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略一沉吟,心里便有了計較,決定兵行險招,胸有成竹地吩咐香沉:“此事防不勝防,怪不得你。你回去將宮殿里的宮人全部叫到這里來,還有,順便取一點我們染繡線所用的紫色染料。”
香沉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用途,但是她此時六神無主,又向來對月華言聽計從,因此二話不說,便爬起來,一路小跑著回了清秋宮。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便帶著一眾宮女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字排開,鴉雀無聲,聽月華的訓斥。
月華接過香沉手里的染料,從眾人面前踱步走過去,上下打量,笑得極是和氣。宮人們卻直覺到一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低垂下頭,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大家不用緊張,本宮就是想請你們看個戲法而已。”
月華自地上撿起一片碎玉瓶,然后晃晃手中拿著的染料,笑吟吟地道:“我手里這染料乃是從地衣苔蘚里面所榨出來的汁液,經過精細加工。若是在家中染過絲線的姑娘大抵都知道,這紫色染料加入石灰水可以調配出不同深淺的藍色染料來,我做給大家看一下。”
言罷用指尖蘸取一點染料,滴落在碎玉之上,里面殘留有石灰水,逐漸洇染,慢慢變了顏色。
宮人里有人覺得稀奇,便抻長了脖子瞧個稀罕。“今日有人往這玉凈瓶里加了石灰,遇水之后竟然將玉瓶炸碎了,幸好沒有釀成災禍。玉瓶自始至終只有你們可以近前接觸,至于究竟是誰做的手腳,不言而喻。有沒有人主動站出來認罪,或者有知情的人,敢于揭發呢?”
眾宮人皆面面相覷,卻沒有人出聲。
月華斂了臉上笑意,神色一凜,冷哼一聲道:“你們入清秋宮第一日,本宮便與你們明說過,疏懶耍滑這些都無所謂,但是斷然不要吃里扒外,做出任何背叛本宮的事情,后果你們都心知肚明。香沉,取一盆清水過來。”
香沉依言而行,立即有椒坊宮里的宮人幫襯著將清水端過來。月華將手中染料盡數倒入水盆之中攪拌,整盆水立即變成淺淡的紫色。
她做這些事情時,一派從容鎮定,面上始終掛著如蘭初綻的笑意,莫測高深。
“做手腳之時,這石灰粉定然是提前暗中藏在身上的,為了防止粉塵四處飄揚,或者掩人耳目,則必然袖口遮掩瓶口,衣衫之上難免會有沾染。縱然是拍打得干凈,只要略有殘留,就會顯現無疑。本宮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若是主動承認,本宮顧念舊情,從寬處置,罪不及家人。”
她輕輕踱步至一眾宮人跟前,沉聲道:“我只數到三。”
眾宮人垂首不敢仰視,緊緊地攥住袖口,縮緊脖子,強作淡定。
“一。”
宮殿里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二。”
月華緩緩地在宮人跟前踱過去,仔細查看她們的反應,笑瞇瞇地在一個宮女面前站定:“瑤瑟,你還想等著本宮數三么?”
那名叫做“瑤瑟”的宮女原本便噤若寒蟬,聽月華直接點出了她的名字,立即癱軟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皇后娘娘饒命,饒命啊!”
“能不能饒你一條性命,不是本宮說了算,而是你自己。還不老老實實地招認嗎?究竟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瑤瑟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是奴婢自己鬼迷心竅,沒有任何人指使,奴婢甘愿領罰,只求娘娘饒過奴婢家人吧?”
月華居高臨下地望著瑤瑟,眸中瀲滟水光逐漸冰封,凝結成尖銳的冰錐,直接射穿她的偽裝:“本宮從來沒有打罵過你們,也從未刻薄過,無冤無仇,你這樣說,誰又肯相信呢?”
一句話令瑤瑟啞口無言,怯生生地抬起頭,偷偷地瞥了一眼雅嬪所立的方向,仍舊垂下頭來,堅定搖頭:“是婢子記恨娘娘提拔了喬祝做二等宮女,貼身伺候,心里嫉恨,所以一時荒唐,晨起做事時支開她人,將事先準備好的石灰粉裝入了凈瓶里。”
月華低低地嘆一口氣:“你不肯招認,那便怪不得本宮無情了。”
“不不不!”瑤瑟慌亂地搖頭:“皇后娘娘饒命,奴婢所言句句是實,如今裝著石灰粉的紙包還在喬祝的枕頭下壓著。娘娘饒命啊!”
月華只管狠下心來冷然不語,喬祝怒目而視,嬌聲控訴道:“你那里藏了諾多不明來歷的脂粉香膏,俱都是朝中貢品,我都替你隱瞞下來,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惡毒,想要加害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