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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攢心利箭

  這是下座,月華(身shēn)為皇后,竟然低了君淑媛一頭,不太合適,但是陌孤寒此時也坐在暖炕之上,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她端(身shēn)坐了,才見一旁的炕桌上擺了幾碟菜蔬和濃湯,仍有(熱rè)氣。

  “都午后了,君淑媛還沒有吃飯?”月華見菜蔬清淡,應該是給君淑媛特意做的。

  君淑媛面色看起來不太好,有些蒼白,聽月華問起,捂著心口點點頭,就像捧心西施一般(嬌交)(嬌交)弱弱,楚楚生憐:“近(日rì)總是沒有什么胃口,吃不下去,勞皇上皇后娘娘費心了。”

  陌孤寒看起來也有些焦灼,一籌莫展:“這些菜蔬都清淡得很,連個油花也沒有,如何便嫌油膩了呢?你說哪里不合口味,讓御膳房里再重做就是。”

  君淑媛搖搖頭:“妾(身shēn)也說不上哪里不好,看著有時候也饞,就是吃進嘴里就反胃。”

  “再這樣下去,你(身shēn)子怎能受得了?”陌孤寒隱隱有怪責之意:“強忍著也要吃些,最不濟喝點湯水。”

  月華探頭望了一眼,笑笑:“妾(身shēn)倒是有些清淡吃食,保準君淑媛能吃得下去。”

  陌孤寒扭過頭來,微微挑眉,明顯有些興趣:“說來聽聽,宮中可有食材?”

  “食材是有的,就是有些粗陋而已。”

  “只要能吃得下去就好,否則她再這樣不進飲食,就剩皮包骨了。”陌孤寒明顯有些急切。

  月華細聲安慰道:“皇上不必焦慮,只消命御膳房的廚子,用面粉、雞蛋、紅糖和面,搟成薄片,小火在鐵餅鐺上烙成焦片,就可以當做小點心來吃,養胃補氣(挺tǐng)好,常嚼幾片就開了胃口。君淑媛若是長時間沒有進食的話,胃里太空落,也可以手搟白面片,清水煮得爛乎乎的,少加些鹽巴,(熱rè)(熱rè)乎乎地吃了便好。”

  陌孤寒聞言蹙了蹙眉頭:“就這樣簡單?”

  月華點點頭:“這面片湯能保留食材原本的麥香味道,民間孕婦產婦都是吃這個養(身shēn)子。”

  陌孤寒仍舊將信將疑:“朕記得皇后曾經說過,自己不會做飯的。”

  月華不好意思地笑笑:“妾(身shēn)這也是聽原本侯府里的婆子們在一起閑聊的時候說起的,紙上談兵罷了。宮中御廚雖然手藝精細,但是并不懂女人喜好,反倒不如民間一些歷代相傳下來的法子來得巧妙。”

  陌孤寒轉頭去看君淑媛,君淑媛單聽只覺得沒有什么胃口,但是皇后娘娘所說的法子,她又不好不給面子,便點點頭。

  “那便試試。”陌孤寒傳了榮祥進來,仔細吩咐下去,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小太監一溜小跑,端來一碗(熱rè)氣騰騰的面片。

  連滴油花都沒有,清湯寡水,陌孤寒一見已經是蹙了眉頭,不耐地攪了兩下,然后端起碗來,親自用勺子喂給君淑媛,手上有些笨拙。

  君淑媛看一眼月華,紅著臉,輕啟檀口,吃下一小口,在舌尖上打個轉,使勁咽下去,然后又眼巴巴的看著面湯碗。

  陌孤寒大喜,笨手笨腳地再喂一口,照舊吞咽了。

  “皇上,讓妾(身shēn)自己來吧?”君淑媛羞澀地接過他手里的碗:“您也好陪著皇后娘娘說兩句話。”

  月華其實在適才話說出口的時候,便有些后悔,唯恐君淑媛再是個有心計的,一口面片吃進去,吐個七葷八素,陌孤寒即便不會遷怒自己,也會冷眼相看。如今眼見她一口一口吃下去,還格外香甜,方才放下惴惴不安的心來。

  “朕看著你吃。”陌孤寒頭也不轉,臉上掛著溫柔的淺笑,眉梢眼角皆((蕩蕩)蕩)漾著和暖(春chūn)意。

  月華突然就有些艷羨,原來這個清冷的男子并不是不懂溫柔,只是,從來沒有在她跟前綻放過罷了。他待自己,粗魯而不耐,話里話外皆是嫌棄。

  他是那種將千絲萬縷的柔(情qíng)掩埋在眸底冰封的人,而自己,恰恰不是能夠進入他眼底的人。

  君淑媛兩口三口地吃下去,很快一碗面片見了底,她玉雕一般的鼻尖上也冒出細密晶瑩的汗來。

  她略有羞赧,不好意思地笑道:“在家中生病的時候,母親也會做這樣的湯面給我吃,切點細碎的小嫰蔥,滴幾滴香油。后來每次嘴饞,想吃湯面的時候,便會裝病。”

  君淑媛家中境況不好,只有她與母親相依為命。這樣說話,就招惹了陌孤寒心疼,伸手揉揉她的頭頂,眼中滿是憐惜。

  “朕不是叮囑過你,想吃什么便讓御膳房來做嗎?”

  君淑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直沒有想起來,多虧了皇后娘娘提及。”

  陌孤寒依舊頭也不轉,看也不看月華一眼,眼底心里仿若只有君淑媛一個人。

  都說君淑媛雖然位份不高,但是在陌孤寒跟前極是得寵,如今一看,果真不假。像這般柔柔弱弱,露打白蓮一樣純凈的女子,任是哪個男人見了,也會油然而生保護的。

  月華境況比她還要凄慘,她好歹還有疼寵自己的母親,而月華,孤苦伶仃,沒有這樣的福氣自憐自艾,只能((逼逼)逼)著自己堅強起來,像勁松一般凌霜傲雪,鋒芒畢露,哪個男人會捧在手心里憐惜?

  她坐在一旁,黯然傷感之后,就覺得自己有些多余,正想起(身shēn)告辭,御膳房便將紅糖焦片飛奔著送了過來,還仍舊(熱rè)燙。

  陌孤寒竟然親自接過來,問君淑媛:“還想吃嗎?”

  君淑媛鼻尖仍舊掛著晶亮的汗珠,抿著嘴不好意思地點頭,陌孤寒伸指拈起一片,遞到她的嘴里,她“咯嘣咯嘣”地嚼,又咽下去,興奮地點點頭:“比那些甜膩的點心好吃。”

  陌孤寒又喂她一片,不放心地問月華:“這些焦硬的東西,不會傷胃嗎?”

  月華搖搖頭:“皇上盡管放心,這焦片不是油炸的,吃著非但不傷胃,還可以養胃呢。只是要多食水果,多喝水,免得吃多了有火氣。”

  陌孤寒這才放心地將手中盤子遞給君淑媛,不忘叮囑一句:“記得多吃些水果。”

  君淑媛沖著月華感激地笑笑:“多謝皇后娘娘,如今感覺整個人都輕松多了,也有了氣力。”

  月華這才站起(身shēn)來:“那就好,胃里有了吃食,再吃東西就不會反應那樣大。君淑媛便好生歇著,本宮不打擾了。你(身shēn)子單薄,記得多食些滋補的東西,若是缺什么,皇上(日rì)理萬機比較忙,你盡管向本宮開口就是。”

  君淑媛作勢要下炕送月華,被陌孤寒又一把按住了,嗔怪道:“好生歇著,不許下來。”

  語氣極是霸道,君淑媛抬眼看看月華,月華慌忙勸阻道:“不用多禮了,養好(身shēn)子重要。”

  言罷向著陌孤寒福(身shēn)行了禮,便告退出來。

  待到出了門,不見香沉在門邊候著,榮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應該是進屋里避風去了。有宮人見她出來,便飛奔著去對面屋里喚香沉。

  也就是站在門口踟躕的片刻功夫,月華聽到陌孤寒在屋子里輕聲叮囑君淑媛。

  因為兩人是坐在南炕頭,正在窗根下,所以月華聽得清楚:“適才皇后送來的補品,需要讓太醫好生檢查一番再食用。算了,你還是丟在一旁比較穩妥,免得中了她們的算計。需要什么朕讓榮祥給你送過來。你自己多長個心眼。”

  然后是君淑媛低聲地說話:“皇后娘娘她人很和氣的。”

  后面陌孤寒再怎樣回話,她便聽不進去了,只覺得腦子里恍如鉆進了一窩蜜蜂,一片“嗡嗡”的轟鳴聲,手指尖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若是,君淑媛將自己帶來的補品從窗子里直接給她丟出來,摔在她的腳邊,她也覺得無所謂,頂多付之一笑。但是,說出這樣傷人話的,是陌孤寒!

  不是打臉,簡直就是攢心利箭。

  就在前幾(日rì),兩人從蘭湯泉里一路走來,仿若親密無間;兩人在清秋宮相對而食,仿佛卿卿我我。竟然一轉眼,陌孤寒便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原來,在他的心里,對自己的看法絲毫沒有改變,仍舊還是這樣不堪。常家出來的人,在他陌孤寒的眼里,都是如狼似虎一樣可怖。

  香沉一陣風似地跑過來,見月華神色落寞,心中忐忑,連連告罪,說是太后知道她過來探望君淑媛,命跟前的嬤嬤過來賞了茶果,她與榮祥一并進屋吃了盞茶。

  月華沒有心(情qíng)聽她的解釋,只冷冷清清地說了一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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