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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獨釣寒江雪

  晚間的時候,月華用過晚膳,已經卸了頭上簪環,想要歇下了,陌孤寒跟前的小太監榮祥滿臉堆笑地過來,說是陌孤寒傳召。

  屋子里伺候的幾個人瞬間便欣喜若狂,以為是自家主子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苦盡甘來了。

  月華一顆心也慌得幾乎跳出胸腔,瞬間便燒了臉,有些無措。

  “現在便去么?”她強作鎮定,低頭審視身上的便服,貪圖舒服,穿了一身蛋清白齊胸襦裙,順滑而亮澤。因為顏色過于素凈,所以疏疏落落地繡了幾只飄飛的蒲公英,下擺處錯落有致地繡了幾句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自己感覺有些不倫不類,想換下去。

  榮祥點點頭:“皇上正在御書房里候著呢。”

  “御書房?”

  “是呢。”榮祥回稟完畢,又補充了一句:“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用晩膳。皇后娘娘仔細則個,可莫要觸怒了皇上。”

  到這個時辰還沒有用膳?月華微蹙了眉頭,心中難免有些忐忑,心情不好,該不會是將自己傳召過去撒火吧?她不敢耽擱,伸手將頭發松松散散地綰起來,一只玉簪綰緊,謝過榮祥:“多謝提醒了。”

  她一路提心吊膽地隨著榮祥去了御書房,見依舊紅燭高燒,透過攢插隔扇透出朦朧的光影來,四周侍衛林立,卻靜悄無聲,在暗沉的夜里顯得有些孤涼。

  “皇上就在里面,娘娘自己進去吧。”榮祥走到門口便停駐了腳步。

  月華點點頭,硬著頭皮,伸手去推虛掩的步步錦雕花門,迎面處便有熱騰騰的松香味道蒸騰而來。大抵是地龍燒得太熱,屋子里有些悶窒,令人無端心生煩躁。

  陌孤寒正背對門口負手而立,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淡然道:“來了?”

  月華緊走兩步,見過大禮,得恩準平身,便起身肅立在旁側。眼尾一掃,落在書架旁的一方落地紫檀木鑲嵌的插屏上。

  這方插屏乃是上好的紫檀木做胎骨,雕刻著大氣磅礴的九龍戲珠,在這御書房里并不算招眼。吸引月華的,是屏風上的繡圖,銀裝素裹,一江寒雪,蓑翁獨釣,可不正是自己在侯府時,賣出去的那副刺繡獨釣寒江雪?

  如何會流落到了宮里?又怎么入了陌孤寒的眼?

  陌孤寒見她一進御書房,便緊盯著那副繡圖插屏目不轉睛,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輕咳一聲,略有不悅。

  “皇后見了朕沒話說是不是?”

  月華“啊”了一聲,方才緩過神來,斂了眸光,畢恭畢敬道:“皇上深夜傳召妾身,可是有什么吩咐?”

  “沒事就不能叫你來嗎?”

  陌孤寒一句犀利地頂了回來,帶著十足的火氣,可見果真是心情不好。

  月華不敢頂嘴,又不能沉默不語,為了緩解自己尷尬,便轉移了話題,小心翼翼道:“請問皇上,您這座屏上面的繡圖自何處而來?”

  陌孤寒沒想到她一開口,竟然先向著自己打聽一副繡圖的來歷,沒好氣地道:“自然是看著喜歡,買來的。”

  月華抿嘴一笑。

  “笑什么?”

  “妾身斗膽請問皇上花了多少銀兩?”

  陌孤寒上下打量她一眼:“一千五百兩。”

  “一千五?”月華脫口而出,有些心疼,有錢便是這樣揮霍么?滿長安城,自南向北,能有幾幅繡圖敢獅子大開口,賣到這個價錢?

  “怎么了?”陌孤寒眉頭緊皺,宣示著自己的不滿。

  “妾身辛苦熬了一個月,剛賣了一百兩,一轉手那掌柜就白賺了一千四百兩銀子,好生黑心。”

  陌孤寒望望那插屏,又看看月華,倏忽間瞇起了眸子:“你說,這插屏上的獨釣寒江雪是你繡的?”

  月華想起在侯府那段艱難的歲月,強顏歡笑著點點頭:“讓皇上見笑了,那時候有點拮據,所以迫不得已,只能熬夜繡點繡活來貼補。”

  一陣難言的沉默,陌孤寒不說話,目光跳躍著轉向她攏在袖口里的纖纖素指,看她一臉的云淡風輕,自己心里卻有些心潮起伏。

  他并非不知民間疾苦,只是一直以為她生在將軍府,錦衣玉食,即便是后來寄人籬下,那也是奴仆環繞,衣食無憂的日子,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還需要自己辛苦勞作,依靠這雙柔嫩的不沾陽春水的十指,自謀生路。

  那么,這些年,她在侯府里面,究竟是受了怎樣的苛待,可想而知。

  月華見他面上表情陰晴不定,心里就有些忐忑,覺得定然是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招惹了陌孤寒不悅。將說過的話翻來覆去地過濾,也不明白究竟錯在何處?

  過了良久,陌孤寒方才一聲黯啞低笑:“真沒羞沒臊,人還沒有嫁進宮里來,這嫁妝就先送進來了。”

  一句話月華羞臊了一個大紅臉,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辯解:“我妾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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