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安之若素,覺得能不能自由出入清秋宮,壓根就是無所謂的事情,只是,后來懷恩越來越頻繁地提及常凌煙,帶著鄙夷和譏諷。
她每次心里都酸酸澀澀的不是滋味,逐漸有些義憤填膺,就像是大街之上的扒手已經明目張膽地將手伸向了自己的錢袋,雙眼冒著金色的光。
常凌煙磨刀霍霍,迫不及待地開始向著陌孤寒主動出手了。
月華被禁足,泠妃與雅婕妤依舊是戴罪之身,不得陌孤寒待見。而鶴妃面部毀容,在悠然殿里幾乎閉門不出。正是她接近陌孤寒,趁機博取帝王歡心的好時機。
常凌煙與月華的性格截然不同,月華在對待陌孤寒的時候是矜持的,含蓄內斂,所以進宮以后,被陌孤寒冷落了那樣長的時間。常凌煙則像一團火一樣,開始熊熊地燃燒起來,然后逐漸地蔓延到陌孤寒身邊的每一個角落,無孔不入。
太皇太后老姜彌辣,不動聲色地給她創造了許多極好的時機。
最初時,太皇太后不過是差使她尋各種各樣的借口,往陌孤寒跟前走動,后來索性就開始明目張膽地撮合二人,一次次宣召了陌孤寒到慈安宮里用膳。常凌煙歌舞琴藝,使出渾身解數,萬千殷勤。
這些伎倆對于早已經司空見慣的陌孤寒來講,已經絲毫沒有了新鮮勁兒,不過是礙于太皇太后,所以只巧妙地推諉周旋。不過,常凌煙仍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鍥而不舍地使出各種各樣的手段來。即便是陌孤寒給了冷臉,或者是視若無睹,也依舊再接再厲。
懷恩嗤之以鼻道:“男怕纏,女怕磨,就沖著常凌煙這股死纏爛打的勁頭,哪個男人不是囊中之物?”
原本,這沒有什么稀奇,月華也早已經便料想得到。能夠進宮為妃,這是常凌煙被太皇太后一手撩撥起來的夙愿,為了實現這一愿望,她可以舍棄自己親生娘親,甚至親手害了廉氏,令她后半生生不如死。這樣堅決的決心,一旦有了近水樓臺的機會,定然百折不撓,不會輕言放棄。
陌孤寒是帝王,他三宮六院,妃嬪如云,原本這是情理之中。
但是常凌煙不一樣,她就像是月華心里的一根刺,輕輕碰觸,月華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可以接受泠妃等人的存在,甚至可以假裝云淡風輕。但是,陌孤寒若是果真納了常凌煙,月華總覺得惡心,粗俗地講,好比是嶄新的一雙鞋子,踩到了污穢,穿著惡心,棄之可惜。
人的心理,就是這么奇怪。
三月晴好的天氣,暖陽微醺,宮墻外正是花紅柳綠,就連空氣里都彌漫著香甜的花香,隨著暖陽蒸騰發酵。
有蜜蜂翻過宮墻,一路張揚地飛進清秋宮,在墻角一朵嫩黃的苦菜花上盤旋一周,然后毫不留戀地飛出了墻院。
月華精神懨懨的,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看著香沉將手里的風箏飛起,興奮地沖著她叫喊。
她抬起眼睛,便覺得金黃的琉璃瓦折射著陽光,刺目地亮,垂下眼簾,又有些昏昏欲睡。
秋千輕緩地搖晃,蕩起不大不小的弧度。
月華掩唇打個哈欠,仍舊興致缺缺。
陌孤寒最初命人在梧桐樹上系好這架秋千的時候,她曾經興奮了兩天,恨不能將自己悠到云端上去,新鮮而又刺激,可是兩天就又玩得膩了。
縱然悠得再高,目力所及之處,也僅僅只是紅的墻,黃的瓦,碧藍的天。
“怎么這樣無精打采的?”
月華猛然撩起眼簾,從秋千上一躍而下,擰過身子來:“皇上!”
陌孤寒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眉毛上掛了兩朵輕盈的柳絮,顫顫巍巍。
月華上前,踮著腳尖,將兩朵柳絮摘下來,放在掌心里,輕輕地吹走。
“柳絮滿天飛,想來桃花也快要謝啦!”
陌孤寒看她眉眼間略帶傷感,微微一怔:“是不是覺得被關在清秋宮里太悶了?”
月華搖搖頭:“沒有。”
陌孤寒抬眼看看天上的風箏,親昵地刮了她鼻尖一下:“這些時日也委屈你了,正是踏青的好時候,是應該讓你出去透透氣,否則哪天偷偷地出墻,朕可就得不償失了。”
月華心中暗喜,咬著下唇強忍笑意:“可是妾身如今是戴罪之身,若是皇上徇私,豈不給皇上招惹麻煩,妾身還是安生幾日比較好。”
陌孤寒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有些好笑:“你明明知道,朕禁足你,不是因為你丟失了璽印。”
“那又是因為什么?”月華揚起臉,一臉懵懂。
“最近,事情比較多,比較復雜......”陌孤寒吞吞吐吐道:“不想你煩心。”
月華“撲哧”一笑:“難不成是因為常凌煙?”
陌孤寒沖著她挑了挑眉:“怎么說?”
月華暗自咬咬下唇,終于忍不住沖動,將心里話說出來,半開玩笑:“月華知道皇上不待見月華,你心里歡喜的是凌煙。”
陌孤寒不禁一愣,覺得莫名其妙:“這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告訴,是妾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