤膝高踞于一方嶙峋挺拔,白雪皚皚的江峰之上,手中魚竿上垂下來的魚線夸張地垂至江心之中。便是這匠心獨具的一點,令整幅逍遙山水的飄渺之作,有了遺世獨立,獨釣江山的磅礴大氣。

  陌孤寒覺得,這幅繡作的畫樣不應出自繡娘之手,此人胸有乾坤,當是名家!

  “掌柜!這幅繡圖朕要了!”

  月華從南詔布莊拜別邵子卿之后,徑直去了繡莊。送給邵子卿的錦袍已經做好,一塵不染的月白,前襟處銀線繡展翅鯤鵬,下擺河山錦繡,袖口處也細細密密地繡著如意紋。繡娘們仔細地熨燙過了,無論繡工,還是樣式全都無可挑剔。月華將它包好以后,拿回了家里,準備下次再見到邵子卿的時候,親手交給他。

  回到家中,天色剛剛昏黑,香沉和魏嬤嬤正在廚房里忙碌,香澈將晾曬好的繡線仔細地纏成穗子,歸攏到月華的針線簸籮里,見到月華歪頭一笑,一雙琉璃般的眸子里,一直閃爍著怯生生的羞澀。

  這個丫頭小的時候受過一場驚嚇,膽子較小,總是跟一頭受驚的麋鹿似的,惹人憐愛。

  月華將帶回來的水晶蝦餃遞給她:“熱燙的時候口感是最好的,一咬一汪油,直翹舌頭,改天帶你出去吃。”

  香澈接過來,興奮地笑臉通紅:“小姐吃過了么?”

  月華點點頭:“快些趁熱吃吧。”

  香澈晶亮的眸子里歡喜滿溢:“謝謝小姐。”

  果真像一只小鹿一樣蹦跳著出去,徑直進了廚房。

  月華剛剛坐下,便聽到門外馬蹄聲疾,驀然起身,瞬間心如擂鼓,以為是邵子卿。

  她支起耳朵聽,那馬至門首處一聲長嘶,停了下來,隱約有人躍下馬來,然后叩響了院門。

  廚房里的香沉扯著嗓子喊:“香澈,看是不是邵公子?”

  香澈正在擺放碗筷,應聲出來,一溜小跑地去開門。月華驚慌地整理整理頭發,暗自咬了下唇,心里竟然如揣了兔子一般,亂跳不停。

  香澈打開院子門,卻驚呆了:“請問您找誰?”

  “請問這里可是褚月華小姐府上?”聲音尖細,拿腔拿調,并不是邵子卿的溫潤聲音。

  “正是。”香澈說話的聲音怯生生,又有些猶疑:“您是哪位?”

  香沉從廚房里探出頭來,用圍裙擦著手上的水:“誰呀?”

  “太皇太后有口諭,煩請月華小姐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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