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想回宮

  慈安宮里,林嬤嬤低聲向著太皇太后回稟著今(日rì)之事,太皇太后勃然大怒。

  “這常凌煙果真就是個不長進的,原來忌憚著廉氏能作,不堪大用,沒想到,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常凌煙比起廉氏,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哀家為了能讓她陪王伴駕,費了多么大的心力?她竟然這樣能作,生生將自己妃子的位份給作沒了!”

  林嬤嬤在一旁好言相勸:“這宮里沉浮不過是尋常的事(情qíng),凌煙小姐在皇上面前放得下姿態,慣會討巧,相信等皇上氣消了,這位份自然也就恢復了。”

  “可是這丫頭未免也過于狠毒了一些,哀家的確是故意放縱她折騰,看看皇上的態度不假,悠然(殿diàn)里那個丫頭可能也的確是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她也不至于就下這樣的毒手吧?就連哀家聽了都不寒而栗。你想,皇上可能容忍這樣狠毒的人在自己(身shēn)邊嗎?”

  林嬤嬤趕緊上前,捶背揉肩,細聲細氣地勸解:“這件事(情qíng)呢,左右是有利有弊,您老人家也不用生這樣大的氣。您看皇上果真一怒之下降罪廉妃娘娘了,說明您以前的擔憂都是多余的,這不也是好事嗎?”

  “話是這樣說的沒錯。這些時(日rì),哀家就一直在翻來覆去地想,皇上這樣縱容凌煙囂張,未必是好事,怕是有心在故意蒙蔽哀家,背地里有什么小動作。

  再加上至義說朝中有人在暗中搜集他的罪證,所以哀家這心里一直都七上八下的,覺得反常。今(日rì)他不顧哀家的臉面,重懲凌煙,哀家這心也可以放下一半了。”

  “那就是了,您老人家想想,當初皇后一進宮的時候,不一樣大起大落好幾次嗎?”

  不提還好,一提起月華來,太皇太后氣得臉色鐵青,憤憤地一拍案幾:“哀家為了她常凌煙,就連皇后都犧牲了,她竟然就這樣不堪一擊。”

  林嬤嬤也是惋惜地嘆口氣:“誰能想到皇后(性性)子竟然這樣烈呢?原本咱是想著,木已成舟,皇后娘娘也就順水推舟,容忍下來了。兩人守在皇上跟前,咱常家的地位定然牢不可破。誰知道皇后竟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咱們兩人全都看走了眼。”

  太皇太后懊惱地揉揉額頭,安慰自己:“千算萬算,沒想到這次棋差一招,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過罷了,那月華終究是太野,咱們掌控不住,棄了就棄了。”

  林嬤嬤自然是懂得太皇太后的心思,因此試探著勸慰道:“用不用老奴過去探探皇后娘娘口風?若是她在宮外吃了苦頭,有了悔改之意,愿意回宮與凌煙小姐一同侍奉皇上,咱們也給她一個機會。老奴覺得,皇上對她還是余(情qíng)未了,而且皇后心思玲瓏剔透一些。”

  她的話直接說進了太皇太后的心坎兒里。太皇太后自從月華離宮以后,自己心里多少也有懊悔,只是一直倔強著不愿意承認常凌煙李代桃僵一事得不償失罷了。

  “如此也好,她褚月華畢竟是哀家的一番心血造詣。”

  林嬤嬤痛快地應下:“老奴現在就去辦。”

  月華沒有想到,林嬤嬤會到她的楓林里來。

  聽到香沉在外面喊她,迎出屋子里來,那一剎那,午后的陽光有些晃眼。

  出宮時的林嬤嬤換了常服,頭上簪了銀簪,因為保養得滿(身shēn)貴氣,看起來就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夫人一般。

  平(日rì)在金碧輝煌的宮中,林嬤嬤并不招眼,但是出了皇宮,離了太皇太后的氣場籠罩,她從容干練的氣度明顯就鋒芒畢露,令人(情qíng)不自(禁jìn)而生敬畏之意。

  月華有片刻愣怔,方才展顏一笑:”原來是林嬤嬤大駕。”

  林嬤嬤上前,依舊是按照規矩給月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老奴拜見皇后娘娘。”

  月華坦然受了,既無驕縱之意,也無謙卑之色:“平(身shēn)吧,林嬤嬤辛苦。”

  林嬤嬤站起(身shēn)來,四周環顧一眼:“這里環境清幽,難得的世外桃源,倒是滋養得娘娘愈加的氣度不凡了。”

  月華笑笑:“尋常人倒是只覺得我這里寒酸簡陋,想來林嬤嬤這心境也是與常人不一樣,超脫了世俗富貴。”

  林嬤嬤低眉斂目:“娘娘過獎。老奴只是個奴才而已,雖然的確是見多了奢侈繁華,但是明白自己的本分。”

  月華微微勾唇:“想來嬤嬤今(日rì)突然駕臨,那是奉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了?”

  林嬤嬤頷首:“正是,她老人家心里惦記著娘娘,唯恐您在這荒郊野外的,住不舒坦,多有不便,所以差老奴出宮來探望娘娘,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幫襯的。”

  月華轉(身shēn):“嬤嬤屋里請吧,這外面(日rì)頭大,曬得頭暈。”

  兩人進屋,分主賓坐好,香沉端了茶盤進來,將香茶奉上。

  林嬤嬤環顧屋里一眼,再揭開茶蓋輕嗅:“好茶呢。”

  “茶不過是尋常的壽眉雪芽,不過這水卻是附近的山泉,烹出的茶自然不俗。”

  “看來娘娘倒是怡然自得,很會苦中作樂。”林嬤嬤小心試探道。

  “這廣廈百座,不過臥榻三尺,良田千頃,不過一(日rì)三餐,月華是簞食瓢飲,自得其樂,不覺清苦,又何來苦中作樂一說?”

  林嬤嬤端起茶盞,淺酌一口:“只是這茶可配不上這樣甘甜的清泉,這個時節,若是宮里御貢的安溪鐵觀音,配上這清泉水,想必更是無可挑剔。”

  月華也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這品茶還是看品茶人的心境吧,宮里也是每(日rì)用水車拉南山泉水烹茶的,林嬤嬤在宮里想來都不屑一顧,到了月華這里竟然也能品出奇滋妙味來。可見,這里的確可以陶冶心境。”

  林嬤嬤輕嘆一口氣:“地方委實是不錯,可是娘娘即便不屑于紫(禁jìn)城里的富貴繁華,難道就不想念紫(禁jìn)城里的故人么?”

  終于轉到正題來了。月華放下手中茶盞,正襟危坐:“紫(禁jìn)城里還有值得月華惦念的人嗎?”

  “娘娘這就是說的氣話了。先不說太皇太后對您那是(日rì)思夜想,輾轉反側,皇上呢?一(日rì)夫妻百(日rì)恩,皇上那般疼寵娘娘,雖說是負氣應(允yǔn)了您搬出紫(禁jìn)城,可是這心里可是一刻都沒有放下,一直惦念著呢。”

  月華微微勾唇,看了林嬤嬤一眼,冷聲道:“林嬤嬤好像有些言過其實了吧?我怎么就沒有覺察到一點呢?皇上如今朱環翠繞,如魚得水,比月華在宮里時快活百倍,為何還要想著月華?就連月華如今的生死與他也沒有什么關系了,嬤嬤就不要讓月華自作多(情qíng)了。”

  林嬤嬤一噎,聽月華說話,委實是被傷到了骨子里,才說出這樣絕(情qíng)的話來。看來陌孤寒惱羞成怒,與皇后二人恩斷(情qíng)絕的傳言并非空(穴xué)來風,陌孤寒的確是對月華并未留(情qíng)。

  因此她立即話風一轉:“這男人的心思么,原本就是風一陣,雨一陣的。如今娘娘應該是明白太皇太后當初的一片苦心了吧?萬不能將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男人的(身shēn)上。娘娘當初就是太癡(情qíng)了,所以如今才被傷得這樣深。”

  月華笑笑不說話,也不反駁。

  “娘娘如今明白了這個道理就好,只要想開了,別跟自己過不去,這以后也就順順當當了。太皇太后說過,這紫(禁jìn)城的大門還是隨時為娘娘敞開的。您什么時候想通了,想要回來,只要說一句話,一切全都包在她老人家(身shēn)上。”

  月華一愣,沒想到林嬤嬤竟然這樣直白地打開窗戶說亮話,想要讓自己重新回宮。

  太皇太后不是已經有常凌煙了嗎?還要讓自己回去做什么?

  月華搖搖頭:“月華謝過太皇太后一片心意。不過紫(禁jìn)城月華是自己要求出來的,如今的生活月華也安之若素,不想回宮。”

  林嬤嬤也沒有意料到月華竟然這樣干脆利落地就回絕了自己,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難道娘娘就甘心這樣一輩子在楓林里孤苦終老?當初皇上的確是說過永不廢后,但是也(禁jìn)不住朝中群臣勸諫不是?到時候時(日rì)久了,這感(情qíng)也生疏了,皇上再奪了您皇后的名分,您可就什么也剩不下了。您進宮以前所受的屈辱,難道您忘記了么?”

  月華從容一笑,當初所受的委屈歷歷在目,只是如今的確是不一樣了,縱然自己沒有了皇后的名分,自己好歹還有處處護著自己的義兄褚慕白。有了依仗,便今非昔比,再也不是當初走投無路,不得不自請進宮的孤女褚月華。

  “說到這里,還真要感謝當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為了月華進宮,費了那么大的心思。如今她老人家有常凌煙在跟前盡孝,月華就只能辜負她的一片好意了。”

  林嬤嬤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娘娘這是何苦?放著榮華富貴不去享,偏生執意要困守在這楓林里,一生煢煢孑立?長安王朝的皇后,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權勢榮耀,舉國上下,也只有一個人才能這樣幸運。您就是為了跟皇上賭這一口氣,就執拗地心甘(情qíng)愿拱手讓人,這個人,可能還是您最為厭憎的凌煙姑娘,您真的甘心將來屈居人下?”

  不得不說,林嬤嬤的話直接說到了月華的心坎里。若是說,她還有最后一絲不甘心,也就是常凌煙。一想到陌孤寒對她那般寵溺偏袒,一想起她在自己跟前耀武揚威,一想起她處心積慮地加害自己,她就真的不甘心將皇后的位子拱手讓給她。

  但是,當初為了賭這口氣,自己進了宮,賭上一生的幸福和自由。如今被傷得體無完膚,還要為了贏她常凌煙,辜負自己的心嗎?

  月華依舊斬釘截鐵地搖搖頭,苦笑一聲:“誰能做這個皇后,那都是她的本事,月華認輸了。”

  林嬤嬤見自己苦口婆心再三勸解,月華全都無動于衷,便知道她是鐵了心思,果真是被傷得極深。

  她感慨一聲,站起(身shēn)來:“既然娘娘執意不愿回宮,那老奴也就不再勸解,您自己好生保重,若是有什么難處,一樣可以尋太皇太后。”

  她自懷中摸出一塊碧瑩瑩的沉水牌子,擱到桌上:“她們說你離開皇宮的時候,把這塊牌子留下了。老奴特意給您帶了過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說以后若是想進宮看看,出入也方便不是?”

  月華一看,正是當初太皇太后留給自己的那塊沉水碧玉牌,自己留在清秋宮里,讓秦嬤嬤有機會還給太皇太后的。

  她站起(身shēn),想還給林嬤嬤,林嬤嬤已經起(身shēn)走了,只留給自己一個背影。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