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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臣附議

  月華更是大驚失色,先是驚慌失措地望了一眼陌孤寒!

  陌孤寒倏忽間瞇緊了狹長的眸子,瞬間迸(射射)出令人心驚膽寒的沉涼目光,盯緊了李騰兒,似乎是要探究她心底掩藏得最深的意圖。他(身shēn)上的氣勢過于地凌厲,那種只屬于王者的霸勢令李騰兒根本就無法直視,咬牙強撐著(挺tǐng)直了脊梁,手腕已經在不由自主地輕顫。

  “公主難不成是想嫁給我長安的皇后不成?”

  陌孤寒以玩笑的口吻問出這句話,滿(殿diàn)文武卻沒有人覺得這是一個玩笑,全都一臉肅然。

  李騰兒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來,聲音也開始輕顫,沒有了適才嬉笑的輕松自如。

  “騰兒傾慕皇后娘娘的才華,所以想求娶皇后娘娘做我西涼的太子妃。”

  陌孤寒(身shēn)上寒氣更盛,積蘊了沉沉怒火:“騰兒公主可知道自己如今的(身shēn)份,不是兒戲?”

  李騰兒斬釘截鐵地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絕對當得起西涼的家!”

  陌孤寒又扭臉一指(身shēn)邊的月華:“公主可知道,她是什么(身shēn)份?”

  李騰兒篤定地點點頭:“貴國皇后。”

  陌孤寒瞬間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公主既然知道她是朕的皇后,竟然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你不覺得,是在蔑視我長安王朝?更不把朕放在眼里?還是想借此挑起事端,再起戰火?就憑借你這一句話,朕就可以揮軍北上,馬踏西涼。”

  李騰兒懵懂地眨眨眼睛,嫣然一笑,而后一本正經道:“長嫂下嫁,皇妃和親,這在我們西涼可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qíng),古來也有例可循。騰兒并不認為,這是對皇上的不敬。兩個城池也只是皇后娘娘愿意下嫁西涼的聘禮。許是騰兒唐突,若是皇上不愿,騰兒立即誠心簽署下合約,絕無二話。”

  “誠心?朕絲毫感受不到你們的誠心!相反,你李騰兒一直在挑釁!朕不愿意接受你們的投降,議和一事,我們改(日rì)再議。”

  陌孤寒拂袖大怒:“兩國相交,不斬來使,更何況你只是一名女子,朕饒恕你的荒唐年幼,限你一(日rì)之內,滾出我長安。”

  “皇上!”

  大臣里,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上前兩步,跪倒在大(殿diàn)正中:“皇上,臣有本奏!”

  陌孤寒緩緩將目光轉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大臣:“奏!”

  大臣略一沉吟,似乎是在籌措合適的措辭,然后揚起頭來,低垂著眼皮,便開始侃侃而談:“兩國聯姻,永結秦晉,此例自古有之,有案可循,而且成為千古佳話。老臣認為,皇后若是愿意屈尊下嫁西涼,可換長安長治久安,兩城繁榮,未嘗不可。”

  一席言罷,大臣靜默片刻,等待陌孤寒反應。陌孤寒眸子愈緊,抿唇默然不語。

  又一人察言觀色,以為陌孤寒是在左右猶疑,無法下定決心,遂諫言附和:“不動朝廷一兵一卒,無需耗費巨額戰資銀兩,西涼愿意進獻城池,兩國和平共處,是為滔天大功,臣相信,皇后娘娘為了我長安子民,定然高風亮節,毫不猶豫地舍己為人。”

  "對,此乃千古功德,相信皇后娘娘心里也定然求之不得。”

  “臣也附議。”

  “臣附議。”

  越來越多的大臣上前陳稟,細數和親西涼的好處,生生便將月華架在了家國利益的至高點,好似她若是敢搖頭說半個“不”字,便是逆臣賊子,紅顏禍水。

  陌孤寒扭頭看月華:“皇后如何看待此事?”

  月華的心便開始下沉,像是從云端墜落下來,寒風呼嘯,飄飄搖搖,總是不能著陸,一直懸在半空之中。

  陌孤寒一句輕描淡寫的問話,令她掛在他(身shēn)上的滿腹希望全部騰空,適才還為了他的堅決憤慨竊喜不已的她,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她褚月華原本便是他的迫不得已,迫于太皇太后娶了她,迫于常家的勢力不得不接受她,因為褚慕白的功勞而親近她,她就是他的恥辱,迫不及待想要甩出的包袱。

  只是,一直以來,他尋不到可以廢后的借口,他看她生厭卻又不得不兩兩面對。

  今(日rì),西涼竟然會用兩個城池換她褚月華,這對于一國之君而言,若是應下,那是恥辱,傳揚出去令人嗤笑。但是兩個城池的(誘yòu)惑,又棄之可惜。

  滿朝文武,求之不得。一個女人,對于江山而言,無足輕重,唯一剩下需要顧慮的,就是君王的臉面。

  李騰兒算準了,長安這群迂腐的大臣們會紛紛勸諫,所以才會這樣大膽說出這種不敬的話。

  陌孤寒將這個難題甩給了自己,不對,不是難題,因為答案早已經呼之(欲yù)出,只不過,他是想讓自己開口,主動應下來,成就他陌孤寒的英名吧?

  月華轉過頭望著陌孤寒,眸中依舊是如水月華,不過是寒冬里的清寒,籠著一層白霜,少了夏夜的溫柔,沒有了秋夜的清澈,多了慘白的顏色。

  “妾(身shēn)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價值。”

  她唇角微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在自嘲,或者調侃,讓自己看起來好似很輕松。

  “朕的女人么,自然是天下間最好的,兩個城池算什么?”陌孤寒嘴角也隱隱噙著一抹笑意,似乎是在調侃,也似乎是一本正經。

  李騰兒便一直歪頭看著兩人之間暗潮涌動,笑顏如花。

  一直垂首不敢多言的褚慕白再也忍耐不住,抬起臉來,便要上前駁斥,被月華一個驚慌的眼神止住了。

  陌孤寒面上隱約浮現層層笑意,緩緩地((蕩蕩)蕩)漾開,卻是愈來愈冷,有寒冰碰撞,發出碎裂的聲音。

  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殿diàn)下常至義,似乎是不經意般問道:“常(愛ài)卿是皇后的長輩,你以為何如?”

  常至義被點到名字,躬聲道:“若是皇后娘娘能為長安換來百年太平,疆土擴張,那是皇后娘娘的千載功德,萬民至幸,也是我常家的榮耀。”

  陌孤寒似乎有些意外:“常(愛ài)卿難道也認為可行?”

  常至義頷首:“若是再起干戈,便意味著又要有無數將士馬革裹尸,妻離子散,若是能不戰而降人之兵,何樂而不為?”

  陌孤寒意味深長地看了月華一眼,月華面上平靜無波,心里卻是猶如吃了黃連一般,苦中帶澀。

  常家與她雖然并不親厚,但是褚慕白立足不穩,常家是她在朝中唯一的依靠,自己更是常家用來穩固權勢的棋子。今(日rì)眾多大臣附議,其中不乏常家門生,月華便隱約覺察了其中(情qíng)勢,現今常至義一番言語,是不是更意味著,常家已經放棄了她?

  自己舉薦褚慕白,又忤逆太皇太后的安排,果真是惹惱了常家。

  陌孤寒目光緩緩滑過,又出聲詢問一旁垂首而立的邵子卿:“邵相又有什么看法?”

  邵子卿搖搖頭:“臣下沒有看法。”

  “沒有?”

  “臣以為,此乃皇上的家事,臣不便妄議。”

  “喔?”陌孤寒饒有興趣地盯著他:“說來聽聽。”

  邵子卿清清喉嚨,一字一句道:“兩國和親,的確有例可循,尤其是漢代之時,為了保持與匈奴和平共處,不受戰亂之苦,漢帝曾先后派遣十二位公主和親,其中細君,解憂兩位公主更是為兩國和平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后來十六國,南北朝,乃至隋唐,和親公主更是不計其數。

  但是,皇后和親,史無前例,只有公元前33年,漢元帝遣明妃王昭君出塞,嫁匈奴呼韓邪單于。這些大都是時局所迫,無可奈何,所以上升為朝政。

  而如今我長安王朝國富民強,萬朝來賀,他西涼求和于我長安。皇后娘娘嫁與不嫁,并非(情qíng)非得已,所以皇后娘娘可以自行定奪。而皇后是皇上的結發妻子,準與不準,也是皇上自己的心意。所以,臣以為,此乃皇上家事,我等不必參議。”

  陌孤寒點點頭,重新轉過頭來,意味莫名地看著月華:“邵相言之有理,一切還是要看皇后的意思。”

  月華黯然地低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一閃,遮掩了她眸底涼薄的譏諷之意:“皇上若是覺得需要的話,妾(身shēn)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陌孤寒突然便放聲朗笑,猶如流瀑直瀉,碎瓊飛濺:“朕便知道皇后大義,定然會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月華緩緩搖頭,唇角一絲苦笑:“月華并無皇上所言那般高風亮節,也不想流傳千古,萬民稱頌,妾(身shēn)單純只是想為皇上分憂而已。”

  陌孤寒一怔,眸子里突然間浮現兩簇火焰,跳躍著,帶著熾(熱rè)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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